24 (1)

等轉了彎,喬文才停下來,雖然跑了不過十幾米,卻也累得氣喘籲籲。

這可憐的小身板當真是質量堪憂。

陳迦南伸手替他擦了擦額角的細汗,望着他鄭重其事道:“小喬,你別怕,我不會讓飛哥欺負你的。”

喬文喘着氣擡頭。

一抹穿過高樓和電線的餘晖,落在他那張俊朗的臉上,将此刻嚴肅又堅定的表情照得分明。

看來家夥以為自己是真被秦雲飛吓到了?

喬文舒了口氣,好笑道:“我不是怕秦雲飛,就是不想惹麻煩。”

其實怕秦雲飛也正常,畢竟對方是在城寨裏飛揚跋扈為所欲為的和興社紅棍。但他畢竟不是從前的喬文,而且知道在陳迦南的大反派光環面前,秦雲飛就是個微不足道的炮灰。

若真有什麽事,這個原本的大反派就是自己的護身符。

當然,想是這樣想,但畢竟劇情已經完全改變,他對未來的事已經一無所知。總歸為了保險起見,誰也不要惹上麻煩,免得生出無法掌控的變故。

幸而和興社雖然把持這城寨,但自稱洪門正統的社團也有嚴格的規矩,其一就不能随意欺淩城寨百姓。只要他沒什麽把柄落在秦雲飛手中,就算對方看上原身這張臉,也不可能真的強搶民男。

想到這裏,他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怪只怪原身生了長禍害臉。

這點小插曲沒有影響喬文的工作興致。回到家後,便拿出兩個賬本,在昏黃的燈光下認真研究起來。

阿婆知道他在工作,沒敢打擾他,只将熬好的一盅補湯放在桌上,叮囑他別忘了喝。

喬文笑着點頭,讓阿婆早點休息不用管自己。

來到這個世界還不足半月,他分明覺得在自己努力吃喝之下,原本那具風吹就倒的病弱身體,已經好了不少。不過這好轉也只是相對,畢竟基礎實在是太薄弱,想達到陳迦南身體那狀況,這輩子肯定是不可能,能上兩層樓不大喘,他已經心滿意足。

Advertisement

今天對他來說,算是個特殊日子,而每回特殊日子,陳迦南都會化身人形蝙蝠,從窗戶裏鑽進來跟他聊天一起睡。

今晚自然不例外。

他看完賬本剛上床,陳迦南便鑽了進來。

兩人并排躺在小小的木床上,老舊的風扇,咯吱咯吱響着,勉強吹起一絲涼風,但因為心情平靜,倒也不覺得熱。

陳迦南雙手枕着腦袋,随口問:“今天工作到底如何?有沒有受欺負?”

喬文笑道:“挺好的,就是工廠大都是老工人,對林子晖這個小老板不是太服氣。”

陳迦南撇撇道:“四眼仔本來就不像個老板,若是遇上我,講不服也得打服,拳頭有時候還是很有用的。”

喬文好笑道:“沒錯,回頭指不定要借你拳頭一用。”

他倒不是随便說笑,今晚回來後,他一直在是思考怎麽解決問題,他沒那麽多耐心跟吳耀東周旋,這個阻礙肯定是得速戰速決,而要速戰速決只怕确實得訴諸一點武力。

兩個人叽裏咕嚕聊了會兒,很快就靠在一起呼呼大睡。

隔日,陳迦南想都沒想又要送喬文出城寨,喬文只覺哭笑不得,自己一個成年男人,天天被當成個小孩子,實在是說不過去——對他來說,分明十九歲的陳迦南才是孩子。

于是好說歹說打消了他的念頭,自己出了門。

林子晖照舊是吩咐司機來接人,喬文原本覺得自己一個小秘書,天天蹭老板的車上班,着實過意不去,無奈晖少爺盛情難卻,他也就欣然接受了這份好意。

林子晖昨晚應該是研究了一夜管理工廠的對策,今日明晃晃頂着一雙熊貓眼,倒是多了幾分威嚴。

等喬文一上車,他就一臉認真地開口:“阿文,我決定今早召集全廠員工開一個大會,告訴大家我接下來對工廠的規劃。”

喬文點頭:“我支持你。”

就是不知道這個大會會不會順利?

林子晖一聽,來了興致,一路上叽裏呱啦将自己的計劃仔細講給了喬文聽。

喬文一邊聽一邊心下仔細琢磨,覺得林子晖這個大男主現在還是有點天真。

到了工廠,吳耀東依舊是殷勤地給辦公室轉備好豐盛的茶點,尤其是林子晖昨天大為表揚的蛋撻,更是準備了整整兩盒。

除此之外,大概是怕光有電視機還不夠,他還讓人準備了好幾份花邊雜志,光是封面的比基尼女郎,都足夠吸引人眼球。

可惜林子晖作為一個金手指大開的爽文男主,在原書中走的是事業型禁欲路線,可謂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一直到搞死大反派陳迦南,正牌女主都沒确定。

不過現在看來,林子晖不是禁欲系,而是缺少必要的性教育。因為看到這些雜志,他第一反應是如避蛇蠍兒一樣丢得老遠,仿佛自己純潔的心靈看一眼就要被亵渎一樣。

喬文對他的冰清玉潔簡直無語。

不過他自己對這些也沒什麽興趣,于是一堆花花雜志很快就被兩個年輕男人打入了冷宮。

林子晖喝了點茶,深呼吸一口氣,對喬文道:“走,我們去開會。”

兩個人先去了旁邊吳耀東的辦公室。

看到人來,吳耀東一臉笑嘻嘻道:“晖少,您需要什麽嗎?”

林子晖道:“你去把人都召集到外面的小廣場,我給大家開個會。”

吳耀東:“您有什麽要求告訴我,我轉達給大家就好,沒必要您親自開會。”

林子晖沉下臉,難得做出一個嚴肅冷冽的表情,道:“怎麽?東叔覺得我給工人開會有問題?”

吳耀東愣了下,讪讪一笑,道:“當然沒問題,我這就去召集人。”

廠房外的院子,容納三百人綽綽有餘,工人們拖拖拉拉排好隊,是一片嘈雜的場景,仿佛不是來開會,而是來談笑風生。顯然大部分工人,并未将站在前方的林子晖發放在眼中。

還是吳耀東開口說安靜,隊伍才安靜下來。

林子晖站直身體,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話:“今天把大家召集起來開個短會,是想我們彼此熟悉一下。雖然大家應該都知道我的身份,但我還是正式做個自我介紹,我叫林子晖,是林總的兒子,被他安排來明月廠打理工廠事宜。我知道大家多是在明月廠做了很多年的老員工,經驗豐富,我初來乍到,請多多關照。”說着頓了頓,又介紹旁邊的喬文,“這位是喬秘書,今後他會同我和東叔一起打理工廠,希望我們的工廠,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業績蒸蒸日上。”

這番話他準備了許久,說得可謂是激情飽滿。

然而他還沒說完,底下已經不少人開始竊竊私語,甚至不能叫竊竊私語,而是公然交頭接耳,偶爾還會發出低低的哄笑。

林子晖來工廠,衆人都是知道的,但許多并未見過他。此刻見他是個戴眼鏡的後生仔,跟着的秘書更是個少年,不少人自然覺得好笑,完全沒将兩人當做一回事。

除此之外,林子晖不過是林兆明養在外面的私生子這件事,想來也早就傳遍工廠。在工人眼中,林子晖這樣的身份,顯然遠遠比不上跟着林兆明二十多年的元老吳耀東。

見秩序如此混亂,甚至自己這個小老板被公然忽視,原本積攢了足足勇氣的林子晖,登時有點繃不住,輕咳一聲,看向吳耀東,示意他出馬維持秩序。

然而這回吳耀東卻像是完全不會察言觀色一般,對他的示意視而不見,只是依舊笑着站在旁邊。

喬文眯了眯眼睛,看出吳耀東是故意為之。

看來自己這個秘書,是時候該幫老板排憂解難了。

他掃了一眼隊伍,目光落在隊伍最後兩個高個子男人身上,清了下嗓子高聲道:“那兩位大哥,請你們上前一步。”

他手指的方向很确切,所有人都朝那兩人看去。

喬文對着看過來的兩人,點點頭:“就是你們兩個?”

兩個人吊兒郎當走上來,往吳耀東面前一站,顯然是工廠裏的老油子,壓根沒将喬文和林子晖當一回事。

喬文笑了笑:“東叔你們應該都認識很久了,不用看他,看看你們面前這位新老板,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那兩人對他的話分明是很莫名其妙,其中一人下意識點頭回道:“少東家晖少。”

喬文點頭:“原來你們知道晖少是老板,那剛剛晖少說話,你們在下面聊得那麽大聲,莫非是對晖少的話有意見。你們放心,晖少很好說話的,現在給你們機會,有什麽意見,當面同晖少講。”

這兩個工廠老油子,原本沒将林子晖當一回事,現下被個新來的秘書拎出來,頓時顏面無光,但畢竟林子晖是老板,也不敢輕易造次,只能看向吳耀東:“東叔……”

吳耀東還沒說話,喬文先笑眯眯開口:“東叔,晖少現在是老板,老板開會工人這個态度,不知是慣來這麽松散,還是沒将晖少這個新老板放在眼中?”他微微一頓,又才繼續,“這些年工廠一直是東叔管理,想必對工人最是熟悉。您說,他們這樣是什麽回事?”

吳耀東微微一愣,原本打算趁此機會給這倆愣頭青一點下馬威的他,沒想被喬文這個愣頭青先發制人。

喬文不過十八歲,看來還是個少年模樣,偏生又生得極為漂亮,實在是不像是個有威懾性的男人。

然而他這一番話說完,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吳耀東更是啞口無聲,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沉着臉朝那兩人喝道:“晖少講話你們都不認真聽,是不是不想幹了?還不快給晖少道歉。”

這兩人趕緊給林子晖鞠躬道歉:“晖少,對不起。”

林子晖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清了下嗓子,道:“下不為例,你們下去吧。”然後大手一揮,“好了,短會就開在這裏,大家回自己工位。”

說完又看了眼喬文,喬文會意,又笑容可掬地對吳耀東道:“東叔你看,工廠的員工好像還沒意識到晖少是新老板,我以為晖少應該還是得在生産線和倉庫多轉轉,天天坐辦公室,只怕坐上一年半載,工人們也沒這個覺悟。”

吳耀東讪讪地笑:“晖少有什麽事吩咐我去辦就好,生産線都是些雜事,不必勞煩晖少爺親力親為。”

林子晖眉頭皺起來,這老家夥顯然還是不想自己插手工廠的事。他再次看向喬文,對方輕輕點了下頭,笑道:“晖少爺明白東叔這些年打理工廠的辛苦,不過看今日工人們開會時的松開表現,想必是東叔一個人管理幾百人心有餘而力不足。您放心,以後有晖少爺和我幫手,東叔會輕松很多。林先生也是明白東叔的難處,才派晖少爺過來。”說着,不等吳耀東開口,又乘勝追擊,“正好現在剛開工,不如東叔親自帶晖少爺去生産線和倉庫轉轉。”

被個後生仔拐彎抹角擠兌,吳耀東臉色變得不大好看,想用之前那套說辭搪塞已經不可行,而且喬文的話幾乎已經是向他宣告,林子晖不是來當少爺混日子的,而是真的來接管工廠的。

他只能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好,我這就帶晖少爺和喬秘書仔細去流水線轉轉。”

于是,喬秘書上任第二天,終于得以與晖少爺正式踏入明月廠的車間和倉庫。

上回的匆匆一瞥,果然沒有看錯,整個流水線工作效率極為低下,一來是員工工作狀态松散,二來是機器設備老舊。至于生産出來的成衣,工藝水平參差不齊。

當然,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更要是,喬文發覺材料質量十分低廉。雖然明月廠如今生産的成衣,走得是廉價低端路線,一件外套出廠價頂多幾塊錢,利潤極少,但這個成本還是跟實際上有些出入。

也就是說,實際上的成本,肯定是要低于賬上的成本。

因為工廠利潤低下,普通工人的薪水不過五六百,這在整個行業也略略偏低,工人工作效率低下,倒也合情合理,畢竟拿多少錢就幹多少活。

至于真實成本和賬面差價進了誰的口袋,可想而知。

雖然昨天看到賬本時,喬文就已經料到吳耀東不讓他們進流水線參觀是怎麽回事,但現實擺在面前,還是讓人一言難盡。

而這廂的吳耀東自是已經看出林子晖并不是來混日子的少爺,而他身邊的喬文更不是個好糊弄的主。一面領着人參觀,一面連連叫苦:“晖少爺你們有所不知,自從歐美限制進口配額後,咱們港城出口配都被那幾大家壟斷,只能從他們手中購買。明月廠盈利低買配額不劃算,林先生就讓我們只出口東南亞。這幾年棉花之類的材料價格又一直上漲,成本節節高升,別看我們都用的低價材料,但出廠價也低,利潤實在是稀薄,工人們工資也許久沒漲,大家願意留在廠裏,已經是謝天謝地。這兩年我為了工廠,頭發都愁白了。”

林子晖學先前喬文那套,笑說:“如今制衣廠太多,我們這樣規模的廠子,确實難做。我阿爸也是知道東叔辛苦才叫我過來。今後由我和喬秘書跟你一起打理工廠,您就能少操點心了。”

喬文也笑着附和:“是啊,東叔您辛苦了這麽多年,也是時候好好休息一下,該輪到我們年輕人做點事了。”

林子晖點頭,一本正經道:“要不然把我辦公室的電視機,挪到您那裏去,您沒事看看電視喝喝茶,指不定頭發還能黑回來。”

喬文:“……”

小夥子有前途!氣死人不償命。

吳耀東果然是被噎了個臉色鐵青,偏偏還要勉強裝作一副笑臉,于是那張圓潤的臉,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看着實在是滑稽。

這一天,由于吳耀東一開始的輕敵,以及喬文和林子晖完美配合,一番男子雙打下來,比起初來乍到的頭日,可謂是局面突轉。

接下來兩天,吳耀東更是處處暴露自己的問題。

這人當了明月廠十幾年經理,這幾年幾乎是将廠子變成自己的私人地盤,利用林兆明的放任自流,一本本假賬做下來,掙了個盆滿缽滿。原本還能照這樣繼續賺下去,哪知半路殺出個便宜少東家和個小秘書,他豈能坐以待斃,勢必要讓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仔知難而退。

于是,三天後,吳耀東聲稱自己生病,忽然請了假。

經理休了病假,理論上,工廠就是林子晖說了算。雖然他也知道吳耀東這病假是故意為之,但到底還是頗有幾分天真,以為是這幾天他和喬文的配合大獲全勝。于是準備趁着吳耀東不在,撸袖子大幹一場。

但喬文卻看出事情沒這麽簡單。

果不其然,林子晖的袖子還沒撸多久,工廠就開始接二連三的出岔子,先是正在趕工的一款襯衣紐扣用光了,供貨商那邊說要兩天後才能送貨。采購主管吭哧吭哧過來給林子晖報告情況,請他解決。

林子晖聞言,親自打電話過去,那頭的答複也是一樣,且态度堅決而敷衍,說完就挂了電話,完全不給他催貨的機會。

林子晖問:“遲兩天影響大嗎?”

主管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姓王。

此刻這位王姓主管一臉的心急如焚:“生産線馬上就用完了,等兩天恐怕一條線得停下來。這筆訂單四天後就得交貨,定然是來不及的。”

林子晖聽了這話,也是有點急了,求救般看向喬文。

喬文想了想,輕描淡寫對主管道:“麻煩王主管把樣品拿過來讓我們看看,我和晖少想想辦法。”

王主管應聲點頭,飛快拿了紐扣過來交到他手中,見他認真仔細地看,試探道:“這家紐扣供應商,跟我們合作很多年,價格很好,就是經常交貨不準時,非得東叔親自催才行。要不然……”他頓頓,“晖少打電話給東叔,讓他幫忙去催一下。”

果然在這裏等着呢!

喬文了然地扯了下嘴角,道:“王主管,你在工廠多少年了?”

王主管回道:“快十年了。”

喬文點點頭:“那做采購主管多久了?”

王主管:“差不多四年。”

喬文點點頭,似笑非笑道:“做了四年主管,想必對各家供應商已經很熟悉,催貨竟然還要東叔出馬,您這個采購主管,做得似乎是不大合格啊。”

王主管臉色瞬時變得不大好看,讪讪道:“這家供應商價格最便宜,自然很搶手,誰也不能時時保證他們準時供貨。”

喬文道:“既然知道很搶手,為什麽倉庫不提前備好貨?你是采購主管,這個道理還不懂嗎?”

王主管原本是按着吳耀東的指示,給這兩個愣頭青使點絆子,讓他們知道廠子沒有吳耀東不行,沒想到這喬秘書對吳耀東只字不提,反倒是把矛頭指在自己頭上。他當然也不傻,趕緊點點頭虛心承認自己的失職:“這回是我的疏忽,晖少喬秘書你們看現在怎麽辦?若是下午紐扣到不了,咱們兩條線就得停工,這筆訂單肯定沒辦法準時交貨。我看還是先請東叔幫忙吧?”

喬文笑道:“東叔生病就讓他在家好好休養,為這點事打擾他不太好。”說着擺擺手,“你回工位吧,紐扣我想辦法,你看還有什麽貨這兩天可能短缺的,一塊報上來。”

王主管未能完成吳耀東的指示,悻悻然走了。

等人離開,林子晖憤憤然道:“這十有八九是吳耀東故意整我們。”又蹙眉問,“你有什麽辦法?難道真讓生産線停兩天?”

喬文聳聳肩,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吳耀東不過是仗着我們沒經驗,以為我們什麽都不懂。”他舉起手中那顆紐扣,道,“我們的成衣一件出廠價最多不過兩三塊,你當是生産高端服飾,紐扣得用定制的?這種紐扣外面的批發市場一大堆,只要類似的就行,你讓司機拿着這個去市場采購幾箱回來就行。”

林子晖恍然大悟,點點頭:“那我親自去一趟吧。”

喬文笑着搖頭:“不行,就得讓司機去。”

林子晖不明所以。

喬文笑:“材料緊缺,采購主管束手無策,但一個司機采輕易就采購回來解決燃眉之急。你覺得這位主管還有什麽話說?”

林子晖又是恍然大悟,笑說:“我怎麽沒想到?”

喬文道:“別高興太早,東叔可不會就安排這點事等着你。”

林子晖此刻已經放下大心,笑盈盈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有你這個軍師在,就讓他放馬過來。”

喬文失笑:“晖少,你可別給我戴高帽子。”

下午剛吃過午飯,司機載着一後備箱的紐扣滿載而歸。林子晖親自看着倉庫和采購的人卸貨點貨,見王主管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感覺十分精彩,不由得對喬文又佩服幾分。

他笑容可掬地開口:“王主管,你是采購主管,生産線的堅實後盾,遇到事情首先得自己想辦法解決,不能總想着麻煩東叔。東叔好不容易休個病假,咱們就別叨擾他老人家了。”

王主管讪讪地應聲,看着下屬點完貨物,黑着一張臉回了倉庫,約莫是要給吳耀東去告狀的。

林子晖并不在意他如何告狀,因為接下來的各種小麻煩,幾近讓他和喬文忙得人仰馬翻。

一會兒倉庫來報告說貨物不對,一會兒又是材料出了問題。一整天下來,兩個人被折騰得夠嗆,但無論怎麽找麻煩,林子晖都堅持不給吳耀東打電話求助。

勉強應付着一樁接一樁的事,但這一天的生産進度到底還是被耽擱了許多。

到了第二天,更嚴重的事來了,一位拉長報告稱他那條生産線因為設備老化,生産效率大打折扣,無法達到原本的生産量,也就是說三天後一筆大訂單,必然是交不了貨了。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些人無非是在吳耀東的指示下,給林子晖這個小老板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工廠離了東叔根本無法正常運轉。而客戶也打電話過來通知,若是不按期交貨,上一筆貨款,就得延期交付。

工廠原本就不賺錢,現金流十分緊張,這筆幾萬塊的貨款若是延期,只怕按時發薪水都難。

這位拉長是個三十歲不到的青年,據說父輩就在明月廠工作,似乎在工廠裏是個橫行的主,工人們對他一口一個“忠哥”,分明是明月廠裏的一霸,恐怕也是吳耀東的一把好刀。态度堪稱嚣張,一副反正我是沒辦法,你們去找東叔想辦法的架勢。

而他正好就是那天開會,被喬文叫上前的一位。

明知道怎麽回事,卻又沒有證據,只能眼睜睜看着生産線停工。頭一回走上社會的林子晖,又是憤怒又是挫敗,連茶點都少吃了許多。

喬文倒是不急,就是跟着折騰,确實有點累,他這具身體快有點承受不住了。

中午吃過飯,他半躺在辦公室沙發小憩。林子晖見他面色蒼白,是個勞累過度的模樣,露出十二分的歉意,道:“阿文,我也沒料到工廠的事這麽麻煩。我阿爸讓我來鍛煉,我以為自己是來當老板的,大家都會聽我的,哪知是這樣。”

喬文彎唇笑:“若不是知道會遇到這些事,你阿爸恐怕還不會讓你來明月廠。如果我沒猜錯,你阿爸其實早就想處理東叔,只是自己不好親自出手,而且這些年明月廠一直是東叔打理,一旦他離開,恐怕廠子就沒法正常運轉。這兩天麻煩一樁接一樁,他無非就是想讓我們認清這個事實。”

如今的林子晖雖然還是個不谙世事的書生,卻也有自己的骨氣和脾氣,憤憤然道:“大不了跟他鬥到底,我倒要看他折騰到何時。”

喬文笑說道:“咱們來工廠是為了工作賺錢,不是跟個老東西鬥。”他頓了,“東叔想做什麽不重要,工廠三百多人,除了幾個跟他多年的管理,會無條件站在他那邊。大部分的工人也就圖一份工錢養家糊口,說到底誰是老板不重要,只要把這些人争取過來,咱們就勝利了。”

林子晖睜大眼睛:“你有辦法?”

喬文漫不經心道:“你去給你阿爸要一張東叔的退休支票吧,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能用得上。”

林子晖睜大眼睛不可置信:“退休?這麽快?”

喬文笑着點頭。

林子晖沮喪的雙眼頓時來了神色,湊到他跟前好奇問:“你要怎麽做?”

喬文坐起身,低聲将自己的計劃給他簡單說了一下。

林子晖道:“這樣會不會出事?我看那個阿忠不是好惹的,他手下那些工人對他唯命是從。咱們就兩人加上一個司機,萬一……”

喬文笑說:“要做這件事,咱們當然得做好準備,你忘了我有南哥,讓他幫忙就行。”

“阿南?”

喬文點頭:“所以咱們大可放心…”

林子晖見他神色篤定,也放下心來,只準備下了班去找他老爸要支票。

他這兩天可算是受夠了氣,好歹算是個少東家,被個工廠經理這樣作弄擺布,實在是氣得飯都少吃了兩碗。

隔日一早,明月廠的工人上班,發覺工廠大門,赫然張貼着招工啓事。而院中已經排隊等候了二十多個應聘的年輕人。

年輕的喬秘書每人發了一張報名表,然後讓打頭的俊朗青年,帶着人去了會議室等候。

這俊朗青年當然不是別人,正是陳迦南。

喬文讓他帶二十個兄弟來明月廠演一出戲幫一點忙,他問都沒問,早上直接召喚趙阿四手下的兄弟,浩浩蕩蕩來了工廠。

他們去了會議室,林子晖則用廣播将所有員工召集到操場開會。

晖少爺今天穿了一身黑西裝,摘了眼鏡,頭發用發蠟梳得整整齊齊,較之平日,難得有了一點威嚴的氣勢。

今天這是場硬仗,對于林子晖來說,要說不緊張是假的,不過餘光落在身旁氣定神閑的喬文身上,他的緊張立馬就消減了幾分。

分明對方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但總讓覺得有種從超出年齡的睿智和從容,讓他十分的安心。

喬文朝他點點頭。

林子晖會意,清清嗓子,開始準備好的發言。

“今天召集大家來開會,是有幾件重大的事要宣布。”

這兩天小老板被整得焦頭爛額,員工們都看在眼中,自是更加不将他放在眼中。尤其是以阿忠為首的那一波刺頭工人,吊兒郎當地站在隊伍後排,分明是想看他笑話。

喬文掃了下人群,将幾個重點人物在心中圈點了出來。

林子晖聲音沉下幾分:“工廠是工作的地方,但是這兩天許多人的表現,讓我懷疑你們并不是來認真工作的。接下來,我會根據個人工作表現,分批淘汰。今天是第一批,總共二十個人,補位的新員工我已經招好,包括采購倉管和制衣工,他們都是熟手,現在就在會議室裏等着上工,大家應該也看到了。”

這一回,大部分人開始認真起來。雖然明月廠的待遇并不好,但勝在安穩,又大都是做了很多年的員工,誰都無法一下接受被辭退的命運。

阿忠果然是忍不住,高聲道:“晖少,您說解雇就解雇?至少也要等東叔來了再做決定吧?”

林子晖道:“憑我是老板,當然是我說了解雇就解雇,難不成還要東叔同意才行?”

阿忠嗤笑一聲,顯然對他的話不以為然。

林子晖朝喬文示意一下,道:“喬秘書,宣布解雇名單吧?”

喬文點頭,攤開手中的紙:“根據這幾日員工的表現,接下來二十位為第一批解雇名單……”

他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念下去,上至王主管和阿忠這個拉長,下至普通工人。雖然職位高低不同,但有個共同點,都是在這幾天直接制造過麻煩的人。

宣布完畢,喬文又道:“好了,沒有被念到名字的,可以回工位開始幹活了。”

“等等!”阿忠伸手制止住準備離開的人,不緊不慢走上前,嘴角噙着一抹哂笑道,“晖少,我們都是在明月廠工作很多年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這一來,就把我們解雇。雖然您是小老板少東家,但這事兒不是這麽做的吧?東叔沒發話,我們都不會走,您要是不收回這個決定,工廠今天就別想開工了。”

他說完,轉向身後的工人:“大家聽好,我們在明月廠這麽多年,明月廠就是我們的家。晖少是老板,咱們比不得,但咱們也是人,不是随意丢棄的垃圾,今天他能解雇我們,明天就是你們,大家只有一條心,才能不被随意欺負。”

不得不說,這位阿忠哥頗有幾分煽動能力,這番話說下來,原本準備離開的工人們,都停下了腳步。

喬文勾了下嘴角,道:“大家誤會了,晖少并不是要欺負誰。很多人也看到了。這兩日誰才是被欺負的人。明月廠如今效益低下,待遇實在是算不得好,如果不是要養家糊口,我想很多人早已經離開。晖少爺來工廠,就是抱着讓明月廠重活新生,希望所有的員工都能有更高的收入,過上更好的生活。”他頓了頓,又才繼續,“為了提高大家工作的積極性,晖少已經決定,從這個月起,所有員工薪水在原有基礎上增加五十塊。即日開始,在訂單充足的前提下,所有制衣工人,在完成當天數量後,每多加工一件,将會有一塊錢補貼。”

明月廠畢竟曾經也輝煌過一陣子,訂單其實是不缺的,只是利潤稀薄,這些年吳耀東專注于為自己撈油水,把自己喂得滿腦肥腸,根本沒有繼續開拓業務,才導致整個工廠要死不活。

工人們都是底層百姓,無非是想賺一份薪水過生活,對大部分來說,誰給錢誰就是老板。五十塊能夠普通人一家吃上好幾天,絕非個小數字,何況還有額外的加班費用。

這無疑是一個巨大誘惑。

果不其然,衆人窸窸窣窣蠢蠢欲動,準備返回工位,今天多做出幾件衣服,就能多賺幾塊錢。

阿忠見勢不對,臉色大變,朝幾個手下使了使眼色,厲聲道:“我倒要看看誰敢離開?”

十來個身強力壯的工人走到隊伍旁,堵住離開的路。

雖然這些人不敢對林子晖做什麽,但也實在是嚣張得很。阿忠在工廠裏稱王稱霸多時,工人們顯然是都是怕他的,他出言一威脅,誰都不敢再動,只能站在原地明哲保身,靜觀其變。

喬文不緊不慢走上前,笑着對阿忠道:“阿忠哥,您這是要鬧兵變?”

阿忠冷笑一聲道:“工人還有上街罷工的,我不過是為大家争取權益。”

喬文搖頭:“不,你分明是在損害其他人的權益。”

阿忠看着面前這個只能稱之為少年的秘書,分明就是個蒼白柔弱到不堪一擊的小白臉,但是看向自己的目光,顯然帶着毫不掩飾的不屑和鄙薄。

這讓他幾乎湧上一股憤怒的羞辱。

喬文勾了下嘴角,一字一句道:“阿忠,我再次提醒你一句,你已經被解雇了,勞煩你和其他被解雇的人,馬上離開。還未結算的薪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