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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一個月過去,原本半廢墟狀的竂屋區,終于慢慢變成了“家園”。
在這個陽光燦爛的上午,一個皮膚黝黑的青年,站在一間剛剛修葺完成的屋子前,身後簇擁着一群滿臉興奮的年輕人,前面則圍着十幾個胸口挂着相機,手中握着紙筆的記者。
這是陳迦南在接受采訪。
“請問陳先生,你們是出于什麽原因,來免費為竂屋區災民重建家園?”
“說起來也是機緣巧合。有一日我和我弟阿文路過這邊,看到大火後流離失所的災民,許多一家老小只能暫時擠在漏風漏雨的木棚裏,忽然就想起小時候,一開始租住的唐樓,也是漏風漏雨,全家五口人擠在一百多尺(約十幾平米)的小房子裏,沒有馬桶也沒有自來水和瓦斯,那時我最想的就是能擁有一張屬于自己的床。如今我已經實現了當初的願望。所以看到觀塘的災民,就想着盡己所能,幫助這些比我們曾經更困難的人們,能讓他快一點住上能遮風擋雨的屋子,喝上幹淨的自來水,恢複正常生活。當然,我們的能力是很有限的,也希望更多有能力的市民,伸出援手幫助這些需要幫助的人們。”
陳迦南說完,悄悄朝站在不遠處的喬文,咧嘴露出一個大大笑容。
因為最近曬得實在是黑,兩排白牙露出來,便顯得異常得白。
別看這家夥平日不着調,但裝模作樣時,很有幾分迷惑人的本事。這番話并非喬文教的,喬文只負責找了幾家媒體,讓他接受采訪,為他們的文南地産提前賺了個名聲。
不想,這家夥說起話來,竟然一套一套的,哪裏像個只認識一籮筐字的中二半文盲。
喬文接收到他的笑容,點點頭也對他溫和地笑了笑。
等到帶記者參觀了一遍,陳迦南亟不可待跑來找他。
“小喬,你看我采訪說得如何?”
喬文點頭:“非常好。”
陳迦南頗有些得意地昂昂頭:“之前天天跟記者打交道,我都有經驗了。”
喬文輕笑:“那以後我們公司和媒體打交道,都由你來。我就負責內部的事。”
陳迦南拍拍胸口道:“行,你主內我主外?”
喬文:“???”怎麽覺得這話好像哪裏不對?
不過他也不是随口一說,無論以後他們的事業朝哪些行業發展,總是要常常面對媒體的。他不是一個太愛熱鬧,喜歡被人包圍着的人,先前在夢真服飾,接受幾次采訪,都覺得很不習慣——幸而後來這種事都是林子晖親自上陣。
而陳迦南性格本就外放,也十分擅長跟人打交道,雖然時不時有點不着調,但就如他說的,慢慢積攢經驗就行。加上他現在已經有幾分名氣,照此下去,遲早會成為真正的名人。
出名有出名的好處,全城人都盯着他,至少他要再走上原世界那條路,基本上是沒可能了。
當然,喬文心道,就算不出名,只要有自己在,也絕不會再讓他走上老路。
由于喬文給的車馬費充足,被請來的記者,回去後都大肆宣傳了他們這一義舉。
陳迦南本來就在不久前因為拳打欺辱華人鬼佬而小小風光了一回,這一次搖身一變,成為地産公司的老板,免費為火災竂屋區修葺房屋,名聲自然又上了一層樓。
如今港城地産業發達,大大小小的地産公司建築公司比比皆是,文南地産原本名不見經傳,如今因為免費幫助竂屋區難民重建家園,一下打出了名聲。
連政府都不得不出來點名表揚他們。
按着喬文的預計,就算歐陽遠拒絕幫他們設計別墅,但再去申請項目開發,應該不再是問題。
“喂,南哥,有美女找你!”這天傍晚,陳迦南正在工地幹活,一個小弟跑過來壞笑着給他報告。
陳迦南一擡頭,果然見着一個身材高挑的美人,正踩着一雙高跟鞋,穿過雜亂的瓦礫堆朝自己走過來。
這人他自然還認識,正是那日晚宴和他跳過一支失敗舞蹈的周佳茵。
“嗨,阿南!”周佳茵一跳一跳地走過來,笑着對他揮手。
他站起身,皺起眉頭道:“周小姐,你怎麽在這裏?”
周佳茵:“我開車路過附近,想起你們在這裏修房子,就過來試試運氣,看你在不在?看來我運氣還不賴。”
陳迦南奇怪問:“你找我有事嗎?”
周佳茵挑眉答:“沒事就不能找你?”
陳迦南心道,那不是廢話麽?沒事找我做什麽?
當然,作為一個準備朝紳士路線發展的男人,他是不可能對一個女士如此失禮的,只能讪讪笑了笑:“這裏又髒又亂,不是周大小姐該來的地方。”
周佳茵倒是不以為意,環顧了下四周,道:“看起來已經修建得差不多了啊。”說着,對他豎起大拇指,“阿南,你們真是好樣的,比慈善酒會假惺惺捐錢的富豪可好多了。”
陳迦南被她逗樂:“周小姐,我沒記錯的話,你也是富豪家的千金吧?那次酒會還是你叔叔辦的呢。”
周佳茵揚起漂亮的眉頭:“那又如何?總之我覺得連我叔叔也比不上你和阿文現在做的事?”說着,擡手看了眼腕上那塊鑲鑽名表,“問,你們幾點收工,我請你吃飯。”
兩人說話間,已經有幾個小弟鬼鬼祟祟湊過來,好奇地圍觀。
周佳茵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千金大小姐,而且還是長得十分漂亮的千金小姐。
這樣一個大小姐邀請他們的南哥共進晚餐,意味着什麽?
當然是意味着大小姐看上了靓仔南!
這絕對是件事大新聞,回頭去城寨必須廣而告之,讓大家知道南哥出去後是長了大出息,都有千金大小姐主動追求了,只怕過不了多久,能當上富豪的乘龍快婿。
想想都覺得激動呢。
圍觀小弟是激動了,但陳迦南卻依舊心如止水,木着臉委婉拒絕道:“……不用了吧,我可能得很晚才收工。”
小弟們不約而同痛心疾首:“????”南哥竟然拒絕千金大小姐的邀請?
周佳茵仿佛預料到他會拒絕,笑道:“沒事,我等你,你什麽時候收工,我們就什麽時候去吃飯,反正我也沒什麽事。”
“周小姐……”
“叫我愛麗絲。”
“愛麗絲,收工後我很累的,得回去休息。”
周佳茵笑道:“再累也得吃飯不是?吃完飯我親自開車送你回去。”
陳迦南可算看出來了,這位周大小姐就是個難纏的主,估計自己越拒絕越對方越來勁。他畢竟外號靓仔南,從小對他示好的女孩子也不是沒有,但窮人家的姑娘都曉得矜持,頂多是給他送點吃的,然後紅着臉離開,哪像這位千金大小姐如此主動。
然而周圍那麽多雙眼睛看着,他也不好讓人家女孩子太難堪,只能敷衍着點頭。
周佳茵展顏一笑,站在旁邊邊看他幹活邊等他收工。
陳迦南穿着一件背心,露出兩條結實的手臂和肩膀。他其實還有點少年人的身材,并沒有很健壯,但肌肉線條很流暢,帶着一股朝氣蓬勃的性感,黝黑的膚色在夕陽下綻放着健康的光澤周佳茵見慣了上流社會的白面公子哥,曾經交往過的美國男孩,也都是養尊處優的少爺。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見到這樣質樸天然的男孩子——陳迦南比他還小兩歲,确實只是男孩子。
她看着陳迦南忙上忙下的身體,恨不得吹一聲口哨。
她這聲口哨沒吹出來,不過陳迦南最終還是在一衆小弟們的口哨中,上了她的紅色跑車,又跟着她進了一間西餐廳。
幸而陳迦南換了衣裳,還算幹淨體面,只是一張曬得黑峻峻的臉龐,與這位膚白貌美的大小姐,面對面往西餐廳包廂的桌子一坐,還是很有些違和。
周佳茵覺得自己真的太喜歡陳迦南了,當然談不上愛情,但就是覺得好新奇。她讓侍應生開了一瓶價值幾千塊的紅酒,一人倒上半杯後,優雅地晃了晃杯子,道:“阿南,為了慶祝我追求你,我們幹杯!”
剛剛将高腳酒杯拿在手中的陳迦南,差點沒将杯子摔下來,無奈地扶額道:“愛麗絲,你別開玩笑了!”
周佳茵彎起嘴角道:“我沒有開玩笑,我是新時代女性,遇到心儀的男孩子,當然要主動出擊。”
陳迦南簡直要怕了她:“愛麗絲,我們才見過兩次。”
周佳茵:“那又如何?就當我對你一見鐘情。”
他如此大膽直白,陳迦南也不跟她拐彎抹角:“但是我對你沒那個意思。”
“我知道,我們才認識嘛,不急的,慢慢來。你只要給彼此一個相識了解的機會就行。”
陳迦南将酒杯放下,木着臉道:“這個真的沒必要。”
周佳茵挑挑眉頭:“為什麽?你總得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
陳迦南脫口而出:“因為我不喜歡女人。”
說出來之後自己都吓了一大跳,這是他第一次告訴別人自己不喜歡女人。這樣大的秘密一下暴露,他頓覺心虛,正要找個說辭圓一下,對面的周佳茵卻睜大眼睛,驚訝道:“你不喜歡女人?”
“不是……”
“所以你喜歡男人?”
“我……”
陳迦南十分懷疑這位周大小姐腦子有毛病,因為聽到自己要追求的男人不喜歡女人,他不是失落,而是一臉的興奮。
“你真喜歡男人?”周佳茵又重複一遍。
陳迦南也懶得再找借口,幹脆破罐子破摔道:“沒錯,我喜歡男人。”
心慌過後,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周佳茵臉上興奮已經隐隐帶上了興致勃勃的八卦之色,她腦袋往前一湊:低聲道:“現在港城開放得很,喜歡男人又不是什麽稀奇事,所以你喜歡的是誰?”
其實她不用這樣神秘兮兮,因為西餐廳的包廂隔音很是不錯。
雖然秘密說出來是如釋重負,但要把秘密中的秘密告訴這位只見過兩面的周小姐,陳迦南還是做不到。他搖搖頭,露出一個面無表情的模樣,道:“喜歡男人不代表有喜歡的人。”
周佳茵往身後椅背用力一靠,隔着桌子,上下打量他一番,彎起嘴角,笑得有幾分狡黠:“不對,你肯定有中意的人。”
“沒有。”
“肯定有。”
“說了沒有。”
“咦你急了,說明我沒猜錯。”她笑着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下巴,佯裝若有所思了須臾,忽然道,“你不會喜歡阿文吧?”
陳迦南吓得心髒突了一下,欲蓋彌彰道:“你別胡說!”
周佳茵原本是開玩笑,但對面的人反應實在是太大,以至于她驚愕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真喜歡阿文?”
“所以你們并不是單純的兄弟,而是……”
陳迦南終于惱羞成怒:“你怎麽這麽煩,我告訴你,這事兒你不要到處亂說,尤其是不要告訴小喬,不然我跟你沒完。”
周佳茵誇張地捂住嘴巴,仿佛又有了一個大發現:“所以你只是單戀!!”
陳迦南:“……”
周佳茵:“你們從小一起長大,認識那麽多年,你竟然只是單戀,阿南,我都有點同情你了。”
陳迦南怒道:“你閉嘴!”
周佳茵自然沒閉嘴,這頓飯簡直堪稱不歡而散。因為飯都沒吃完,陳迦南便在在周佳茵幸災樂禍的打趣中,怒而拂袖離去,留下對方一個人在原地樂不可支。
華燈初上,紙醉金迷的港城,如今已是一座真正的不夜城。
尖沙咀新建的五十層大樓頂層,一個男人端着玻璃酒杯站在落地窗內,看向隔海相望的觀塘竂屋區。
比起周圍的燈火通明,海那邊卻只有星光般的點點燈火。
這座繁華的大都市裏,大部分人不過是營營役役的蝼蟻,為了生存而疲于奔命。但也有像他一樣神祗,用那只翻雲覆雨的手,将整座城市的命運都掌握在掌中。
周潮正端起手中的酒杯,輕輕呷了一口。
他是掌控者,沒人能飛出他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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