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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開,丫丫最開心的事,就是可以開窗了,不光是被憋了一冬的她可以透透新鮮空氣,還可以順着窗子聽聽外面的八卦,為無聊的生活增添點樂趣。

誰讓媽媽不讓她出去呢?比起前幾個月走路還找不準目标的她,現在的丫丫,已經可以一路小跑而不摔跟頭了。可舅舅家的成子和墩子整天在院子裏玩耍,怕女兒被欺負的段玉珍緊張的把她圈到屋裏,怎麽都不讓她出去。或許她是擔心,也或許,她是想多看看自己。

趴在窗前的丫丫回過頭,憂慮的看着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母親。這個母親的年齡,在她的眼裏真的很小,但她真的對自己很好。這個女人全部的愛都寄托在女兒的身上,可她不知道,她的女兒,再也回不來了。

想到最近,她常常說着說着就昏睡過去,丫丫的臉上流露出悲痛的神情:人心都是肉張的,面對一位這麽關心自己的母親,她怎麽能真的沒有一點感情?有的時候,她甚至在埋怨,為什麽她的空間什麽都沒有?哪怕有一根救命稻草,也能救了她母親的命。

“媽,媽,你回來了?給沒給我帶好吃的?”窗外傳來成子和墩子兄弟倆急切的喊聲。

丫丫知道,她那個兇惡的舅媽回來了。這是她要擔心的另一件事,如果母親真的不在了,自己怎麽辦?

“去去去,吵什麽吵?沒看你媽我都被人欺負了?一個個的不想着幫我出氣,還淨想着吃?吃吃吃,吃死你們算了。”聽到對方那罵罵咧咧的聲音,顯然心情非常不好。

丫丫忙把自己伸出去的半個小腦袋縮了回來,這個時候要是讓對方看到自己,那她就真的是沒事找抽了。

“小敏啊,你這怎麽了這是?”姥姥見兒媳婦一身狼狽的回來,關心的上前問着。

面對婆婆的關心,周小敏拍拍身上的塵土沒好氣道:“別提了,還不是羅家那死小子?他爺爺本來就是出氣多、進氣少沒兩天的事了,還不讓人說?剛剛好不容易在我哥那拿點豬下水,可那死小子,竟然用彈弓将我那包下水給打碎了,最可恨的是,沒等我撿起來他還放狗來吃?可憐我那半副下水啊,都讓那些野狗給吃了,還差點沒咬着我,這死小子,太可恨了,要不是我追不上他,非替他家大人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不行,這事沒完,一會兒我非找他讨個說法才行。”想到那半副下水她就心疼,她哥哥鎮上有關系,有時能弄點下水之類的東西打打牙祭,但這可是極少數啊,而且輪到自己家的更是少之又少,她還想回來收拾收拾給兩個兒子解解饞呢,結果都被那混小子的狗給吃了,簡直比挖她的肉都疼。

“豬下水?媽,我要吃豬心,我要吃豬肝……”聽到到嘴的美食就這麽沒了,成子兄弟倆圍着母親哭作一團。

丫丫滿意的下了小窗戶,心裏暗笑:該,活該,讓你們吃獨食?雖然想起油炸肥腸,爆炒腰花饞得她直流口水,但那東西拿回來也輪不到自己母女倆人,不,該說是輪不到自己祖孫三人吃,那還不如讓狗吃了呢,免得這娘仨長得太胖還要減肥。至于那沒有存在感的舅舅?老娘挨罵都不管,窩囊死他算了。

心情大好的她,也不再偷聽八卦,轉身去看睡着的母親醒了沒?

在她心裏,卻有個她自己都忽略的想法:羅家小子,幹的真棒!

——我是分界線——

“丫丫……”段玉珍對着走進來的女兒招手,帶着紅暈的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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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明顯比平時精神很多的母親,丫丫心中一頓,只覺得眼睛有些發酸:這應該就是老人常說的回光返照了吧?這些天媽媽的病越來越嚴重,一天天清醒的時間,加起來才有一個多小時,怕女兒随時有個萬一,姥姥把她帶到自己的房裏住,就怕到時沖撞了外孫女。現在把自己領來,是要看她最後一面嗎?

“媽媽。”丫丫乖巧的走到母親的身邊,擡起小腦袋,認真地看着這做了她一年母親的女人。其實她長得很好看,即使現在瘦的已經脫了相,仍然能看出那美麗的輪廓。

“丫丫,來,聽媽媽和你說。”段玉珍無力地靠在炕頭的枕頭上,牽起女兒軟軟的小手,輕輕地道,“丫丫,媽媽一直沒有給你取名字,因為媽媽想等着爸爸回來給你取,爸爸很有學問,他會給我的丫丫取個很好聽的名字。可媽媽等不到爸爸了,現在,只能媽媽給你取名字了。”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段玉珍感到有些乏力,她喘口氣,準備攢足力氣繼續說。即使女兒小,現在根本記不住什麽,這也是她這個做母親必須要做的事。

“媽媽,丫丫不要爸爸,丫丫只要媽媽。”一句話說完,丫丫的眼裏已經充滿了淚水。女人為什麽都這樣?為了個男人空空等待,真的值得嗎?

“乖,丫丫聽媽媽的話,媽媽真的想永遠的陪着你,但原諒媽媽做不到了。媽媽相信爸爸不是有意不回來的,他心裏是有咱們娘倆的。”想到丈夫知道自己懷孕時喜悅的神情,段玉珍堅定的認為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只是她等不到那一天了。

“乖,聽媽媽說,媽媽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含着淚将女兒的手貼在臉上,她一字一句的告訴女兒,“你的爸爸叫潇中晨,他是下鄉來到我們五柳村的,他很有學問,是個很聰明的人,如果他知道有丫丫這樣的女兒,他一定會很喜歡丫丫的。”渾濁的淚水順着眼角滑下,模糊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丈夫那久違的笑容。

“丫丫。”她緊緊地握着女兒的手,鄭重地道,“記得,你的名字叫潇思晨,不要忘了,你叫潇思晨……”說到最後,充滿淚水的眼睛又慢慢的閉上,平靜的猶如一個睡着的孩子。

姥姥忙把手放到女兒的鼻子下面,感到還有微弱的氣息吹拂着自己的手背,才松了口氣般的撤回了手。

“珍兒,你怎麽這麽死心眼啊?都這時候了還惦記着他?”看着皮包骨的女兒,姥姥忍不住埋怨的哭道。如果當初不由着她的性子,讓她嫁給一個下鄉的城裏人,是不是女兒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潇思晨,潇思晨,都這樣了還在想着那個男人嗎?丫丫感受到對方手上的冰冷,淚水慢慢的滑落。那手瘦的就如皮包骨般,連青色的血管都癟的看不見,耗幹了心血,就為了想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嗎?

“丫丫,你媽媽睡着了,咱們不吵媽媽睡覺,姥姥領你出去玩。”見外孫女的小臉上都是淚水,姥姥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拉回了丫丫還在女兒手中握着的手。孩子還小,根本不能理解女兒的話,現在這樣可能是被她母親的樣子吓着了,還是領出去的好。

丫丫坐在門檻上,想着剛剛媽媽說的話。她說爸爸是下鄉來到五柳村的?那自己住的這個地方應該是五柳村。下鄉?她記得六七十年代發生的事,但到底是哪年?她卻不記得了。那些都離她曾經的生活太過遙遠,她只在老一輩人的感嘆中聽過只字片語,從來沒有往心裏去過。難道,現在就是那個年代?那這丫丫的爸爸是已經回去城裏了?記得小時候,她還看過一個什麽電視,講的是知青下鄉年代,留下的那些孩子,難道,她也成了其中的一員?

“你怎麽不哭啊?我媽說你媽就要死了,你沒有媽了,不想哭嗎?”院子外瘋夠了的墩子,見媽媽口中的死丫頭,正呆呆地坐在門檻上,他好奇的蹲在對方的身前,大聲地問着心裏的疑惑。以前沒發現,現在他才發現,這小丫頭長得還挺好看的,比鐵柱那個流着鼻涕的妹妹好看多了。她吃的很多嗎?媽媽怎麽那麽不喜歡她呢?

“你媽才要死了呢。”心情不好的丫丫聽到此話,憤怒地瞪過去,随手撿起個石子就想扔過去,看到那孩子驚恐的表情,她又無奈的放下手,如果今天打了這小子,媽媽可能今晚都過不去了吧?

墩子被她那含着狠意的眼神吓到了,他媽媽的巴掌雖然吓人,卻沒有這麽看過他?他驚慌的轉頭撒腿就跑:嗚……怪不得他媽不喜歡這丫頭,她的眼睛太吓人了,媽,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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