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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就因為這件事, 顧析第二天再上門的時候,看向年曉泉的眼中開始充滿了疑惑,仿佛對面坐着的, 不再是一位稍有姿色的女人, 而是一個無意中偷取了他人芳心卻又嗤之以鼻的狂妄之徒,行事乖張又嚣張的不解風情。
白宴從卧室出來, 見他一直盯着年曉泉看, 一瞬間皺起了眉頭, 走過去, 冷着臉問:“你盯着年曉泉做什麽?”
顧析聽見他的問話側過頭來, 看見白宴眼中隐約的警告, 覺得自己高潔的人品受到了質疑,見年曉泉轉身去廚房洗水果, 便“哼”上一聲,神情嚴肅道:“你這是什麽眼神?難不成你還以為我會看上你家這個悶葫蘆不成?”
說完他見白宴臉色不悅, 意識到年曉泉現在好歹已經成了白宴的女人,兩人睡都睡過了, 自己要再像之前随意評價那些女人一樣評價她, 的确也有些不像話, 于是,連忙咳嗽一聲,又一臉高風亮節地為自己聲明:“我也不是說你眼光不好。但咱兩的口味肯定不一樣。在我眼裏,你家年師傅這種人,跟男人就沒多少區別,能做盟友,能做同事,但就是不能做情人。”
顧析本人雖長得一般, 但挑剔起女人來卻是十分得心應手。他的品位和大多數男人一樣,追求的特點十分單一固定,單純,懵懂,帶點兒嬌弱,像年師傅這樣的人在他眼裏,那是一點可愛的邊也沾不上。
畢竟,如果一個女人不但不主動迎合男人的喜好,還能擁有獨立思想,不能下意識因為男人的試探而産生出“他愛我”的錯覺,不去癡迷那些單純且義無反顧的愛情文學,甚至不為閱盡千帆的浪子回頭而動容,那麽在大多數男人眼裏,她肯定就顯得不那麽可愛了。因為,這樣的女人,開始能夠分辨出男人那些胡說八道的表白裏虛假的成分,她無法像一個天真懵懂的少女一樣,無條件地回應男人随口一說的海誓山盟,滿足男人霧裏看花的半顆真心,對于顧析這樣的男人來說,女人的睿智理性簡直就是扼殺一切浪漫開始的無用品。
所以他無法理解白宴對于年曉泉的喜歡,就像白宴無法理解顧析幾十年如一日的單一審美。
兩人的談話一時沒有再繼續,只能各自坐在沙發的一段,低頭看起了手機。
年曉泉此時已經洗完蘋果從廚房裏出來,看向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的顧析。
白宴見她手上拿的東西,過去接過來,皺了皺眉頭道:“你怎麽還特地給他洗蘋果,他現在被家裏安排了相親,到處打秋風。”
顧析一聽白宴這話從沙發上蹦起來,站在原地,故作委屈地喊:“怎麽的,還是不是親兄弟了,讓你出去潇灑你不樂意,老子往這乖乖一坐也耽誤你倆二人世界啦?”
白宴平時見慣了顧析的胡說八道,此時淡定自若,一點反應沒有。
年曉泉倒是被他說得臉上一紅,還以為顧析這是真生氣了,于是往前走了兩步,張嘴替白宴解釋起來:“沒有。只是白宴和我過幾天就都要到學校報到去了,他好不容易考上潭州大學,要準備的東西挺多,不能整天跟你出去瘋玩。”
顧析得了年曉泉這麽一副說辭,一時都差點被她給逗樂了,重新坐下去,胳膊往沙發邊上一甩,嘴裏沒個把門,開口就來:“不就是他老子花錢投了個譚大的實驗室買的名額嗎?說的就跟真的似的。”
顧析倒也不是故意要讓白宴難堪,他只是真就覺得這不是一件多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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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群人家裏條件太好,對于上學的概念一向不深,沒有那些普通家庭通過知識改變命運的迫切感。
比如顧析自己,現在在國外的一所野雞大學上着學,雖說是上學,但一學期幾個月,他能有一大半的時間在國內四處瘋玩,期末交點贊助費,照樣全通過,他家裏人見他沒鬧出什麽荒唐事,也不愛來管他。
白宴一時沒能來得及把他張破嘴封住,等他把話一順溜說出口後已經來不及了。他于是下意識擡頭看了旁邊的年曉泉一眼,見她臉上果然帶上了些許茫然與失望,一時間右手握成拳頭,站起來,拎住顧析的後領子,二話不說,抓着人直接就出了家門。
等白宴半個小時之後再回來,年曉泉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裏,正整理着過幾天要帶去學校宿舍的行李,見白宴回來也沒跟他打招呼,只是一個勁地低頭疊衣服,看着像是在賭氣。
白宴站在她的卧室門口,故意使勁咳嗽了一聲,見她終于擡頭望向自己,便邁步走過去,在她身邊半蹲下來,左手搭在自己的膝蓋上,右手抓住年曉泉的手指,放在手裏揉了揉,找着話題跟她聊:“我聽說你們學校大二就可以自己出來住了。”
年曉泉左手被他抓住,“嗯”了一聲,也不說話,只是一點一點地抽出來,又繼續起了手上疊衣服的動作。
白宴于是耐着性子,繼續問:“那這個房子,咱就先不退了,反正也沒多少錢,到星期六星期天,回來也…”
他話還沒說完,年曉泉就輕聲打斷,“你看着辦吧。反正這裏的錢也一直是你在交。”
白宴臉上一僵,“不是一直從你賬上扣的錢麽。”
年曉泉手上動作一頓,咬了咬嘴唇,回答:“你還當我不知道嗎?前天我參團的時候,裏面有個人跟我們住一樣的戶型,比我們還小四五平米呢,人家一個月都要三千多,根本不是一千二。”說完,沉默一晌,又輕聲加了一句,“你現在嘴裏就沒個實話了。”
白宴聽到她這句話,也不知被戳了哪根肺管子,脾氣一下就蹿了起來,“噌”的一下從地上站起身,冷聲開口道:“是,我就是我家裏拿錢買進去的,我什麽時候跟你說過我是自己考進去的了?一個破學校,老子稀罕什麽?”
年曉泉見他這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一時也生起氣來,她把手裏的衣服往箱子裏一扔,站在原地,深呼了兩口氣,擡頭看過去,問他:“怎麽,你還很驕傲嗎?”
白宴此時肚子裏一股火氣,男人那一股不容置疑的固執漫上心頭,夾雜着些許不願承認的心虛,萬般情緒上湧,複雜得厲害。
他在年曉泉面前其實經常會有這樣的時候,因為在他看來,年曉泉所在意崇仰的那些東西,他一樣都沒有。
所以此時,兩人互相面對着站了一會兒,白宴還沒開口讓她說話,年曉泉的眼睛倒是先一步稍稍紅了起來,白宴一時語塞,閉上眼睛,有些忍受不了,只能低頭嘆一口氣,伸手把人摟進懷裏,拍着她的後背,上下安撫道:“行了,是我不對,你別哭啊。”
年曉泉倒也不是真想哭,只是她生來就是這麽個淚腺有些發達的體質,平時跟人吵架,三句話完後,人家開始紅臉,她開始紅眼。
所以平時年曉泉一般不大喜歡讓別人看見自己的情緒,端的四平八穩,有性格使然,也是為了避免尴尬。此時她被白宴抱在懷裏,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想到兩人這半年來的相處,一時也有些過意不去了,吸了吸鼻子,點頭“嗯”了一聲,從他懷裏出來,在床邊上坐下,擡頭看過去,坦白道:“其實,我剛才一下子,只是想到了我堂哥,年佑,你見過的。”
白宴見年曉泉願意好好說話了,點了點頭,也問:“他怎麽了?”
年曉泉低着腦袋,回答:“他以前老師都說他可以考清大北大的。但是,他今年落榜了,因為太緊張,數學和物理都沒考好。”
白宴聽完她的話,一時眉頭皺了起來,原本想要安慰她的那些話一時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年曉泉于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繼續說到:“我知道,這事其實不能怪你。我只是,我只是覺得有些事情,好像真的就沒有那麽公平。對于你們這些生在富貴家庭的人來說,好像很多事情,生來就是很容易的。”
年曉泉平時看着成熟懂事,有苦有累都是往肚子裏吞,很少會有這樣感傷懷疑的時候。
白宴于是一時心有不忍,想了想,便走過去,寬大的手掌放在年曉泉的頭上,手指輕輕抓了抓她的頭發,告訴她:“可你堂哥也只是這世界上一個個例。大多數人,其實還是可以通過高考改變命運的。你不能以一個特定事件的幾率去否認事實的普遍存在性。”
年曉泉聽他這麽說,臉上表情微微一頓,而後擡起頭來,又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嗯,比如我。”
白宴見她恢複平日裏的樣子,也跟着低笑了一聲,“對,比如我們年師傅,”說完,他稍微彎了彎腰,在年曉泉臉上輕輕一拍,帶着些親昵,靠過去說:“如果你堂哥願意,我可以資助他複讀一年,他要是不想讀了,我也可以給他在我家公司裏安排個職務。”
年曉泉看着眼前的白宴,臉色帶上了一些鄭重,她搖了搖頭,拒絕道:“不用,現在我們農村的生活好不少了,不至于負擔不起一年讀書的費用。”
說完,她擡起自己的手,把白宴的胳膊從頭上拿下來,放在手上一根一根的用大拇指撫摸着,目光溫柔含蓄,小聲說到:“其實,我一直很想要感謝你。”
說完,她見白宴蹲下來,開口想要說話,便連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告訴他:“你先聽我說。我知道,你這半年,因為我一直壓着性子學習。我也聽娉婷說過,其實你們家是英國那邊過來的,你原本可以去那邊讀大學。雖然我沒出過國,但我知道那裏的大學肯定很好。”
說完,她收回自己的手,互相交叉放在腿上,低頭看着,像是有一些緊張的樣子,“我原本以為,是自己影響了你,讓你喜歡上看書做題,然後考的大學,所以,在我知道你被潭州大學錄取的時候,我心底的那些驕傲自豪,不光是因為你,也是因為我自己。但是現在,你以這樣的方式留下來,我剛才一個人在屋裏的時候,心裏想着,就總覺得有些害怕。”
白宴拉開她的手,伸過去,跟她十指相扣,放在手裏磨了磨,問她:“你害怕什麽?
年曉泉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沉默一晌,回答:“我害怕,你留在國內讀大學的這個決定,會影響到你以後的整個人生。我的意思是,大學對于每個人來說都太重要了,選擇哪一個大學,決定在哪裏度過這四年,是會影響一個人一輩子的事。我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那個決定他人人生的家夥,你明白嗎?如果有一天我們分開了,我希望我們兩個曾經在一起時,有的是互相變好,而不是一個人的委曲求全。”
她這話說完又重新将頭低了下去,神情恹恹的,“我知道,我現在說這樣的話,聽起來可能有一些奇怪,但我曾經受過別人的恩惠,所以,我也希望自己能給別人,起到小小的,哪怕是一丁點好的作用。”
白宴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像是沒有,他看着一旁箱子裏五顏六色的裙子,轉身将其中一件淺綠色的拿在手上,擡起頭來,看着年曉泉道:“誰跟你說,國外大學就一定比國內大學要好的,如果沒有你,我現在還是跟顧析一樣,在過那樣混日子的生活。我雖然決定在潭州讀大學,是因為你,但這并不是所謂的委曲求全,而是因為,我開始思考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你也不用擔心哪一天我們會分開,其實,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我就覺得你比任何女人漂亮,是未來幾十年或許都沒有其他人能夠比得上的漂亮。”
年曉泉聽見他的話,一時有些詫異,眼睛也使勁眨了眨:“你那個時候,明明是很嫌棄我的,還覺得我土。”
白宴于是低笑一聲,手指在她鼻子上勾了勾:“那你說,你那個時候土不土。”
年曉泉沒有回答,只是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
白宴見狀,又抓着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語氣中帶着些許親昵,“但就算你那個時候在外人眼裏那麽不起眼,我還是覺得很好看,甚至,越來越好看。”說完,他蹲在地上的身體向前傾去,單膝跪在地上,雙手環抱住年曉泉的腰,呼出的氣打在她的脖頸間,眼中各種情緒暗湧,聲音也變得低沉沙啞,像是微不可聞,“你不知道你穿這些裙子的時候有多漂亮,你就像是天生為我而生的一樣,每一根骨頭,每一寸皮膚,甚至每一根汗毛,都跟我心裏所有的喜歡,嚴絲合縫。”
白宴過去沒有跟年曉泉說過這樣的情話,兩個人在一起得突然,很多事就像是順其自然的發生,又悄無聲息地持續,甚至在兩人上床之後,他們也從未談起過那些有關愛意的話題。
于是此時,年曉泉像是被耳邊白宴低沉的聲音漸漸勾住了一般,她見他因為身體的反應,重新退回去,便慢慢站起了身來,手指拿起白色的裙擺,在白宴面前轉了一個圈,有如一朵飄蕩起來蓮花,純潔,又惹人垂涎,她咬了咬嘴唇,看着眼前的人,歪着腦袋問:“我就只有穿着裙子才好看嗎?”
白宴一時沒有說話,窗外一陣風吹進來,帶起柔軟寬大的裙擺,他恍惚之間,好似被勾住了魂,順勢探了過去。
年曉泉一瞬間用手捂住了嘴巴,即使知道家裏此時只有他們二人,可一雙眼睛卻還是忍不住慌亂的四處亂看,眼睛裏不一會兒冒出了一層薄薄的水汽,而後整個人有些站不住,往後面倒去。
兩人于是順勢滾到床上,一時情動,等神志再恢複清明的時候,身上已經帶上了一層薄汗。
年曉泉以前在鄉下生活慣了,平時節約,也不愛開空調,此時她躺在床上不想動,被白宴貼着後背,熱得實在難忍,便将手肘往後,把人往外推了一推,可白宴的身體哪裏是她能推動的,于是年曉泉嘆一口氣,只能認命的從床頭櫃裏拿出了空調的遙控器,把冷氣打開。
白宴平時挺潔癖的一個人,此時倒是渾然不在意了,兩個人貼着,他也不覺得熱,甚至感到年曉泉的身上冰冰涼涼的,還挺舒服,于是躺在床上,一直不願起來。直到空調的涼氣打下來,年曉泉回頭說了一句“去把窗戶關上”,他才點一點頭,起身走到窗邊,一胳膊拉上,而後往回走,發絲間帶着些許潮濕,兩顆汗珠從額間流下來,順着下巴,滴在胸口,行走間,一路滑過肌膚的紋理。
年曉泉看得一時眼睛有些發愣。
兩人眼神對上,于是一瞬間重新抱在一起,在屋裏一躺,又是好一陣斯磨,等各自腹中饑餓,眼看時間已經晚上六七點,他們才起了身,洗完澡換衣出門。
兩人也許是對于這一次的體驗都比較滿意,開學前的這幾天,白宴拉着年曉泉窩在碧灣小區的家裏,過得可謂十分荒/淫無度。
顧析偶爾過來一次,回回都覺得有些看不下去。
他似乎隐約感到了白宴的一些不對勁,但他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不對勁,似乎每次只要他多看年曉泉一眼,這家夥就要露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來。
顧析于是拍拍自己的胸口,像是個看破紅塵的老道士,搖頭感嘆道:“你這樣,可真像那些離不得人的癡男怨女。”
白宴對此顯得嗤之以鼻,低聲回答:“你這樣,也很像那些看不得人家感情好的心理變态。”
顧析晃了晃手裏的扇子,翹首手指,老神在在地點評:“你不懂,我那個出家的小姑姑以前早早就說過,這人間情濃,奇事怪哉啊,最常有的,就是癡男怨女。可偏偏這世上所有癡男怨女,圖的都不過幾分真心,可也就是這幾分真心吶,最容易造就這癡男怨女。”
作者有話要說:??社會主義接班人從不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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