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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年佑因為她的話, 臉上表情一時間僵住了。他的手指下意識扣住安全帶的尾端,指尖細微抖動,他似乎想要将自己面對白宴時, 那種對于富人的憤懑和不甘隐藏起來, 可偏偏心中對年曉泉的喜歡,卻讓這樣的隐忍變成了一種無聲的譏諷與嘲笑, 他于是深吸一口氣, 沉默了一瞬, 低聲回答到:“是小奶奶跟我說的。”

年曉泉聽完之後, 倒也沒有多問, 她自從進了大學, 被不少男生告白之後,對于男女相處的敏感之處便也多了許多了解, 回想到過去年佑對于自己的各種行為,她漸漸在心中也有了茅塞頓開之感, 所以此時聽見年佑的話,她只覺得, 有些事情還是難得糊塗最好。

她于是将年佑送到賓館門口, 看着他的背影, 笑着說了句:“三哥,很多事情我自己有把握,我們現在也都長大了,你該好好為自己的以後做一做打算,如果有喜歡的小姑娘,要勇敢地追上去,不要錯過。”

年佑站在車窗外的夜色裏,擡頭看過來, 望着年曉泉暗淡街燈下的臉,兩人長長的沉默一陣,直到年曉泉對着他笑了笑,他才點一點頭,看着她,回答到:“我爸和二叔他們,其實之前從沒跟那個雪山化工廠有過交集,他們只是拿了彭如海的一個紅包。”

他這話一說,年曉泉忽然有些愣了,她坐在原地,回想許久,才想起來這個雪山化工廠是當初護理油的配方洩露之後,年家拿着聯系的生廠廠家。

她于是打開車門走了下來,走到年佑的面前,看着他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年佑躲開她的視線,閉了閉眼,擡手微微一揮,一邊轉身走進酒店,一邊留下一句:“以後你自然會知道是什麽意思的。”

年曉泉看着年佑離開的背影,覺得這樣的年佑有些陌生。

但她沒法對此表現出什麽格外的情緒,畢竟,自己其實也和過去不一樣了,一個人越是獨立,越是走入社會,他便越不可能保持兒時原生的天真和純粹,那些孤傲的情緒也會被現實一點一點消磨下去,不是變得圓滑老練,便是成為格外的尖銳。

年曉泉于是重新坐回車裏,看着車窗外的霓虹燈,一時間,思緒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年曉泉開車去自己的工作室上班。

米娜此時正低頭安慰自己身邊的助理。

年曉泉放下背上的包,見狀也走過去,很是不解地問到:“米娜姐,袁姐這是怎麽了?”

米娜見年曉泉過來,便将她拉到一邊靠窗的陽臺上,給她遞了一杯咖啡過去,嘆一口氣,輕聲說道:“她啊,剛才在電話裏,和男朋友分手了。”

年曉泉聽見米娜的回答,一時有些詫異,睜大眼睛問:“分手了?袁姐和她男朋友不是談戀愛五六年了嗎?一直好好的,我給他們的結婚紅包都準備好了,怎麽突然就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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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娜往身後的欄杆上一靠,喝了一口手裏的茶,老實回答:“其實也不是突然分的,我老早之前就有預感,這普通情侶,哪裏有談個戀愛五六年還不結婚的,這麽一直熬着,可不就是沒奔着結婚去麽。”

年曉泉因為她這話一時又皺起眉頭來,她看了一眼屋裏依然低頭抹着眼淚的袁姐,輕聲說到:“可是,人總是需要一個互相了解的過程的,談戀愛越久不正說明兩個人的感情越穩固嗎?結婚這麽順其自然的事,怎麽能用時間來看待。”

米娜側頭瞧她一眼,伸手一拍她的胳膊,把人攬過來,掰着指頭回答:“就是因為待得時間太長,太順其自然了,過了該結婚的年紀,又沒了想結婚的熱情,這不就一拍兩散了麽。你沒聽過那句話呀?談戀愛四年不結婚,以後兩人一輩子結不了婚的幾率是百分十七十;談戀愛七年不結婚,以後一輩子結不了婚的幾率,就是百分之九十九。”

年曉泉聽見她的話,沒有再說些什麽,只是舉起手裏的咖啡,喝了一口,覺得苦,便又從旁邊的小茶幾上拿了塊方糖放進去,看着它慢慢融進去的樣子,輕聲說到:“原來兩個人想要從戀愛走到婚姻,也不是一件那麽順其自然的事。”

米娜見年曉泉發出這樣的感嘆,難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用手肘推了推年曉泉的胳膊,笑着打趣道:“你發表什麽感慨。你跟白少的情況又不一樣。他家可是豪富階層,結婚什麽的,當然是慎之又慎,況且你還這麽小。怎麽,現在就迫不及待想當白太太了?”

年曉泉被米娜一句話說得臉上發燙,伸手佯裝生氣地捶了捶她的肩膀,而後低着腦袋,看向咖啡裏自己的臉,有些傻傻地發起呆來。

年曉泉青春期的時候,其實還真跟大多數女孩兒一樣,偷偷期待過自己的婚姻。

她那時期待自己會有一個深愛自己的丈夫,有一個可愛卻不省心的女兒,三個人過着不怎麽富裕但卻平靜安穩的日子。

只是後來,她進城認識了白宴,又見識了身邊無數來來往往的人群,她開始對很多事情産生了更多關于自我的打量,脫離農村那樣關于夫妻生活的定義之後,她對于婚姻的憧憬,也慢慢變得理性冷靜了起來。

這些年,年曉泉跟白宴過着夫妻一般的日子,她偶爾也會跟他打趣,提起兩人結婚以後的生活,年曉泉起初對于白宴的回答并不在意,後來被他敷衍的次數多了,更是沒有了再問的熱情。

她其實并不懷疑白宴對于自己的感情,她只是在一些特殊的時候,比如現在,會或多或少的在心中産生出某些疑惑——疑惑為什麽一個像白宴這樣需要依靠長久纏綿愛情來維持內心平靜的男人,卻不願意用最簡單的婚姻來讓兩人的感情達到最終的穩定。

但很多事情,無論答案是什麽,女人們不問,男人們便也就樂于裝作不知道。

當天下午下班回到家,年曉泉放鞋的時候,發現玄關處多出了一雙皮鞋,她于是放下包,裝作不知道,低着腦袋走進去,被白宴猛地一下從背後抱起來,她才做出一副受到驚吓的樣子,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使勁拍了拍。

白宴不過三天沒有見到年曉泉,此時穩穩将人抱起來,卻表現得很是激動,伸手抓住她的兩條腿,環繞在自己腰上,雙手扶着她的後背,擡頭咬住她的嘴唇,見年曉泉開口想要說話,便忽的俯身将她吻住,将人抵在身後的牆上,舌尖一點一點地纏繞,細長的手指也在她的腰側來回輕撫。

年曉泉此時感到了白宴的興致盎然,好不容易擡起頭來,使勁推了推他的胸口,喘着氣說道:“還沒有洗澡呢。”

可白宴不以為意,将人重新抱起來,還往上掂了一掂,一邊往樓上的主卧走,一邊面無表情地告訴她:“等會兒一起洗。”

于是一個多小時之後,年曉泉終于被自己腹中的饑餓弄得眼冒金星,擡起胳膊,沒好氣地推了推身旁的白宴,眼中帶着些許委屈與控訴,咬牙切齒道:“餓,要吃飯飯。”

白宴在這樣的時候向來很好說話。

他低聲笑了笑,也沒有說話,只是捏着年曉泉的臉蛋,對着她下意識撅起來的嘴巴咬了一口,低聲說到:“嗯,我去做意面,你先洗澡。”

年曉泉見他手又貼上來,生怕他繼續糾纏,連忙點頭答了聲好,在浴室裏裏裏外外洗了一遍,還給頭發做了個膜,終于下樓,坐在餐桌上,吃起了白宴做的蘑菇奶油意面,等肚子吃得半飽,解了腹中的饑餓感,她才将動作放慢下來,擡頭看過去,毫不避諱地說到:“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我跟容先生在一起吃晚飯的事?”

白宴回來時在飛機上吃過東西,此時并不餓,聽見年曉泉的問話,卷面的動作便停頓下來,他擡頭看向年曉泉的側臉,問:“你不懷疑我找人跟蹤了你?”

年曉泉過去因為白宴對于自己的控制欲發過大脾氣,兩人之後交談許久,白宴終于克制了許多。

那之後,年曉泉像是也對自己的戀人給予了十足的信任,再沒有對他的行為表示過懷疑,此時,年曉泉見白宴這樣問,便擡頭看了過來,很是認真地答道:“你之前答應過我不胡來,所以我當然相信你。”

白宴看着此時年曉泉清亮的眼睛,心中那些原本想要質問、宣洩、甚至是肮髒的情緒,一瞬間就像是被安撫了下來。他覺得自己像是因為年曉泉這樣簡單一句話,成為了一只心甘情願、臣服下來的野獸,在她坦誠的眼神裏,它沒法不收起自己身上傷人的尖刺,或是掌上帶血的爪牙。他于是低頭從口袋裏拿出自己的手機,将上面的兩張照片翻出來,放在了桌上。

年曉泉于是低頭看了一眼,輕嘆一聲道:“應該是年佑。昨天…我帶他和容先生見了面。”

白宴對此并不覺得意外。

他只是在心中,隐隐地生出了一股被冒犯的不悅,不是因為年佑,而是對于容緒。

白宴知道自己對于容緒的嫉恨其實已經有些超脫了自己的控制,但他自認将它們僞裝得很好,所以跟年曉泉聊起來時,神情也放得很是平靜。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年曉泉的側臉,伸手将她嘴角的醬汁抹下來,放在手裏,緩慢地揉捏了一陣,而後靠過去,挨着年曉泉的耳朵,低聲問到:“如果有一天,我和容緒被抓了,你只能救一個人,你救誰?”

年曉泉因為白宴這樣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話,忽的擡起頭來,一時間有些愣了,兩三秒鐘之後,她才“噗嗤”一聲大笑出來,而後,像是安撫家中鬧脾氣的孩子,伸手抓住白宴的手掌,和他十指相扣,左右晃了一會兒,直白地答道:“救你救你只救你。無論誰來問,我都會回答,我只救我可憐的晏晏小妹妹。”

白宴像是被她的模樣弄得有惱羞成怒起來,一時間紅了耳朵,“啧”上一聲,顯得不大高興,甩開年曉泉的手,轉頭使勁吸了一口盤子裏的意面,面露嫌棄,許久之後,見年曉泉還笑笑得盯着自己,便又低聲罵了一句:“誰要你救。”

年曉泉因為他這一句話,整個人更是笑得無法控制。

兩人晚上從外面遛完狗回來,白宴也不知怎麽忽然生出了興致,在書房拉着年曉泉彈了一會兒鋼琴,然後早早回了床上休息。

年曉泉或許是因為晚上餐桌上的那一番話,對白宴難得地生出了些許憐愛,在他懷裏,抱着他的臉,上下輕吻了好一陣,然後躺在窗臺半落的月光下,還是一臉柔媚的對着他笑。

白宴像是在這樣的氣氛中,對年曉泉的身體,又煥發出了一種全新的癡迷,他低頭吻住她的臉,從暗色的發梢至粉潤的腳尖。

年曉泉拉扯着白宴的發絲,像是也被蠱惑了一般。

她每每看見白宴的臉,便會覺得自己或許此後餘生再也找不到一個比他更能讓自己感覺到美感的男人。他就像是一個由玉石構造出來的虛幻夢境,融不進現實的煙火,不允許有柴米油鹽的世俗,他們之間可以有性、有欲、有愛情,卻唯獨經不起一丁點懷疑,太過于純粹的愛情,就像是永遠得不到滿足的溝壑,愈深愈烈,愈烈愈瘋狂。

白宴的氣來得突然,離開得也悄無聲息。

第二天年曉泉醒來,白宴已經一大早又坐飛機飛回了北城,之後一直沉迷工作,直到八號學校重新恢複上課,他才匆匆趕回來。

年曉泉大一時曾經得過學校藝術展覽的獎,這兩年又陸續跟着導師參加了不少大學生藝術類活動,成果不少,雖不能說有多大的名氣,但在藝術設計系裏,俨然已經是個人物。況且,她還是潭大校草的女友。早些年兩人不被好看,無數圍觀群衆數着日子等他們分手,可眼看如今幾年過去,年曉泉跟白宴還在老老實實的過日子,倒是其他幾對風雲情侶分分合合好幾段,一群人于是也歇了心思,改換方針,開始等他們大學畢業發放結婚請柬。

只是大四下半學年,學校裏的不少普通情侶都将結婚提上了日程,買婚房的,定酒席的,比比皆是。

倒是年曉泉和白宴這一對鐵打的模範情侶看着一點兒動靜沒有。

白宴大四一整年都格外忙碌,他起初跟着林莫之進公司,不過是在心理醫生的提議下,緩解自己的內心壓力。等後來他獨立負責的幾個項目順利完成,甚至得到不少長輩的贊賞,他便也在這些忙碌之中,找到了些許工作的樂趣。在面對身邊室友同學的時候,隐隐約約帶上了上位者的氣勢,從過去帶着高傲的陰邪,變得越發看不透了許多。

年曉泉有時見他在外地出差晚上還要特地坐飛機趕回來的樣子,覺得很是心疼。她轉身抱着白宴的脖子,開口說道:“我又不是孩子了,一個人在家還會睡不着嗎,你以後出差在外面,不要這麽急着趕回來,多休息休息。”

白宴閉着眼睛,将年曉泉抱在懷裏點了點頭,臉上表情雖看似答應,心中卻不以為意。他無法告訴年曉泉,在外面出差的日子,他無論在哪裏,都不會得到所謂的休息。

白宴入職白氏之後,開始意識到自己家中産業的龐大。不斷累積的責任感也讓他愈發體會到了精疲力竭的感覺。他像是在這樣的忙碌中,與過去那個纨绔的自己進行了一次切割,但卻并沒有切割得那樣幹淨。

他體內放肆與扭曲的基因仍在不斷作祟。似乎只有回到年曉泉的身邊,他才能将這些病态的克制甘之如饴地吞下去。他像是在年曉泉的身上找到了某種克制的理由,因為只有為了她,他才會願意這樣無私地付出、不辭辛勞。

但在沒有年曉泉的時候,白宴躺在床上,心中的扭曲便又會席卷重來。他甚至想要将年曉泉變成小小的一個玩具,含在自己濕潤的嘴裏。他想看她因為自己失控、哭泣、大聲嘶喊的樣子。他在神經高度緊繃的時候,只想要逃離這個人類高度文明的社會,他想将年曉泉帶到一個只有兩個人的地方,她穿着他挑選的衣服,等在兩人封閉的屋子裏,只做兩個單純jiao/配放浪的生物。他們可以不需要人倫、道德,甚至是繁衍,他們向死而生,可以只為了快樂而活着。

年曉泉并沒有發現白宴此時越發陰暗的心理。她覺得他們的生活已經逐步走向了安穩和完美的方向。

直到臨近畢業的兩個月,她發現自己懷了孕。

年曉泉對于孩子從不反感,她甚至是生來喜歡孩子的。

只是當她察覺到白宴對于婚姻的隐約抗拒之後,她對于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卻難免有些心情複雜了起來。

她害怕一個徒然出現的孩子成為自己對于白宴的“要挾”,她知道自己需要婚姻,但她卻也本能地抗拒這樣一個被孩子捆綁住的婚姻。

年曉泉找不到解答,她于是只想找着容緒訴說。

她開車到了容緒公司裏的時候,容緒正趴在桌上小憩。

他的秘書告訴年曉泉:“容總已經連續三天沒有睡過一個完整的覺了,讓他眯一會兒吧。”

年曉泉聽了他的話,顯得很是詫異,她問:“為什麽這次的事這麽嚴重?”

秘書搖了搖頭,很是無奈地回答:“是日本的問題,歐洲那邊的貨又都被彭如海斷了…”

年曉泉低頭沉默一晌,覺得這個名字像是有些耳熟,于是她皺了皺眉頭,擡起頭來,輕聲問到:“彭如海?”

秘書見年曉泉好奇,便索性抱怨起來:“是啊,這個人幾年前就一直在跟我們公司對着幹,有時候損人不利己,也不知道跟我們容總有什麽深仇大恨。”

年曉泉當天沒有等到容緒醒來,徑直開車回了家。她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許久之後,才起身去了白宴的書房,在裏面翻看一陣,沒有找到什麽特別的東西。

白宴平時不會将工作帶回家裏。

他似乎一回到家,關上門,便總會有無數的理由纏着年曉泉去享受男歡女愛。

年曉泉于是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晌,晚上睡覺前,望着自己的手機好一陣,才終于找到了白玄寧的號碼,撥過去。

白玄寧自從上次年玥住院,便将自己的個人電話留給了年曉泉。

年曉泉這麽久以來,從沒有冒然打擾過他。

所以白玄寧此時接到年曉泉的電話,似乎也有些許意外,看着手機上“玥玥女兒”四個字,他低頭輕咳了一聲,開口問道:“有事嗎?”

年曉泉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氣,還是點頭回答到:“有的。白叔叔這件事,我想可能只有您能幫我查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白宴的經歷告訴我們一個道理,高強度工作使人變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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