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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劉葦君看見年曉泉臉上的表情, 覺得跟她平日裏穩重清冷的印象不大一樣,歪着腦袋回話的樣子,還挺可愛。

兩人于是并肩走出飯店, 在不遠處一家茶樓雅間裏落了座。

劉葦君有備而來, 等茶師将茶水烹好之後,她便揮手讓人退下, 從包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材料, 也不急着開口解釋, 只是看着年曉泉的表情, 說了一句:“這些東西你先看看”, 然後挨個放在年曉泉面前, 也不多說話,只是給她時間, 讓她自己慢慢消化。

年曉泉将桌上的文件拿起來,果然不一會兒之後, 臉上便露出了無比詫異的表情,随後變成驚吓, 再到最後茫然無措, 十幾分鐘之後, 等她臉上那些難以下咽的情緒慢慢平複下來,劉葦君才輕聲咳嗽起來,開口說到:“白宴昨天其實就來了潭城,只是心裏覺得對不起你,或許也是不知道應該怎麽面對你,所以一直躲在公司沒出來。不過,我和老鄭覺得,這事兒啊沒什麽瞞着你的必要。你又不是小孩兒了, 不至于這麽點風浪都禁不住。有問題呢,咱就坦坦蕩蕩地說,白宴這臭不要臉的過去做過什麽錯事兒,也老老實實的認。說句酸不拉叽的話,你倆過去畢竟有過真感情,不說破鏡重圓吧,只為了不辜負你兩以前付出過的青春,這事兒啊,它就得說開了。”

年曉泉愣愣地擡起頭來,眼角好似含着一抹水光,只是不一會兒,她就又下意識側開了頭,不想被人發現。

她興許是還有些不大習慣在他人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樣子,于是趕緊把桌上的茶杯拿起來喝了一口,而後重新放回桌上,雙手捧着杯子的邊緣,隐隐有一些顫抖。

劉葦君見狀,也不再追着她問,只是低頭也開始喝起了自己手裏的茶,端得平靜無常,就好像兩人真是久別重逢的故友,湊在一起不為說話,只為坐下來喝這一口茶一般。

年曉泉低頭沉默了一陣,許久之後,終于自我緩解過來,看着那頭的劉葦君說了一聲:“葦君,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

劉葦君見狀也打起哈哈來,滿不在意地回答:“這算什麽啊,就算沒有我,白宴他總有一天也會跟你說的,只不過他現在心裏還轉不過這個彎兒,自己軸着呢。”

說完,她又仔細打看了一眼年曉泉此時的表情,見她沒有表現出什麽格外的反感,便又湊過去,若無其事地告訴她:“其實今天我過來,也是自作主張了的。我跟老鄭在路上琢磨着,覺得你倆一直這麽不明不白地耗着,到底不合适。所以今天來的時候,我就讓老鄭把白宴也喊過來了,他兩現在估計已經在路上,你要是不想見啊,咱們現在就可以走。”

年曉泉聽見劉葦君的話,能夠感覺到她語氣裏的小心翼翼,思考一陣之後,到底還是嘆一口氣,點頭答應下來:“不用,那就見見吧。”

劉葦君見年曉泉答應,一時心中高興的無以複加,她覺得自己為了白宴的感情,可謂勞苦功高,挺起胸脯,恨不得就此給自己挂上錦旗了。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劉葦君自打有了女兒之後,眼看着也像是已經有了立地成佛的架勢。

半個小時後,鄭何延終于帶着白宴過來。

他沒敢告訴白宴今天過來的原因,看見自家老婆等在店外、那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上去便勾着腦袋,輕聲教育道:“聽老楊說,你在人家年曉泉的同學會上鬧騰起來,又是打人又是砸包的,特別威風啊。”

劉葦君聽出自家丈夫的陰陽怪氣,“哼”上一聲,看他一眼,昂着腦袋,不以為意地回答:“我那叫鬧騰啊?我那是給不懂事兒的人上一堂寶貴的社會法則課,讓她提早認清自己。虱子多了雖然不咬人,但煩得慌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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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何延倒是知道自己老婆是個有準則的人,平時雖然跋扈了些,但也不至于像秦家老幺和沈家六狍子那樣戰鬥力驚人。于是他咳嗽了一聲,态度立馬緩和了下來,捏了捏劉葦君軟和的小手,被猛地一巴掌拍開,連忙蹭了蹭鼻子,掩飾下自己臉上的尴尬,開口發問:“那現在,咱們是陪着他進去,還是讓他們兩個人自個兒說話?”

劉葦君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回答:“你進去幹什麽?跟咱倆相親時候似的,本來氣氛就挺尴尬了,身邊還帶個破參謀?”

鄭何延前不久剛剛升了官,此時正是春風得意時,聽見劉葦君的話,便格外高風亮節的一拍自己的肚子,開口說到:“那不一樣。這參謀不帶長,放屁都不響,其他人能跟我比麽。”

劉葦君被他逗得一樂,她這會兒才出了月子沒幾個月,胸口有些濕濡,便知道是有了特殊情況,于是抓着鄭何延的耳朵,轉身就往後頭的母嬰洗手間裏走。

白宴起初不知道鄭何延把自己喊過來的意圖,他這一段時間睡眠質量不大好,回到潭城後,光顧着處理之前積累的工作,晚上直接住在了公司裏,早起晚睡,臉色蒼白,整個人看上去,很有一副即将仙去的氣勢。

此時他被鄭何延推進了茶館的雅間裏,看見窗臺邊上低頭喝茶的年曉泉,下意識的就想要逃跑,可等年曉泉擡起頭來,遠遠地望向自己後,他的腳步一時又停在原地、挪不開了。

白宴這一段時間睡眠不好的很大一個原因,便是他每每只要清閑下來,腦子裏就會無法克制地浮現出年曉泉的樣子。小時候的,長大後的,開心的,不開心的,床上的,床下的,甚至是對着自己目露兇光的,都有,個個鮮活。

白宴就着這些畫面,好像整個人也跟着重新活了一遍似的,只是那鮮活裏頭,還帶了些瘋狂的情/熱,以及紮進血肉裏的壓抑躁動。

年曉泉聽見門簾被人撩起的聲音,擡頭看過去,瞧見站在門口的白宴,一時有些不知該說些什麽。

她過去從未想過自己和白宴小時候會有交集,她也從來不覺得白宴曾經會是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可是此時,當她遠遠望過去時,白宴的臉卻一瞬間很是神奇的跟兒時那個娃娃一般精致的“小女孩”融合了起來。

他們那樣不同,他們卻又那樣相似。

年曉泉于是長舒一口氣,站起身來,望着那頭白宴略有局促的模樣,輕聲笑了笑,将身邊的座椅往後拉開,告訴他道:“過來坐吧。”

白宴點頭答好。

此時的他,像極了一個被家長教育的孩子,微微低垂着腦袋,邁步走過去,坐下之後也不說話,只盯着自己的手指看,消瘦的臉隐藏在半落的碎發間,高挺的鼻梁攔住窗邊投進來的半寸陽光,在桌上劃出一道細長的陰影,蔓延到年曉泉的茶杯邊緣,好似一點一點勾住年曉泉扶着茶杯的小指,漸漸融合在了一起。

年曉泉一時有些恍惚,悄悄将手從茶杯上收回來,從茶盤上重新拿了一個茶杯出來,将它倒上茶,輕輕推到白宴的面前,有些不自然的說道:“你小時候長得太漂亮,我真以為你是個小姐姐。”

白宴望着年曉泉放在茶杯上細長柔軟的手指,好似跟着她故作打趣的聲音一樣,在自己的心尖上撓了一撓,伸手去接,低聲回答:“我媽那時候厭惡男性。保姆為了我好,就一直給我穿的女裝。”

說完,他接過茶杯的手像是挨到了年曉泉的指尖,一瞬間觸電一般地收回來,一股帶着刺疼的麻從頭頂落下,而後呆呆地坐在原地,不再說話了。

一陣沉默之後,他側過頭去看年曉泉,發現她也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腦袋,看不見眼裏的情緒,只是牙齒輕輕咬住下唇,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白宴于是一瞬間感覺自己的視線像是有了觸覺和感知一般,跟着意識,在年曉泉的嘴唇上來會游離了一遍,他知道自己這樣的情緒十分不合時宜,連忙閉上眼睛,喝了一口手裏的茶,等放下之後,才開口問到:“你那時候,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的名字。”

年曉泉聽見白宴的話,終于從起初有些僵硬的氣氛中緩和下來。她本能地抿了抿嘴唇,輕聲回答:“當初進城的時候,我爸爸…年與時是準備帶我媽媽看病,他那時候囑咐我,如果跟外面的人說了自己的名字,媽媽就會被壞人抓走。”

年曉泉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帶着些少有的悲涼,特別是那一句“爸爸”,讓她情緒上湧,既是陌生又是痛恨。她甚至有一瞬間,無比自私陰暗地想着,如果當年的年與時真的死了,那麽她的人生,或許會變得平靜惬意許多。

白宴坐在一旁,像是看出了年曉泉此時心情的複雜,一時沉默,許久之後,皺起了眉頭:“很抱歉,讓你在這樣的情況下,認回那個男人。”

年曉泉像是覺得有一些意外,為了白宴的這一句道歉。

她于是有些不知所措地輕咳一聲,側過臉去,望着窗外的鄭何延跟劉葦君,輕聲說到:“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去跟他做一個DNA鑒定。”

她這話說完,白宴便搖起頭來,回答:“不需要了。我已經幫你做過,你們的确是父女關系。”

年曉泉擡起頭來,顯然有些不解地問:“你從哪裏得來我的東西去做檢查的?”

白宴聽見年曉泉的話,一時心中生出了些許慌亂。他也不可能在這樣的時候告訴年曉泉,自己身邊到底留存着多少她曾經使用過的東西。

當初去英國的時候,白宴一件衣服都沒有帶,只是将屋裏年曉泉的東西全部親自整理出來,放進巨大的箱子,一股腦帶上了飛機。

他那幾年将那個箱子裏的東西視作自己仍舊活着的證據。無論是年曉泉用過的梳子,她擦過身體的浴巾,還是她自己做的書簽,畫畫時用過的畫板,甚至是剩下一半的口紅,貼身還沒來得及洗的內衣。

白宴将她曾經做的巧克力放進了冷凍器,舍不得吃,只有心煩意亂、無法忍受時,才會拿出來一小塊,放在嘴裏含上一含,等時間久了,過了保質期,巧克力上無法避免地生了黴菌,孫倩提議扔掉,卻被白宴面色陰沉地阻止下來,他不僅沒有将其扔掉,甚至還保存了整整四年。他像是一個瘋子一般,享受着自己每次吃下它之後身體的各種排異反應,嘔吐,胃酸,甚至高燒,在白宴看來,這就是年曉泉依然留在自己身體裏的證明,他像是在這樣的時候,明白了曾經年曉泉說過的那一句話,有些東西,因為曾經得到過極致的甜,所以以後的萬物,便只能顯得苦。

年曉泉見白宴不說話,一時沒有再追問。她淡淡地望着茶杯的茶葉,一根一根漂浮着,心中有些一刻難得的安然寧靜。

白宴不知想到了些什麽,從起初複雜的情緒中抽離出來,終于站起了身,緩慢地走到年曉泉面前,在她有些疑惑的眼神中,單腿曲彎,一邊膝蓋跪在地上,雙手抓住她的裙角,放在手心裏,輕輕一吻,整張臉低垂着,像是在努力克制些什麽,而後擡起頭來,望向年曉泉的眼睛,緩慢而平靜地說到:“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年曉泉一聲不吭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各種情緒一時間上湧,既是複雜,又是純淨。她複雜于他們曾經所有的糾葛,對錯。卻也驚訝于自己時隔經年,依然能夠因為他一句話一個動作變成懷春的少女,心跳如鼓,面紅耳赤,她對他的感情,或許從來都是不容易放下的。

年曉泉閉上眼,或許聽懂了白宴這一句“對不起”和“謝謝”下面隐藏的意思,慢慢地擡起手來,一點一點地放在他的頭上,以從未有過的姿态輕輕一拍,睜開眼笑了起來:“雖然小時候的事,我已經記得不大清楚,但我知道,能得知自己曾經救過的人還好好活着,我的心裏其實是很高興的。”

白宴望着眼前年曉泉不斷開合的嘴唇,感覺她的發絲吹拂在自己的臉頰邊上,他的手指抓住她輕薄的裙角,像是個渴望得到大人愛意的孩子,身體微微往前傾,像是想要被她包裹住,啞着嗓子問:“那…你能原諒我嗎?”

年曉泉看着眼前白宴的模樣,食指抵在他的額頭上,輕輕一點,搖着腦袋,柔聲回答道:“我們之間,無所謂原諒不原諒。你不需要得到我的承諾,我也不會給你一個什麽樣大度的交代,這對我們來說,其實都不公平。”

說完,她見白宴抓住自己裙角的手指往裏收緊,整個人往後挪了挪,将指尖搭在他泛白的手背上,告訴他:“其實,在進入社會之後,我學到最大的一個道理,就是很多事情,并不是以‘對’和‘錯’來定義的。我們與其時時刻刻揣測他人的想法,希望從別處得到所謂的救贖,不如努力往前看,珍惜眼前的人,你覺得呢。”

白宴因為她的話,原本眼中隐約泛起的光亮一瞬間重新暗淡下去,他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站起身來,看不見臉上的表情,只是蒼白的皮膚下有青色血管流動,深吸一口氣,目無表情地望着地面,點頭說到:“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你知道個屁

哦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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