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心塞

錄制室內，節目導演喝了好幾口菊花茶壓壓驚，良久才嘆息道：“你說我們這節目環節是不是太簡單了，我怎麽覺得随随便便就過關了。”

策劃死魚眼，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那，要不要在下一輪增加難度？”

導演将菊花茶一飲而盡，說：“先別，增加啥難度，你看另一隊不是跑了好幾個來回都沒達标嗎？依我看啊，倒不是難度低的原因，全是因為那個孩子實在太猛了。你說，我們節目要是播出去，是不是要被觀衆給噴成翔啊？”

給個小孩子作弊神馬的……絕壁會被噴太假啊！

可是問題是他們确确實實沒給那孩子作弊啊！心塞塞！

因為第三輪就是激烈的淘汰賽了，導演已經變得非常淡定了，前面的環節不過是些清粥小菜，淩非白就算有些聰明，會點小功夫，但是和一群大人來個淘汰賽，再逆天的小孩子也終歸是小孩子，他前期表現那麽優異，另一隊的人肯定會盯着他，暗搓搓地趁機會淘汰他出局。

看着簡藝一隊人還在挑戰水上浮板，總有隊員不慎落水重來，淩非白一隊人則在一邊兒悠閑地喝茶，吃着節目組事先準備的古鎮特色點心，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

導演默默扶額，希望常駐嘉賓們都給力點吧，不然整期節目的風頭都被一個小孩子給搶光了，更何況一輪二輪的環節障礙對他而言就跟玩兒似的，這讓節目組也很是心塞好不噠？

鏡頭切換到沸騰不已的圍觀群衆，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喊着淩非白要簽名。只有親眼見識過淩小盆宇厲害的人才會見識到他有多厲害！

導演又默默地轉頭。好吧，照現在看，風頭已經被這孩紙搶光了……啥也不說了。

策劃：總感覺有什麽更不好的事兒要發生呢，呵呵……見怪不怪了。

常駐嘉賓一隊人一次又一次地失利，泡在水裏起都起不來，簡藝一頭秀發都黏黏糊糊地粘在背上，既挫敗又憂桑，內心不停地吶喊着為什麽一個小孩能僅憑一人之力就輕輕松松地跑出兩分鐘的成績，他們幾個成年人怎麽跑怎麽爬還是被甩到了水裏！

這不合常理啊啊！！

其他幾個男嘉賓也是一臉挫敗無比，想想自己居然連個小孩兒都比不過，這一期節目一播出估計要被好一番對比，黑得出翔。

許是因為坐在一旁等了太久的緣故，淩非白兩腮鼓鼓的、啃完了塊鮮花餅，百無聊賴地呆坐了好一會，終于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

顧卿神色溫柔地用指腹擦掉了他嘴邊的碎屑，本來想放在嘴裏嘗嘗味道（事實上他想這樣做很久了），不過還是有礙于鏡頭的拍攝，還是忍下了這股沖動。

“無聊了嗎？要不要四處轉轉？”他輕聲地問道。

工作人員聞言立刻走了過來，用阻止的手勢和歉意的表情表示，嘉賓不可以随便離開臺上。

“那要我呆在這裏幹什麽？看其他人一次又一次地落水嗎？”淩非白無語地說道。

工作人員被淩非白毫不客氣的話噎了一下，剛想好言好語地勸這位坐回去，沒想到淩非白身形忽地一閃，看似不緊不迫，實則速度很快地走下了臺。

顧卿跟在後面禮貌地微笑：“我不放心他一個人，我去看着他，放心好了。”

工作人員無語凝噎：這一個兩個的，咋就這麽任性呢！沒有辦法，他只得叫住一個攝影師，一路跟着他們兩個過去。

其實撇開節目不談，光逛齊陽古鎮還是很有一番樂趣的。淩非白一路背着手，視線掃過小巷商販攤上擺放着的林林總總的小玩意兒，品相不錯，但質量不足，細節不夠精致，不過也算是凡人的一種小樂趣，前世活了那麽多年，早期都在爾虞我詐、生死一線的環境中次次九死一生，後來實力有了，就整天宅在仙宮，和一群花草動物膩在一起，也沒怎麽體會過人間樂趣。

所以就今天而言，他表示自己還算是有點樂在其中的。

眼睛一轉，他的注意力就被一小撮人群給吸引了，只見那邊一處的地上整齊有序地擺放了多件物什，攤主收了錢，給一位游客五個鐵環。

那游客投擲了五次鐵環，皆是沒有套中東西，有些沮喪地走了。

“哎，這次運氣不好，下次興許就能套上了呢，這位大姐，要不要試試，我這片全是些有年份的好東西，只要五次裏有一次套中，絕對不虧的啊！”攤主樂滋滋地晃着手裏的鐵環，一個勁兒地吹噓着。

游客們也就是圖個新鮮，再加上有幾件東西确實看着古樸又好看，不像是假的仿的，看着別人一次又一次地失利，想必好東西也不是那麽好得的，圍觀了一會兒，也就漸漸散了。

攤主見狀，趕緊賣力地吆喝，一看不遠處一個小男孩默默地盯着這邊，心思頓時活了。

“小盆宇，要不要試一試啊？套中了可以得好東西啊，想不想試試？很好玩的！”

淩非白歪了歪頭，奇異地問：“你讓我來？”

“是啊是啊。”攤主一見有戲，說得更殷勤了，“五次機會，只需要十塊錢！一點都不貴！特別劃算！”

淩非白唇角微不可查地一彎，說道：“好吧，既然你叫我來，可別後悔哦。”

攤主：“嗨，哪兒能後悔呢！”賺錢的買賣，哪裏有後悔這一說！

顧卿很自覺地在後面付了錢，抱着胸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準備看好戲。

淩非白接過鐵環，眼角微微翹起：“既然我來的話，那麽我就要取走那個最貴的那個東西。”

攤主毫不在意地擺擺手，擠眉弄眼地笑道：“那小盆宇就好好加油吧，哈哈哈～”

攝影師一滴冷汗滴下來，看到淩非白如此自信滿滿的模樣，他總感覺有大事要發生，和他同感的還有時時刻刻盯着實時錄制畫面的導演及一衆節目組人員，經過了前面的一番接一番的驚吓，他們自覺已經可以淡然而處之，所以一聽淩非白這句話，在看攤主得意的表情，總感覺有什麽flag要立起來了。

淩非白第一眼就瞄上了那個離得最遠，位置最偏的一只埙。

他就站在起擲點，手輕輕地一擡，像是沒使什麽勁兒，那圈鐵環就輕飄飄地飛了出去，然而下一刻，果不其然，一擊中的。

“哇！”人群裏發出一聲贊嘆聲，短暫地一頓之後，大家紛紛拍手以作祝賀。

攤主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那只埙可是名副其實的舊貨，還是通體紅漆，刻着繁複傳統花紋的卵形埙，這可是他的鎮攤之寶，從來都是擺放在最刁鑽的位置，從來都沒有人能套住過！

今天，居然被一個小孩子，輕而易舉地就拿到了！簡直一口血要噴出來！

然而驚吓還不夠！緊接着淩非白索性一次性地丢出剩下的四個鐵環，皆是環環套中，有筆筒，有小花瓶，有陶瓷人偶還有一劄書畫，全都是這個攤子上最值錢的東西，而且每個鐵環連東西的邊緣都沒被擦到，叮咚一聲脆響，完美落地。

“哇塞！”“奇才！”游客們激動得不行，強勢圍觀這個神奇的小孩，贊嘆之聲不絕于耳。

玩過這鐵環套物的人才知道，攤主特意把這些個鐵環直徑做得略小，好比說那個花瓶吧，連口徑都和鐵環的直徑差不了幾厘米，稍微角度一偏，就是妥妥的失敗重來，哪裏是能那麽容易就套中的。

沒想到這個小孩，居然分分鐘拿下不在話下，一次性同時抛出四個鐵環，都能準确無誤地套中，這已經不是什麽運氣問題了，實乃神絕技啊！

攤主現在一肚子苦水倒都倒不出來，後悔得要死！要不是自己把這孩子給招過來，哪裏會有那麽嚴重的損失，他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

而此時，看着錄制畫面的節目組人員也是好一陣目瞪口呆，畫面裏還伴随着攝影師倒吸的一口冷氣聲，恰好如實地側面反映了他們其他人此刻的心情。

導演默了一會兒，幽幽道：“當初是誰把這孩子寫進嘉賓名單裏的，我想和他談談。”

策劃翻了翻白眼：“導演，不就是你自己嗎？”

導演幹笑：“人才，我真是人才。”

淩非白看着攤主苦瓜狀的一張臉，和淡然平靜的他自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由得說道：“不是說了，你別後悔嗎？你別哭啊。”

攤主戚戚哀哀地抹了抹臉：“我、我不後悔！我難受！大神啊！有這技術，你幹嘛還要砸我的攤子啊！還專挑貴的好的來！”

淩非白無語：“那這樣，除了這埙，其他的我都不要了，反正是些不足百年的次貨，單單這個埙我很中意，我就要這個就好了。”

攤主憂桑不已：“這個是我攤子上最貴的……”

“你輸不起？”淩非白冷冷地挑眉，“這等好樂器，放在你攤子上也是寶物蒙塵，倒不如讓給我，也能盡了它的價值。”

“什麽什麽價值？”

淩非白斂下眉眼，拿起那只卵形埙，吹了起來。

蒼涼而婉轉的埙聲随之蕩起，那股蕭索的聲音仿佛是融合着一聲聲凄涼的嗚咽，沾染着永遠訴不盡的哀愁與傷感，明明吹奏它的人伫立在原地，那樂聲卻難以分辨來自何處，若遠若近、飄渺迷茫，恍惚之間觸動了在場所有人的內心深處的那根多愁善感的弦，難以自拔。

就在衆人不由自主地閉眼靜靜聆聽之時，埙聲戛然而止。

淩非白緩緩地放下埙，說道：“這，就是它該有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