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百鬼夜游

“那凡人男子聽了自然欣喜異常,等到百鬼夜游日子過後,到處托人去問那女子的下落,可惜他一不知道女子的長相,二不知道那女子的住所,只知道那女子叫雲志。他找了好多叫雲志的女子都不曾是他要的。但他不死心,待第二年百鬼夜游的集市上再去尋那人,那人果然出現了,他戴了和去年相同的面具。他們聊了很多,約定待明年再見。就這樣,歲歲年年過去,他歲歲年年不娶,只為在百鬼夜游那年去見他,他也歲歲年年遵守約定帶着面具去見他。”

“他自然知道他不是人了,因為年華逝去,他漸漸老去,而那人體态未有一絲變化。就在他要去世之時,他提出了最後的要求,他要求摘下那女子的面具,想看看他的容顏。他同意了,面具後露出了一張妖治的臉,不過卻是一張男子的臉。原來百鬼夜游那日,那叫雲志的花仙怕仙界人發現自己私自下凡就變了女兒身出行,不料會遇見了凡間男子,二人相遇聊得投機,他就這樣一路騙了他一世,終究這個深愛他的男人死在他懷裏就在百鬼夜游那日。”

“傳聞那凡間男子死後入了仙籍,同那花仙在一起過上了逍遙的日子。所以很多凡人女子喜歡在那日出游,傳說能找到好歸宿,等到好姻緣。”

“神仙怎可騙人一世?那男子怎麽又能娶一個男人為妻?再說那日集市裏面不止有仙,還有鬼還有妖,不是很危險。普通女子又為何覺得那日會有好姻緣?”

“成仙啊,人都是好逸惡勞的,死了能成仙這種好事,自然屁颠屁颠的趕着去湊熱鬧了。和尚你明天也可去試試,指不定能遇上好姻緣,要是也遇見個仙人,兩人談談情,你也不用修佛了,直接長身不老,容顏永駐,不死不滅,多逍遙,多惬意。”

“阿彌陀佛,小僧不要成仙。”

“你個死腦筋。”

兩天說了會兒,也累了,便酣睡了。

次日夜間,雲山縣,百鬼出游。

夜剛落幕,溫延就帶道遠離開了客棧。

集市早就熱鬧開了,到處挂着明豔的彩燈,路上行人都帶着傩面具①,穿明豔的服飾,花花綠綠的,道遠從未見過這種場面,只覺得這裏不是凡間,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溫延在挂有醉紅樓牌匾停下,那醉紅樓外站着五六個塗脂抹粉的女人,對着來往的男人拉拉扯扯。道遠跟在溫延身後,見溫延進去了,尋思着到底是站外面等還是在裏面等,還沒思慮周全就被那些女子拉扯進了屋。

“這位公子,你快進來呀。”

“阿彌陀佛。”

“來吧,來吧,不要害羞,一回生二回熟。”

道遠見這些女子不知廉恥的貼在他身上,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躲在溫延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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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延見他這副模樣,也不幫他,居然嘲笑道:“你怕什麽,她們又不吃了你,這裏就是凡間的天堂,道遠,好好享受吧。”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是啊,是啊,好好享受吧。”那些女子聽了溫延的話也如此哄着道遠。

溫延見道遠雙手合一,閉着眼睛,低念佛經,只覺得好笑。

只對那群女子說:“好了,你們別去饒他了。”

“阿舞得空了沒,還要讓我等到什麽時候才能見?”溫延坐在椅子上沖樓上嚷道。

“誰在喊我。”只聽二樓看臺上斜坐着一個妙齡女子。

道遠聞聲看去,那女子穿藕荷色輕薄服飾,上頭秀滿了碧色睡蓮,頭戴翠綠發釵,好不嬌俏。圓臉頰,一雙眼睛如小鹿那般靈動。身上不沾一絲媚氣,渾身透着靈動。看不出這種地方也有這樣出塵的女子。

溫延一見那人,便跑走上了二樓。

“把東西給我吧。”溫延開口也不噓寒問暖,直接問那人讨要。

“一來就問我要東西,也不和我敘敘舊,我們怎麽也有幾百年不見了吧。”阿舞故意拉了一把溫延的衣領将男子勾到自己身邊坐下。

然後斜眼看了下底樓坐着的道光,詢問道:“樓下等你那人是什麽人?”

“什麽人?和尚呀。”溫延回。

“我自然看出他是和尚了,這還用你說。我問的是那是你的什麽人?”

“不是我什麽人,路上撿來的。”

“只是路上偶遇的你便帶他上路,還帶他來百鬼集市,這可不像你一貫作風。”

“我什麽作風,我怎麽不知道?”

“你溫延不是不沾男女麽,你不是最怕沾上凡人麽,你不是說壞了仙法,破了仙身的仙人都是因為對凡人動了情,所以才如此落魄的麽。怎麽今天你倒是自己壞了自己的規矩,帶了一個在路上剛認得的凡間男子來見我,十分不尋常啊。”

“那裏不尋常,你還是和百年前一樣,喜歡胡說八道。快把定海珠拿出來,都借了你幾百年了,倒也好意思不還,要不是百鬼出行,怕是又不知道被你溜到那裏去了。”

“給你,給你,個不解風情的混蛋。”阿舞罵罵咧咧的把定海珠從嘴裏吐出來,扔給了溫延。

溫延拿到珠子轉身便走,身後的女子便問:“怎麽,你還準備帶他去龍宮?”

阿舞知道,溫延不需要定海珠便能下海,那定海珠要來就是給那凡人的了。

溫延答:“我的事不用你管,你這小子,幾百年不見,仙術沒有一點長進,就算變女兒身,也換變化個好看點長相吧,我看你還是少管我的事,多修習法術才是真的。”

“你……”。阿舞被溫延說的氣的說不出話來。

“我們走吧。”溫延下樓,拉上胭脂堆裏的道光走出了醉香樓。

溫延拉着道遠離開,來到集市,随手買了兩個面具,一個是白色妖狐,一個是黑色閻王。

道遠把面具推到頭頂,質問溫延:“你怎能帶我去那種煙花之地?”

他蓋上道遠的面具,回道遠:“我看你剛才在那裏面甚是惬意的很,拉你走還不願呢,現在倒是怪我帶你去了。”

“為何我要戴這閻王面具?你便戴那白狐面具?”

“我玉樹臨風自然戴白狐面具了。你不願意戴閻王,那你要戴什麽?佛祖?這裏沒有如來佛的面具?今夜是百鬼出游,不是佛界出游。”

“你……阿彌陀佛,小僧不與你争執,施主你請便。”道遠是真生了氣,他背過身,對溫延如此說。他心想:他本就不該靠着溫延的,師父讓他下山獨自修行,可他卻一味依靠別人,害怕吃苦,本就鑄成大錯,更錯的是,他居然去了煙花之地,回去後,他如何向師父交代。

“和尚,你趕我走?”

“施主輕便。”

“好啊,你個和尚,這麽快就翻臉不認人了。好好好,我走,我走,這就随了你的心意。”

道遠聽溫延如此說,便後悔了,可他轉過身去,身後卻是茫茫人海,毅然不見溫延的身影。他心生害怕,這下可好,人真的不見了。他埋怨自己為何就為了這點小事與溫延産生口舌,可是于事無補。

集市人來人往,頭戴白色妖狐面具的人更是不甚其多,他怎麽知道那面具下的男人那個是溫延。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道遠做了件連自己也沒有想到的事情。他走入人海,見到頭戴白狐面具的男子便掀開對方的面具。

“溫少俠。”

不是。

“溫少俠。”

不是。

……

“溫延。”

不是他。

“溫延。”

不是他。

到底去了哪裏?他到底去了哪裏?

人群熙攘,迎面走來一個男子,他頭戴白色妖狐面具。道遠心裏已經不抱希望,他摘錯面具,受了太多辱罵,他不想一錯再錯,他想他走了,不會再回頭,他正要從男子身邊擦肩而過,那人卻一把抓住了他的臂膀。

那人摘下面具,道遠望見面具下的臉,只覺對方身上隐隐露出白光,五官微微變動了些,只是細微的變化,可不知為何卻美的那樣動人,若說是傾城相貌也覺得不夠,只覺全身靈氣逼人,那是凡人不可觸及的容顏,道遠竟覺得那樣的容顏哪怕是觸碰也是亵渎。

可那只有那麽一瞬,很快那種感覺就沒了。

道遠愣愣了的問:“你是人還是鬼?”

溫延彎起嘴角,回:“自然是人,你個小和尚,吓傻了吧。”說着,伸手輕輕敲了敲他的小光頭。

道遠紅了眼,低聲抽泣着:“我以為你走了。”

溫延提了提手上的袋子,回:“我不過去鬼市買點東西,你讓我走我就走,我又不是你的狗,幹嘛聽你的。”

“你愣在哪兒幹嘛,走了。”

“啊?”

“怎麽你剛才在街上摘了那麽多人的面具,可是看見了鐘意的對象了。”

“沒有。”

“沒有怎麽現下這樣慌神。出家人不打诳語,你可不要騙我。”

“我沒有騙人。”

“溫延。”道遠喚他。

“怎麽不喊我溫大俠了?”溫延故意逗他。

“溫大俠。”和尚改口道。

“你不用改口,怎麽,你想對我說什麽?”

“剛才……剛才……是我不好……”。

道遠的話未說完整,溫延就從身後伸手一把攬住道遠的臂膀,又将自己的臉湊到他的耳朵旁,溫延低聲道:“佛家有言,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本大俠寬宏大量,原諒你了,量你也不敢真叫我走。”

道遠聽了,也不說什麽,只見溫延一手擱在道遠肩上,兩人就那樣并排走着,身後天空綻開五色煙火,衆多男男女女竄梭在集市上,一片繁華景象。

作者有話要說: 傩面具①(傩傩[nuó]面具是傩文化中傩祭、傩儀中使用的道具,是較為原始的面具造型,是原始的圖騰再現,是祛災納祥地吉祥象征,是自遠古時代以來人們的重要精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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