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6、龍女眼淚
天空陰沉下來,雲層瞬息變化,一陣閃雷刺破雲層,雨刷一下傾倒而下。
“你看完了,可以走了吧。”溫延上前,那額前有角的長衫女子站在窗口看着床上的那一幕,眼淚“刷刷刷”往下。
龍女邊哭着邊咬着唇沖溫延道:“你到底有沒有心。”
溫延一臉油滑的說:“原來你知道這回事。”
微茫聽了氣得抹了抹淚,用手指着溫延,沖道遠道:“你看看你交往都是些什麽人。”
小和尚一臉無奈的撓了撓頭,心想:他……他一直都這樣,與我有何幹系。
“道遠,把我的葫蘆拿過來。“溫延對道遠道。
道遠伸手從他衣帶上解下葫蘆,雙手捧着葫蘆,不知是從的問:“這個,要這個何用?”
溫延指了指微茫的臉,沖道遠道:“諾,去接她臉上的眼淚,快些,不然都流完了……”。
“你還是不是人,居然……我都如此難過了,你居然還有心情如此做。”微茫大嚷着幾乎要上前揍溫延這個不着調的家夥。
溫延則抖抖肩膀回:“既然如此流到地上一樣浪費,不如給我留點,興許我以後用得着。”
“你也可以用用,喝了便可忘了縱橫那小子了。”
微茫将溫延遞過來的葫蘆扔到地上,裏面的眼淚也滲進了泥土裏。她神情倔強的說道:“我詛咒你同我一樣,今生今世永遠也得不到喜歡的人,不老不死,只能守着這份回憶活下去。”
“你倒還說我惡毒,你瞧瞧你說的是什麽話,和尚你來評評理,你說是她惡毒還是我沒有良心?”溫延一把将道遠抓到身旁,叫他做出選擇。
“我……我……”。他看了看臉上挂着淚的龍女,又看了看溫延,一時不知如何選好。
“不用選了,反正你們是一夥的。你定是幫他的。”微茫心裏受了氣,不好受,也沒有好臉色給道遠看。她離開前又惡狠狠的瞪了道遠一眼,怨恨的說道:“若不是你帶他回京,他又如何會同他一起。這一切便都是你的錯。”說完,她便化為龍身穿梭在雲層之中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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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有時候真不明白,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麽,他們為什麽就不能明白呢?”溫延指了指屋裏床上的那兩人。
“也許她明白,只是一時不能接受。”道遠默默的說着。
“不管如何這便是現實,不接受也得接受。一個人若是不愛另外一個人,那麽怎樣都是沒有結果的。她的期待,陪伴,歌謠,笛聲對于他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早點知道這點,對她也好。”道遠聽到這裏覺得溫延此話倒是有點中肯,點頭迎合着。
沒有想到,他下句便開玩笑道:“不然又要等了幾百年還嫁不出去,那可慘了。”
道遠聽了,羨慕的說:“龍可真好。”
溫延問:“哪裏好了?”
道遠回:“他們的生命很長,期間可以遇見很多人,我想在這些歲月中,總會遇見一個她喜歡的,那人也喜歡她的。”
“你有沒有想過,再這漫長的歲月中,她也許再也遇不到她喜歡的人。那麽接下去的這千千萬萬歲月中,她只能孤獨寂寥的靠着這份記憶存活。”溫延說:“龍不像人,就算有什麽不如意,過了幾十年慢慢老了,死了,便也解脫了。他們有太多時間可活,也有太多不如意可以回憶。”
那是道遠頭一次見溫延如此感慨,這讓他懷疑那言語的真實性。他總覺得像他這樣吊兒郎當的家夥,嘴裏總是說不出什麽好話的。他從沒有想過,他會感傷。也許在道遠內心深處,便盼望着他永遠無憂無慮吧。
“那我們現在如何,還回龍宮嗎?”
“自然得回去收拾這個爛攤子,不然按她的小姐脾氣,人間不發個大水才怪。”
溫延說完此話便一同和道遠回到了龍宮。
先去了趟禁地,那裏沒了人影,只有一些水生物繞着九龍柱游來游去。
“估計她去了宴會,這裏也找不到她。”
溫延拿了拿九龍柱下的鐵鏈,感慨道:“這根破鏈子,什麽人也鎖不住,拿它鎖縱橫,縱橫那小子刷一下掙脫了,拿它鎖微茫,那姑娘也一下趕來了京城。不知道還要這破東西有什麽用。”說話間,就把那鐵鏈纏上道遠的身子,只見道遠被綁的和螃蟹一樣。
溫延笑嘻嘻的看着,滿臉笑容的稱贊道:“我好像找到什麽用處了。”
道遠問:“什麽用處?”
溫延道:“綁你啊。”
“我為什麽要綁?”一臉呆呆的道遠。
“誰叫你睡覺不老實,一直動來動去。”
“我沒有。”道遠為自己辯解着。
“哈哈哈。”溫延只是看着五花大綁的小和尚笑。
之後他便松開了鐵鏈,往龍宮門口進發,到了門口,道遠把溫延拽到一邊。
他問溫延:“我們要怎麽進去,你看這裏如此守衛森嚴?”
溫延似乎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走到龍宮門前,蝦兵蟹将伸手阻攔,問道:“可是有邀請?”
道遠見狀怕急了,只見溫延不慌不忙的從懷裏掏出帖子,拿給守衛看了看,守衛便恭敬的放行了。
道遠見狀,走上去問溫延:“你哪裏來的帖子?”
溫延答:“自然是龍王給的。”
道遠聽了問:“那你為何一開始不拿?”
溫延抖了抖手中的帖子,道:“我沒扔掉算是不錯了,三年兩頭就做壽要人送禮,真不要臉,這老東西。”
“再說了,我可窮的緊,沒那個銀子來宮龍。”
小和尚聽了,很好的總結道:“說來說去還不是你扣。”
溫延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他對道遠說:“小和尚,你們佛家不是有言,不得犯貪嗔癡。①”
“阿彌陀佛。”小和尚閉眼念着。
溫延見了調侃道:“我瞧你還是早點還俗回家娶了小娘子,樂呵樂呵吧。”
道遠聽了也只當做不知,嘴裏嘟囔着佛經,往前走去。
龍王請來的賓客已經落座,只可惜沒有見到微茫,蚌殼水母化為人形在宴會中歌舞。
道遠和溫延并不細看,兩人誰也不說什麽,桌案上的吃食大半道遠都不能吃得,溫延也只喝酒,酒過三巡,道遠找了個借口離開。
兜兜轉轉,他來到了龍宮的後花園,那處有個女子站在那裏。他沒有走上去也知那人是誰。
“一切皆是緣,既然無緣何必強求,你還是早些放下吧。”
“若不是你,他又如何會回去尋他。都說出家人慈悲為懷,我卻看你不安好心。”微茫回過頭露出惡狠狠的眼神。
小和尚也不說話,他自然理虧,是他勸縱橫,他才回去的。可他想:若是他自己不情願,那麽就算十頭牛要拉他走,他也不會動一步的。他只是需要一個借口,小和尚給了他。
“即我不說,他不回京,他留在此地同你一世,也不見得會喜歡你,你可想過,他在此地從不快樂,既你喜歡她,你何不放他自由。”
“自由,你說的輕巧,若是你心愛的人從你手裏溜走,你能欣喜祝福,那倒是怪了。再說了,你可想過,他是仙,而楚斌只是凡人,仙凡有別,他終究一日會死在他跟前,你又何曾想過那時候他的心情。得到過又失去,豈不更傷,不如沒有,不過到時候他便同我一樣了。”
“姑娘……”。
“別喊我。”微茫厲聲呵道。
“你同他也不會有結果的,你們都不會有好結果的。”她這樣說着,雙手捂着眼睛,眼淚從指縫中流走。
那次的談話并沒有什麽好結果,溫延喝得很醉,醉的不省人事,道遠帶他離開宮龍的時候他嘴裏還嘟囔着不着調的話。
他說什麽:“小和尚的嘴唇倒是軟……”。
道遠并沒有把溫延的話放在心上,只不過微茫的話讓他有些不解。
那是五月,桃花爛漫,風一吹,樹上便落下桃花雨。
她穿着一襲白衣頭上點着朱砂美的不可方物,桃花林間有個不起眼的布衣男子站在那裏,已然不是之前模樣。
“你來了。”他回頭,看向那女子,淡淡道。
而那女子并不回話。
他将一顆血紅色的珠子放在掌心,說:“我曾答應永生永世陪你,如今我食言,我便把我的內丹給你,算是補償。”
“你以為我要你的內丹,我要的不過是你的心。”她背對他說,風刮過,粉色桃花雨落在她發絲上。“你可知沒有內丹你便是血肉之軀,你要經歷病痛折磨,你會變老變醜,百年之後你會化為一堆白骨。如此你還要同他在一起?”
“仙凡有別,我不想有朝一日他死在我面前。”他說着拿着內丹贈與龍女。
龍女并沒有收,只是望着。
他說:“我只不過想百年之後與他同葬,你便成全我吧。”
“你竟為一個人凡人,放棄神籍。”
“神仙又如何,活得再長又如何,如果你從未愛過一個人,那麽活多久也都是無意義的。”
“等你他日想要拿回內丹,那可是不行了。”她以為如此說他會害怕,會回心轉意。
“我再也不會來尋你。”
“你為何如此決絕。”
“我只不過是喜歡一個人罷了。”他對微茫說:“總有一天,你也會遇見你喜歡的人。”
她什麽話也沒有說,在那花海之中,吞下了他的內丹,頭也不回的走了。
“事情辦完了麽。”那桃花林中冒出一個布衣男人,他提着酒壺走向縱橫。
“我去了趟集市,買了你最愛喝的酒,晚上做幾個小菜下酒吃,你想吃什麽?”楚斌問他。
男人只是從他手中接過酒壇回他:“你願做什麽便做什麽吧。”嘴上又埋怨的說:“酒那麽重你買那麽多做什麽。”
“我想你愛喝就多買點。”
“對了,京城來信了。”
“你扔了吧。”
“怎麽不看?”
“又是叫我回去複職的,看了心煩。”
“回去有何不可?那多少也是個官。”
“我不想回去。”
“為何?”
“我便想同你在此好好過日子,官場爾虞我詐,我怕……”。
“你怕又有那個公主愛上你,讓你當驸馬?”縱橫笑他。“你倒是自戀。”
楚斌不放在心上,只是白他一眼,兩人便那麽說笑着走向桃花林深處,仿佛一切都已塵埃落定,都有了完滿的結局。
“你說微茫還會愛上別人嗎?”那桃花林間有兩個黑綽綽的影子站在陰暗處竊竊私語。
“誰知道呢,也許會,也許不會。”
“那……”。道遠還想問些什麽,就被溫延打斷說:“走吧。”
“去哪兒?”和尚問。
“自然有去處,有得你忙呢。快點跟我走。”
“好好好,我這便來。”
又見那桃花林中,一男子走在前面,一光頭小和尚走在後面,兩人一前一後走着,讓人猜不透這兩人的關系,像是朋友又像是兄弟,也許來年他月,兩人分道揚镳,再也不識對方。誰又知今後的事呢?
作者有話要說: ①貪指的是貪欲;嗔指的是生氣;癡指的是對某一樣食物癡迷、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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