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你要氣死我

“這個是開在商場裏嗎,”雖然沒去過黑市,但含光還是有自己的想象的,在她想來,黑市嘛,起碼都是在遠離市區的偏僻別墅裏,說不定還會有一些打手把門什麽的——反正就和電視上看的黑幫片差不多,裏面活躍着的大概也都是一些看起來就很厲害的大佬級別人物……結果于思平把她帶到了這間看起來就很高檔的商場裏,

她壓低了聲音,在于思平耳邊神神秘秘地問,“就不怕被警察——那個啥嗎,”

于思平掃了她一眼,“規矩點,別那麽沒正形。”

他也不多解釋什麽,領着含光進了商場,走進一間看裝修就特別高檔上等的專賣店裏,站在當地只是一掃,便有店員上前恭謹問候,“公子早上好。”

接下來就要對暗號了吧!含光很興奮地期待着,瞪大眼睛,密切地觀察着于思平,看着他沖那店員點了點頭,指點着模特說了幾句話,然後店員就回身進了儲物間,過不得多久,取了……一件衣服出來?

“穿啊。”于思平對她說,“大小姐,不會連穿衣服都要別人服侍吧。”

店員不由得善意地捂嘴一笑——含光的穿着,距離大小姐實在有很迢遠的距離。

含光掃了店員一眼,也不和她計較:她前世的确是衣來伸手之輩,還真不會自己穿衣服呢。“幹嘛啊,不是說要去茶話會嗎?怎麽忽然又買起衣服來了?”

于思平拿眼睛把她上下看了看,不說話,只露出很憐憫的樣子。含光也跟着把自己看了看,她有點心虛了:穿的就是高中時代的那種便服,的确不是什麽好衣服……還沒換呢,于思平就來了,她也沒顧上,就怕何英晨發飙,完全沒想衣服的事就上了車。

“又不是去什麽很上檔次的地方,穿樸素點不行嗎,財不露白啊!”輸人不輸陣,含光嘴硬。

“讓你穿你就穿。”某人不耐煩了,語氣很硬。

含光在何英晨跟前有多橫,在于思平跟前就有多聳。于思平語氣一硬,她就聳了,“穿就穿……”

店員的眼睛還是挺毒辣的,一眼就看出來含光的尺寸,給她挑了一件頗為合身的大衣,一穿起來人就精神了不少。含光也覺得這大衣襯托得自己挺漂亮、挺有氣質的,頗為滿意。只是這麽一來,她穿的毛衣內搭、牛仔褲甚至是包和鞋都完全不搭配了。于思平也不廢話,在展示櫃前指指點點,根本不容含光說什麽,立刻就為她挑選了一套羊毛衫加毛呢長褲做內搭,連皮鞋和包,甚至是絲巾、發卡、錢包,都為含光挑好了替換的。含光進了試衣間出來,只覺得自己煥然一新,讓店員為她重新綁了個簡單的馬尾巴,配上發卡、絲巾,包一挎……看起來就像是從那些海外片子裏走出來的名媛一般,有一種西洋風格,對穿慣了襦裙的她來說,也是很新鮮的視覺刺激。

“于思平,你挺會搭配的嘛。”她改了笑臉,也不吝惜自己的誇獎,“這樣穿是挺好看的。”

“好看嗎?”于思平不置可否,“你不覺得你很像是這家店的代言模特嗎?從頭到腳都是他們家的Logo,你不嫌俗氣啊?”

含光被他點醒,才覺出不對,在鏡子裏左右地照了一番,撅起嘴,“難道再到別家店挑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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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時間啊大小姐。”于思平不耐煩道,“就這樣吧,過得去就行了。”

和他接觸久了,他那虛僞的溫潤外表老是碎裂開來,露出挑剔苛刻的一面,含光這一世大小也算個美女,整個中學時代都是在同學的仰慕中長大的,完全屬于秒殺級別校花,在他跟前,老感覺自己就是個一無是處的醜小鴨,她站在當地讓店員剪下所有标牌,一邊氣得使勁翻于思平白眼。于思平哼了一聲,站着不動,和含光大眼瞪小眼。

互瞪了一會,含光累了,“你幹嘛呢?就站在這看我?”

“等你啊。”于思平拿嘴努了努櫃臺,“你還不去結賬?”

含光氣得說不出話來,也顧不得于某人的掐脖手了,“你去結!”

“這不是你買衣服嗎,幹嘛要我結啊?”于思平說,“你自己又不是沒錢。”

含光穿的是有點跟的鞋子,這還是她生平第一次接觸高跟鞋,站得不是很穩當,不能去踢于思平,深為憾事,只好握拳打他,“沒錢!你去結,去!”

于思平沖她翻了個白眼,見含光氣急敗壞,方才又壞絲絲地一笑,轉身掏出錢包,拈出一張卡來結了帳。“這麽小就會花男人錢了,長大可怎麽得了?”

店員被他逗得花枝亂顫,含光氣得直想掐于思平脖子,偏偏她站得搖搖晃晃的,不好追打,等于思平結完帳回來,還要拉着他的胳膊才能走路。

若是挽着他倒是最穩的,但含光偏不,也不願意牽于思平的手,只是扯着他的胳膊肘作為助力,走了一段路,她的臉苦起來了。“于思平,新鞋打腳呢。”

于思平手上拎着大包小包,又被她拉着手肘,走得也不大舒服,他眼珠一轉,“要不,我給你搬個輪椅?”

兩人一路鬥嘴——或者說于思平一路戲弄含光,總算是走到車前,含光上車就忍不住脫了鞋,“痛死了!讓我舒坦舒坦。”

“你真是回不去了。”于思平說,“在生人跟前脫鞋……以前就是窯子裏的姐兒都沒你這麽豪放的。”

“所以我才不回去呀。”含光美滋滋地說,“別說脫鞋了,在從前,讓生人給我買衣服,那也是該沉塘的罪過。”

她捂着嘴,咕地笑了一聲,又好奇道,“怎麽,那個茶話會,還挑人穿着嗎?我是聽師母說,去參加的時候最好穿得普通點,不然招惹注意,對自己還不利呢。”

“你師母說得對。”于思平掃了她一眼,“所以就把你往普通了打扮啊,站在我身邊的女人,最低也要這個水準。”

合着花了大概十萬元買的這一身,在于思平這裏也就是勉強及格啊,含光不知該如何形容他的眼高于頂了。她無語了一會,“我不信成如意平時穿的都比這還貴。”

這牌子算是頗為高級了,在歐洲一帶名氣很大,現在是剛進入大秦,在北京也就是一兩家分店,雖然客人不多,但價錢還是維持了一線水準。如果不是每天都穿纖繡坊的高級定制的話,十萬元一身,已是最高标準。

“那倒不是。”于思平也承認,含光笑容未展,他話鋒又是一轉,“但是她有臉啊。”

……含光決定了,她再也不要和于思平說話。

——起碼,在到達地頭之前再也不要。

這一回,于思平是開車往郊外去了,和含光想得差不多,這茶話會的确是開在郊區,不過,環境是挺高尚的,是在一間五星級酒店的獨棟別墅裏,含光如果穿着那套便服,倒是有點格格不入了。如今這一身大衣,才算是适合場合。

于思平在車裏已經和她囑咐了一些參加茶話會的注意事項,含光心裏也不算是完全沒底,起碼沒露出太明顯的好奇神色,跟在于思平身後,經過兩人的掃描,确認沒有什麽違禁電子設備以後,兩人便進了客廳,寬大的沙發上已經是坐了有七八個人,卻仍絲毫不顯擁擠。見到于思平進來,有幾個人便沖他點頭打了個招呼。

在這樣的場合,一般是不多聊天的,就光看貨,一件件看,看上了各自報價,價高者得。含光已經明白了規矩,自然也不多話、多問,只是坐在于思平身邊,于思平問她吃不吃水果,她都是搖了搖頭。

“別那麽緊張。”她倒是把于思平給逗笑了,“反正你又沒錢,還不是只能看看。”

……一句話戳死她了,含光郁悶得差點蹲地畫圈圈:在從商場過來的路上,于思平三兩句就問出了她沒錢的真相,随後便把她嘲笑得很慘。概因含光根本沒法解釋自己為什麽會懂點古董,所以也沒法說服李年把錢給她支配,讓她來茶話會撞運氣。所以短期內,她除非是再撿個大漏,不然都沒法在古董上發財。

“我本來也就是跟來看看嘛。”她低聲抱怨。“又沒有想幹嘛。”

兩人說話聲音雖低,但屋子就這麽大,于思平身邊一個中年胖子便對他點了點頭,笑道,“思平,這一次這個很潑辣啊。”

啥叫這一次這個啊……含光白眼于思平,合着以前他身邊也不乏美女相陪?

于思平倒是很鎮定,他微笑道,“這是我侄女,帶出來玩的,小丫頭不懂事,對長輩也不知道尊重,讓老哥見笑了。”

“噢噢,我說呢。”胖子這才釋然,他打量了含光幾眼,不由誇獎道,“不愧是你們家的女孩兒,老哥看了就喜歡!”

說着,就褪下了手指上一個玉扳指遞過來,“小東西別嫌棄,拿着玩吧!”

這種見面禮,一般都是不能辭的,但這玉扳指上有沁色,也是和田玉的底子,一看便知道值錢,含光也不敢就接,只拿眼看于思平,于思平笑道,“老哥客氣了,但她是偷偷跟着我出來的,這帶了新東西回去,怕是瞞不過家長……”

含光也忙附和了兩句,又站起來給胖子問了好,方才是掀過了這一頁去。眼看胖子轉頭和別人寒暄去了,她不禁有話要說,卻又不敢大聲,只好湊到于思平耳邊悄聲道,“你面子挺大啊?”

于思平也悄聲回,“那是——別說話了,姑娘。”

含光還想問為什麽呢,一眼瞧見那胖子詫異地掃了兩人幾眼,方才醒起——好像一般成年的‘侄女’是不會和叔叔挨這麽近的。

她吐了吐舌,安分坐好了不再多話,卻又有點無聊。好在等了一會,人似乎已經到齊了,從二樓便下來了兩個衣着随便的中年人,和各人都招呼了一番,也就開始了這黑市的拍賣會。

這拍賣會十分沉默,也不解釋來龍去脈,先一揮手,就上了一尊藏品,那拍賣師惜字如金,說了一句,“這是成化年間燒制的銅爐。”

便是閉口不言。

衆人卻都微微地驚呼了一聲,含光也是愣了一愣:這成化爐雖然比不上宣德爐價值連城,但有一批采用的也是當年鑄造宣德爐用的紫銅,只是數量稀少,在後世才是名聲不顯。在昭明年間,已經是比較值錢了,她父親未發跡時就曾買過兩只,不過她是沒見到,因為她長大的時候,已經發覺是贗品了。

不過,真品宣德爐她是見過,此時看色澤,大概也知道說的就是成化爐仿宣德爐的那一批,藏品才剛被擺到臺上,她就好奇地望了過去。

這一看,含光就又愣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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