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趙绔 敢将主意打到他身上

林郁青循聲擡眸, 雙眸微眯,便見日頭底下進來兩個人,攬着小倌兒的女子身着一身玄衣, 衣服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雖有幾分清秀底子, 面上卻帶着放蕩的笑,雙眼虛浮。

脂粉鋪子離花樓不遠,林郁青一眼便看出二人昨夜幹了什麽,他唇角微抿,面上不自覺露出幾分嫌惡。

本朝尚美, 店裏平日來客有男有女, 是以脂粉鋪的掌櫃雖是女子, 迎客的小厮卻是聰明伶俐的童子, 名喚阿智,他停下手中拿雞毛撣子撣灰的動作,迎上前道:“二位快快請進,若有喜歡的盡管開口便是。”

林郁青猜得不差,這女子名為趙绔,乃是京中趙都尉之女, 脂粉鋪首飾店的常客, 不過大多不是她自己用的,而是一夜尋.歡過後,帶着這些小倌兒來此處消遣。

往日在混跡市井中,這類好色之徒林郁青見過不少,他低頭繼續撥弄算盤,并無上前迎客的打算。

趙绔擡頭看了一圈店鋪裏琳琅滿目的脂粉:“最近可有什麽新貨……”

目光落到櫃臺後宛若遺世獨立的林郁青身上,趙绔止住了話音, 眉頭興味一挑:“往日的掌櫃呢,今日怎麽換了個男掌櫃,莫是老板的夫侍不成?”

“趙小姐說笑了。”店裏的小二嘿嘿笑着,“這是東家派來管事的人,是林府管事的人。”

“哦?”趙绔拉長音調,“可是林尚書府上的公子?”

她看似是在同小二說話,目光卻毫不遮掩地落到林郁青身上,說着,原本攬住小館的手也松開幾分。

林郁青心知這種蒼蠅似的女子趕也趕不走,索性大大方方擡頭:“公子談不上,只是林小姐憐憫我,怕我困在後院無事可做,才讓鄙人到店裏管事,不知趙小姐想要些什麽?”

他說得看似随意,卻三言兩語間便告訴對方自己已是有主之人,叫趙绔不必胡思亂想。

熟料似趙绔這般成日裏鮮衣怒馬的浪□□,見到美色就如同見到羊羔的餓狼,雖心中知曉林府是不能得罪的,卻還是難免心癢癢:“那便勞煩美人兒替我做主,挑挑你們店裏的好東西。”

林郁青唇角扯了下:“鄙人初來乍到,對店鋪裏的脂粉了解不多,不若趙小姐還是讓小二替您看看。”

“無事。”趙绔目光将人上下打量着,全然忘記自己懷中還有一個,“林公子國色天香,就算是平平無奇的脂粉,經你一手,定能蔚然生輝。”

林郁青唇角微微抿緊,開門做生意,自是和氣生財,倘若他與趙绔産生争執,倒讓林葳蕤懷疑自己的本事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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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至此,林郁青起身從櫃臺後走出來,随手挑了離手邊最近一盤粉盒遞到趙绔跟前:“趙小姐不若看看這個?”

趙绔順勢想要覆上他的手背,不料林郁青早就猜到,只是重重将粉盤往她手中一放:“趙小姐自重!”

趙绔樂呵呵地并不生氣,如同哄弄小貓兒般對倚在她肩頭的小倌道:“缈兒可喜歡這個?”

被喚作缈兒的小倌一身碧色衣衫,眸中滿是眷戀:“趙娘選的,自是極好的。”

林郁青隐約覺得這名字有幾分耳熟,見他長相清麗脫俗,似乎是在何處見過。

感受到他的目光朝自己看過來,缈兒竟眨了眨眼,裝作不認識他一般,繼續湊在趙绔耳邊同她撒嬌道:“光有脂粉可不夠,趙娘您昨夜可是說過的,缈兒想要什麽都由自己選,可不能見着新人就忘了舊人,您還沒帶我去買镯子呢……”

溫軟在懷,這讓自诩風流的趙绔如何保持得住,她當即眉開眼笑,搭在對方腰上的手又意味不明地下移幾分:“缈兒這是吃味了不成,走走走,小娘這就帶你到輝玉閣去。”

說罷,便讓小二結賬,帶着林郁青挑的那盒脂粉走了,臨走前,還回頭看了站在原地的他一眼。

坐回自己原本的位置,林郁青不緊不慢地倒了一杯茶,慢慢品酌。

見他眉眼間俱是寒意,阿智忙低聲安慰道:“公子不必介懷,這開門做生意,哪能不受些委屈,再說似你這般好看……”

林郁青重重将自己手中的茶盞往桌上一放,阿智吓得渾身一顫,當即噤聲不言。

半晌,他開口道:“此事,莫叫旁人知曉。”

“是。”阿智忙點頭答應,心道這林公子看起來雖如同仙人般高潔,竟是這般眼裏揉不得沙子的脾性。

沒想到自那日之後,林郁青只要到脂粉鋪,就能看見趙绔找個機會來店中逛逛,同他說上幾句話。

林郁青自是連眼皮子都沒擡過,每次都是不冷不淡地回答。

趙绔身為太尉之女,從未被人如此下過臉,一連幾日之後,她也逐漸失了幾分脾性:“好,你給我等着,小娘我總有一日要你臣服在我身下!”

說罷,便氣沖沖地走了。

林郁青深知以眼下自己的處境,同趙绔作對自然是不可能的,只得減少出門的日子,索性閉門不出。

誰知趙绔色膽包天,幾日後的夜裏,竟不知從哪兒打聽到他在林府院子的方位,翻牆入戶。

夜色之中,推門聲剛響,林郁青便睜開了眼。

他向來睡眠極淺,只要有一點動靜就無法安睡,腳步聲一點一點靠近,林郁青面朝床邊假寐,微眯着眼看清來人,當即心生戒備。

趙绔走近他,毫不在意地坐到床邊,伸手撫上床上男子如玉般的臉頰。

只是當她指尖剛要觸到林郁青的瞬間,對方陡然睜開眼,點漆黑瞳中透露出寒意:“趙小姐這是什麽意思?”

“醒了?”趙绔并不意外,低低一笑,“我早就打聽過了,林葳蕤那個不中用的成日裏在太學讀書,想必林公子定是孤枕難眠,在下不忍美人孤單,特意來陪陪你。”

說着,趙绔又要伸手去摸他的臉。

男人嘛,雖然嘴硬,身體卻很誠實,只要自己将他睡服了,保準他忘不了女人的滋味……趙绔心裏如是想。

林郁青一把抓住對方的手,銀色的月光透過窗閣撒到他面上,帶着霜寒:“趙小姐就不怕我叫人?”

“你随便叫便是。”趙绔嘿嘿一笑,“你看看你院裏那些下人會不會醒來?若是叫林府其他人知曉,你猜她林葳蕤還會不會要你。”

說罷,趙绔便猴急地撲上來。

林郁青側身從床上爬起來躲閃過,本欲出手将對方制住,誰知趙绔看起來是個文弱的女子,卻身手了得,反将他制住,帶着邪笑道:“林公子不若從了我,她林葳蕤能給你什麽,我照樣能給。”

趙绔身上有功夫,林郁青敵不過她,電光火石間,他心頭已經有了自己的盤算,陡然出聲道:“趙小姐可是真心喜愛郁青?”

趙绔一愣,見對方神色自若,忙哄道:“那是自然,若非如此,本小姐怎會冒如此大的風險夜闖私宅來與你幽會?”

林郁青盯着她,陡然眼眶有一滴淚落下:“騙人!”

美人落淚,自是叫趙绔這個風流種心疼不已,當即手忙腳亂地想要替他擦淚,沒想到林郁青一把揮開她的手:“趙娘若真是喜歡我,如此輕狎,豈不是拿我當做花樓中的男子取樂?”

他平日裏冷若冰霜,此番落淚嗔怪,別有一番風味,宛若枝頭被雨滴淋透的梨花,楚楚可憐。

趙绔心疼得可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将人抱進懷裏哄,偏生林郁青躲着,于是她只得好聲好氣道:“是我不對,輕怠了林郎,你若要有不高興,盡管拿出出氣便是,何苦氣壞了身子?”

林郁青手指揩了揩眼角的淚滴:“若你當真喜歡我,那就不該出現在林府。”

“可是你又不出門,我實在是想你想得慌……”

林郁青早就料到她要說的話,順勢道:“天大地大,趙娘若真是打算同我歡.好,不如、不如……”

似是羞赧,他的聲音低了幾分。

趙绔自是沒有錯過他說的話,喜出望外:“不如什麽?”

林郁青湊近她,附耳低聲說了一段話。

美人溫聲細語,邀她私會,趙绔翻牆走時,差點腳底打滑從牆上摔下來。

殊不知等她走後,林郁青點亮屋子裏的油燈,先到隔壁去看了看,觀棋觀書果真睡得死死的,紙糊的窗戶上還破了個洞,當是被人提前吹了迷.藥暈睡過去。

想起那人方才的動手動腳,林郁青便覺得陣陣反胃,眸底現出狠色。

敢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趙绔必須死。

——————

今日休沐,原本是個值得開心的日子,林葳蕤卻很難開心起來。

此時她在四皇女宮殿中的書房裏,跪坐于榻前,一字一句讀着手中的書。

軟榻之上閉眸淺眠的人,除了洛煦還能是誰。

今日她穿着一身大紅華服,長裙衣袖寬敞,裙擺自榻上迤于地面,宛如一只盛開的梅,即便閉着眼,卻也是氣勢灼人,妖豔得灼目。

日光自窗戶斜射而入,剪出她的側影,林葳蕤恍惚間又看到郁青的影子,忘了繼續讀下去。

“怎麽不讀了?”沒想到洛煦根本沒睡,反而開口問道。

讀!她讀!林葳蕤忍辱負重,啓唇低念。

似是感受到她的憤懑,洛煦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到林葳蕤身上,冷不丁問道:“不知林小姐可有婚配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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