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摔傷 旋即她的耳朵就被人掐住

然而董舒的回答并不如林葳蕤想象的那般。

她食指指着自己:“我?”

又搖了搖頭:“我不行。”

“你怎麽不行了?”林葳蕤湊過去, 手臂搭上她的肩,“平日咱們太學裏,就數你最刻苦, 文章也是寫得一流,科舉自是不在話下, 董同窗倒也不必謙虛。”

“你傻了不成?”董舒還未開口,謝韻之倒先插嘴道,“她要是科舉不在話下,早就入朝為官了,還怎會跟你我一同上課?”

謝韻之一語道破董舒的毛病, 原來董舒科舉初試屢次不過, 并非她文采不夠, 而是一到了考場上便心神不靈, 下筆之時連執筆的手都在發抖,如何能做題?

董舒道出自己的問題後,托腮嘆口氣道:“明年可就是我第三次參加科考,倘若要是再過不了,便只有回去納幾門夫侍,成親生女, 再替我娘打理生意……”

這可真是活生生的不努力就得回家繼承家業。

林葳蕤也一并跟着她發愁起來, 覺得有些可惜,以董舒的才華,未免也太過浪費,只得安慰道:“你也不必灰心,俗話說得好,再一再二,沒有再三, 萬一這次老天開眼……”

“老天若是開眼,我便沒有這毛病。”董舒哀怨地打斷道。

“行了。”謝韻之滿不在乎地過來也跟着坐下,“說白了,不就是膽子小麽,小娘我有個主意,就看你敢不敢?”

“什麽主意?”董舒将信将疑。

寝廬中還有其他學女,謝韻之為了不讓旁人聽見,左右手分別搭上二人的肩膀,壓低聲音:“我聽說啊,城外有一處鬧鬼的荒墳,到了半夜就鬼火閃爍,有種的,咱們今夜就到那荒墳裏去,将你的膽子練練。”

林葳蕤一聽便知道,謝韻之說得這鬼火,不過是墳地裏的磷與空氣發生的反應,跟鬧鬼沒有關系。

不過到底是墓地,她哪裏敢去,正欲拒絕之際,董舒卻已經先她一步搖頭:“不…我不去…”

“知道你就這點膽子。”謝韻之不屑道,“朝堂之上,可比這鬧鬼的荒墳兇險多了,你要是不敢,還是趁早收拾包袱滾蛋,免得占了太學裏的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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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董舒生性膽小,但也經不住謝韻之這一激,當即漲紅了臉,梗着脖子道:“去就去!”

連董舒都說要去,謝韻之這個提出主意的人自是不談,只剩下林葳蕤沒有吭聲。

兩人一齊将目光投過來,林葳蕤被看得騎虎難下,只得咬咬牙:“我也去。”

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就應該無所忌憚,董舒跟謝韻之兩人都不怕,她一個現代人怕什麽?

夜半時分,城北的荒墳外,草叢間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今夜的月光又圓又亮,亮堂堂照着,連火把都用不着打,三人在約定好的槐樹下碰頭,林葳蕤和謝韻之打着空手,董舒連筆墨都帶上了。

來都來了,當然要逼自己一把,若是在此種環境下都能寫出文章來,科考場上自然也不足為懼。

“都來了?”謝韻之一身白衣,面上絲毫不見膽怯。

“嗯。”林葳蕤點頭,看似面色沉着,實則已經不敢大聲說話。

荒草間的樹木枯枝上,盤旋着的烏鴉嘎嘎叫了幾聲,在此等夜色中更顯寂靜。

“要、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董舒握緊手中的火把,嗓音都還有些發抖,“這荒山野嶺的…”

“怕什麽!”謝韻之打斷了她的話,“出事了,有小娘我罩着你。”

林葳蕤的目光從兩人面上一一掃過,也吞了下口水,不敢說話。

作為領頭羊,謝韻之已經走在前方,及膝的草叢被幾人的動作帶出聲響,很快,月光之下,小坡上的墳茔就出現在視線中。

林葳蕤和董舒彼此對視一眼,都壯着膽子走上前去。

謝韻之停下腳步,擡了擡下巴,對董舒示意道:“去呀。”

“我我我……”董舒拿着筆墨的手在顫抖,腳底就像是灌了鉛一樣邁不動步子,對上謝韻之大無畏的神色,她怎麽也說不出服軟的話,只得一個人向前走去。

謝韻之順勢找了塊石頭坐下來,目送着董舒一步步走遠。

“這樣能行麽?”林葳蕤小聲問。

“死馬當作活馬醫呗。”謝韻之道,“董舒堂堂一個大女人,也不知怎生這般膽小,早就該練練了。”

董舒挪動着步伐,兩股顫顫地走進一堆荒墳中間,這些墳墓大多是窮人家死了夫兒,用竹席一卷便扔來埋這兒的,因此墳包也只是敷衍地堆了堆。

董舒感覺那疏松的一座座小土包下面,像是随時都會有東西冒出來,将自己一擊致命。

她心裏不停念着“南無阿彌陀佛”,在一塊較為平坦的地勢坐下來,攤開紙筆,又掏出火折子點亮油燈。

油燈被點亮的瞬間,她感覺自己身後似乎嗖地一聲竄過一個黑影。

董舒吓得渾身一緊,不敢動了,連呼吸都屏住,汗毛不自覺立起來。

“是黃鼠狼。”不遠處的謝韻之看得清楚明白,“有什麽好怕的?”

她這才将信将疑地攤開紙張,執筆下書。

荒野之中及其寂靜,除了風吹草動,董舒便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和筆尖與紙張的摩擦,可她莫名覺得一定還有其他的聲音,只是自己聽不見而已。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那些藏在黑暗中的動靜卻始終未曾暴.露出來,不知不覺間,董舒竟真的忘記恐慌,一心寫文章,嘴裏還念叨着下一句該怎麽寫。

謝韻之懶洋洋地倚着石頭,打了個哈欠。

“已經不早了,不如咱們回去了吧?”林葳蕤低聲道,明日休沐,她還得進宮伴讀呢,再說待在這種地方,也怪瘆人的。

她話音剛落,還來不得等謝韻之開口,便聽見一聲慘厲的尖叫,劃破夜空,徘徊在荒墳之間。

是董舒!

林葳蕤朝她的方向看去,便見到一簇藍幽幽的火焰不知何時出現在董舒肩旁,而她已經被吓得驚慌失措,放下筆起身就要往小坡下逃。

眼看着她就要跑到謝韻之和林葳蕤跟前,董舒似乎是擔心将鬼火帶給她們,又轉了個方向朝更荒蕪的草野間跑去。

“這膽小鬼!”謝韻之低聲道,忙追了上去。

林葳蕤當即也追着董舒,顧不得夜裏寂靜,扯亮了嗓音:“董舒,不要跑,不要再跑了。”

鬼火這種東西原本就是屍骨生出的磷與空氣相互摩擦産生的火焰,董舒越是跑,那火焰便越是随着空氣流動跟着她緊追不舍。

然而被吓慌了神的董舒哪裏還聽得進去她的話,嘴裏哇哇叫着,往草野深處跑去。

幸好她只是漫無目的地跑,比不上謝韻之會輕功,足尖一點,轉眼便追上了她,謝韻之伸手,一把将董舒的肩按住,她終于不得不停下來。

董舒兩眼翻白,要暈不暈的樣子。

“醒醒。”謝韻之拍了拍她的背,“怕什麽,鬼火早就沒了。”

董舒這才驚魂未定地回頭看,果然,那火焰不知何時早已消失得幹幹淨淨。

她愣了下,又想起什麽,回頭望去:“林葳蕤呢?”

謝韻之一愣,也跟着回頭朝身後看去,被夜風吹響的草地間果真沒有林葳蕤的身影。

正當二人不知如何是好之際,不遠處的草叢裏突然伸出一只手,并傳來林葳蕤有氣無力的嗓音:“我在這裏。”

原來這些荒墳堆,平日裏常有黃鼠狼或是野狗出沒,它們或是成群結隊,或形單影孤,用前爪刨出埋在地裏的屍體當做口糧。

原本就疏松的土地間,被這些野獸刨出不知多少大大小小的坑。

偏生林葳蕤如此時運不濟,一腳踩空,摔進了一個半人高的洞裏。

董舒和謝韻之合力将人拉出來,便聽見林葳蕤唉喲唉喲地叫喚。

“怎麽了?”謝韻之問。

“我的腰…”林葳蕤單手撐着腰,龇牙咧嘴,“好像是扭到了。”

“還有我的腿…”林葳蕤又道,她扶着謝韻之的肩,只有左腿能夠着地,保持金雞獨立的姿勢。

“你說說你,好端端的,非要去那荒郊野嶺作甚?”林浔枚守在床前絮叨着,眉頭緊鎖,“眼下可好,大夫說至少要修養半月,這半個月,你就老老實實在床上帶着吧。”

“爹。”林葳蕤委屈巴巴地喊道。

誰知林浔枚無動于衷,反倒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額頭:“叫爹也沒用,你就是求奶奶告爺爺,也只得老老實實躺着。”

正說着,門口傳來動靜,林郁青身着月白長袍,手裏端着湯盅,溫聲道:“郎君,聽說小姐摔傷了,這是賤身專門炖的藥膳,不知小姐可曾用過午膳?”

林葳蕤才剛剛纏過紗布,自然是還來不及用飯,只是她也沒什麽胃口,只得側臉埋進枕頭裏,嗓音悶悶的:“我不想吃。”

旋即她的耳朵就被人掐住,林浔枚的嗓音帶着咬牙切齒:“不吃東西,你還想不想快點好起來回太學?給我起來喝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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