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目光

佟珊珊玩盡興了, 華澄鈞載着她去用晚餐。

席間，華澄鈞問，“珊珊,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更進一步？”

佟珊珊在吃布丁, 差點噎死，問，“怎麽個……進法？”

華澄鈞敲了敲她的額頭問，“想什麽呢？古代結婚有‘三書六禮’，當代結婚至少要上個門吧。”

佟珊珊紅着臉, 讷讷道, “原來是說這個。”

華澄鈞笑問, “不然是哪個？”

佟珊珊望天道, “沒，我沒想多。”

華澄鈞忽然冷不丁道，“袁俊是談了多久上門的？”

佟珊珊瞪着雙大眼睛道，“沒有啊。”

華澄鈞眯起眼睛看她。

佟珊珊撓頭道，“那不是，嗯, 從小認……”

華澄鈞嘆了口氣道, “跟他就是從小認識，就我，一直默默關注了你十幾年，還不給上門。”

佟珊珊連忙投降道，“上門上門，我今天就回去禀告父母大人，行吧？”

華澄鈞笑道, “好。”

佟珊珊無語想，您咋也不猶豫一下呢？

佟珊珊忽然問，“是什麽促使你這麽迫切想見我爹媽的？”

Advertisement

華澄鈞握着她的手，吻了吻。

他閉着眼，神情很鄭重。

過了一會兒，華澄鈞才睜眼，認真地看着她道，“那天姚倩幾個人說你的時候，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佟珊珊想起那天的事，想到當時他的神情，表情也不複剛才那麽開心。

華澄鈞道，“當時我想告訴所有人，這是我的女孩，我不準任何人欺負她。”

佟珊珊被他握着手，突然就眼眶一紅。

“吧嗒——”

晶瑩的眼淚，滾在了他的手背上，熱得發燙。

佟珊珊另一手捂住了眼，她哽咽道，“我以為你在氣我不夠成熟。”

華澄鈞吻着她的手背，俯身，将她攬在了懷裏道，“不會，我記得你才23歲，你已經很好很好了。”

佟珊珊被他抱着，無聲地流眼淚，內心卻軟成了一片。

佟珊珊突然問，“我爸要是知道我是跟你談戀愛，不會有什麽奇怪的反應吧？”

華澄鈞問，“什麽奇怪的反應？”

佟珊珊道，“你那次到底跟他說了什麽？”

華澄鈞道，“升職加薪？優先提拔？提前入黨？”

佟珊珊越聽越覺得不靠譜，疑惑地看着他。

華澄鈞道，“這些都沒說。”

佟珊珊：哈？你特麽在逗我？

華澄鈞笑着道，“也就是，佟珊珊在單位表現挺好的，您就放心吧，不會被退編的。”

佟珊珊磨着拳頭問，“我爸能信？”

華澄鈞點頭道，“老丈人當時信了。”

我信你個鬼。

您有毒。

華澄鈞道，“父母的願望很單純，只要老師誇幾句就行了。”

佟珊珊就差鞠躬了，對他道，“我謝謝您了，華校長。”

華澄鈞笑道，“不謝。”

雖然如此，但是華先生認老丈人的願望很真切。

佟珊珊磨磨蹭蹭，勉勉強強，被他送回了爸媽家。

而且，一送就是一個星期，就等着佟珊珊禀告父母，松了這口。

畢竟單身三十多年，進度再不趕一趕，別的戰友二胎都要生完了。

可佟珊珊思來想去，覺得這麽輕易地就禀報了父母大人，略感吃虧。

就這麽一直賴在爸媽家，對于某人一心想上門的事兒，只字不提。

怪就怪在，她的車被李雪冰開回家之後，先是輪胎紮了。

華先生幫忙送去補了胎之後，又說剎車片出了點問題。

華先生是這麽說的，“剎車片主要還是因為你總是急剎，你這車也開了三年了，該好好檢修一下，所以我幫你送4S店了。”

沒了代步工具，本來打算每天自己上下班的佟珊珊，卻每天被華先生或者是華先生請來的滴滴司機，早晚送回爸媽家。

佟珊珊覺得，這裏面有鬼。

但是她不會修車，她沒有證據。

老爸佟得勝後知後覺，眼見女兒每天回家，他倒是挺開心的，樂呵樂呵地做飯。

李娅妍卻敏銳，還以為女兒是在感情上出問題了。

周四這天趁着佟得勝加班應酬未歸，李娅妍拉了正在埋頭寫材料的佟珊珊問，“最近怎麽了？跟男朋友吵架了？”

佟珊珊紅着臉道，“沒有的事兒。”

李娅妍認真地看了會兒她的表情，笑問，“那是為什麽？”

佟珊珊有些不好意思說。

第一次見女兒這樣，李娅妍問，“是不是想帶他回來給我們看看？”

佟珊珊沒憋住，笑了，撓頭道，“我才不要呢，是他——”

李娅妍這下明白了，男孩子想上門，而佟珊珊在傲嬌。

于是道，“那挺好，八月挑個周末，讓他上門吧。”

佟珊珊拉着自己媽媽的手道，“老媽，你這樣也太便宜他了吧。”

李娅妍道，“那我該怎麽刁難刁難他？”

佟珊珊想了想道，“嗯，還是算了吧。”

見女兒這副恨嫁的模樣，李娅妍點了點她的頭，不再說什麽了。

佟珊珊又問，“老媽，那我老爸那裏？”

李娅妍道，“放心吧，交給我。”

次日一早，佟珊珊起了個大早。

李娅妍已經做了早餐，佟得勝也剛起來，在泡茶。

趁着佟得勝在，李娅妍故意道，“珊珊啊，把你新男朋友找個時間帶回來吧。”

一直記着想見佟珊珊新男友的佟得勝有些懵圈，想不到轉折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他有些激動，又有些怯，生怕這個男孩子讓他不滿意，又跟袁俊似的讓自家珊珊受委屈。

他問，“這次這個，能看了？”

佟珊珊無語道，“一直能看的好不，你又不是不認識。”

佟得勝有些茫然。

佟珊珊有些不好意思，拿着手機裏面華澄鈞的照片給佟得勝看。

佟得勝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他道，“這——這不是你們那個華主任嗎？”

佟珊珊紅着臉低着頭，嗯了一聲。

佟得勝再次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許久才問，“什麽時候的事？”

佟珊珊掰着手指算了算道，“大概四個月前吧。”

佟得勝傻了，還是李娅妍揪着他的耳朵道，“你就等着珊珊男朋友上門吧，管那麽多，又不是你女朋友。”

佟得勝傻乎乎地望着自己老婆道，“我不得把把關啊？”

李娅妍道，“珊珊喜歡，你還真能把人趕走不成？何況這個男孩子一看就相貌堂堂。”

佟得勝哎喲一聲道，“老婆，你不知道，那是華劍平的兒子啊！”

佟珊珊沒想到自家老爸連華澄鈞的父親是誰都知道，于是問，“怎麽了？”

李娅妍聽完也張大嘴半天說不出話來，等到回神之後才笑了半天，對佟珊珊道，“沒什麽，你別問了，你爸以前的黑歷史。”

佟珊珊一臉懵地問，“我爸還有黑歷史？”

李娅妍笑着點頭道，“帶人上|訪什麽的。”

這下輪到佟珊珊說不出話來了。

佟得勝撓了撓頭道，“當年無知啊，現在不是好了麽？咱能不提了麽？女兒你不是要上班嗎？司機來了嗎？”

被佟得勝趕出家門，佟珊珊還滿臉錯亂。

上了華澄鈞的車，佟珊珊轉頭問他，“那個，我爸是不是以前認識你爸？”

連着這麽多天接送，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的華澄鈞揉了揉鼻子，看了她一眼道，“是的，怎麽了？”

佟珊珊語帶試探問，“那個，是不是有什麽不堪的過往？”

華澄鈞聽完就笑，捏了捏她的小臉，蹭了一手的粉，被佟珊珊拍開道，“老實交代。”

華澄鈞道，“是的吧，你爸爸還曾經沖到我家來過。”

“啊？”佟珊珊聽完更震驚了。

華澄鈞道，“不過最後和平解決，當年你父親的确也有大哥的風範，把我們整棟公寓都鎮住了。”

佟珊珊感覺要哭了，問，“你父親怎麽說的？有沒有什麽說法？”

華澄鈞想了想，又自己笑了起來。

等佟珊珊快要咬人了，才道，“沒什麽，你父親當時為了企業的下崗職工來吵，最後我父親幫他成功轉型，所以他現在做安保公司老總，我父親也算出過力，這麽看來，我們緣分很深呢。”

佟珊珊想，這是什麽緣分？孽緣才是吧？

她老爸的黑歷史被他爸捏着，她自己的黑歷史被他捏着，佟珊珊捂着臉問，“你爸會接受我嗎？”

華澄鈞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害怕我父親嗎？”

佟珊珊分開手指，偷眼看他道，“想到你爸是那麽大的領導，我就有點慌，不是說你這種都要政治聯姻嗎？”

華澄鈞嗤笑一聲問，“你都聽誰胡說八道？我這種再政治聯姻，是嫌搞團團夥夥不夠明顯？還是嫌我父親官太小？”

佟珊珊聽完也笑了，難得羞赧道，“那個，不是聽人這麽說的嘛。”

華澄鈞嘆氣道，“珊珊，總是聽那些有的沒的，我跟你說的倒是從沒見你信過。”

佟珊珊對着他吐了吐舌頭道，“你是不是應該思考一下為啥你的話我總不信？”

華澄鈞咬了咬牙，也是拿她沒有辦法，趁着紅燈，親了親她道，“珊珊，你應該相信我，我從未欺騙你，如果需要騙你，我寧願不告訴你。”

佟珊珊聽完，看着他的側臉，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不過華先生聽她說話一向善于劃重點，他問，“所以，我是被準許上門了？”

佟珊珊磨牙道，“算吧。”

華澄鈞滿意。

這天之後，佟珊珊的座駕終于從4S店被接了出來，允許返家。

佟珊珊的公示和任職都很晚才來，這天佟珊珊完成了居委換屆，□□部人事辦主任陳素通知，說領導找她談話。

這些天華澄鈞每日接送，可兩個人卻很少說工作上的事情。

佟珊珊測評那天發生的事情，此後華澄鈞也沒再說過，佟珊珊自己又覺得丢臉，也不會主動提，免得被華主任教育。

佟珊珊到辦事處樓下望着6樓的辦公室，偷偷給他發了個消息問：你找我談話？

華澄鈞白天總是很少回複消息，這次也不例外。

佟珊珊先到了5樓陳素的辦公室去找了陳素，陳素讓她坐着等。

過了一刻鐘，陳素接了座機電話，才對她道，“李書記回來了，叫你上去談話。”

佟珊珊茫然的想，為什麽是李書記？

進了李樹人辦公室，李樹人桌上放着她的考察材料。

佟珊珊想看看自己的測評結果到底有多差，可是隔着桌子，她看不到。

李樹人跟她長談，肯定了她做的那些工作，卻告誡她，做了副科長了，要學會團結同志，更要學會忍讓和謙遜。

知道自己這次測評只是低空飛過，雖然她并不追求這些，卻依然還是會覺得難過。

她真的從來沒有主動想跟誰結仇，可是當得知大家都不喜歡她的時候，哪怕再豁達的人，內心總是會介意的。

李樹人也聽說了測評當天事情的前因後果，他對佟珊珊道，“推薦那天發生的事情最後傳到了區裏，華主任親自去區裏幫你解釋的。小佟，你要知道，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我工作快二十多年了，遇到很多領導，如華澄鈞這樣好的一把手已經很少了，你不能讓他的心血白費，知道嗎？學會忍耐，是我對你的期望，你自己有什麽想說的嗎？”

佟珊珊默默聽着，覺得感動，一時無法用語言來表達。

她用力點了點頭道，“我會努力的，謝謝李書記。”

李樹人微笑點頭，對她道，“你的任命下來了，這兩天去居委交接一下給小吳，然後去找鄒主任報到吧。”

佟珊珊應了一聲出去了。

她想着那天鄒春意給她的谏言，陳皓對她的告誡，華澄鈞對她默默的呵護，以及此刻李樹人寄予的希冀。

她忽然一下子感動到熱淚盈眶。

原來，成長不是為了忍耐誰。

而是不想辜負背後那些善良的目光。

在電梯廳碰到華澄鈞和跟在他身後的盧羽夢。

華澄鈞看了她一眼，盧羽夢跟在後面，似乎想看出什麽不尋常。

佟珊珊抓着手機，同他點頭說了一句，“華主任好。”

華澄鈞點了點頭。

兩個人仿佛是鬧掰了一般，沒什麽互動交流。

盧羽夢穿着高跟鞋小快步跟着，還聽她輕蔑地笑了一聲。

佟珊珊下了樓，坐在車裏，看着7月底明晃晃的陽光，卻微笑着伸手，去觸摸陽光。

趙雅菲來電話道，“明天過來跟我交接哦。”

佟珊珊笑着說好。

趙雅菲問，“心情這麽好？”

佟珊珊道，“當然。”

趙雅菲又問，“不跟你男人鬧了？”

佟珊珊道，“那倒沒有，鬧一鬧十年少。”

趙雅菲啧啧道，“是命短十年吧？”

佟珊珊大笑。

此刻，盛夏。

日光傾瀉。

天空澄澈。

風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