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不心疼

第二天早上五點半, 天還未亮。

這幾天來了冷空氣，佟珊珊本來每天都會賴床的，但今天卻起得意外的早。

華澄鈞醉酒, 竟還在睡。

佟珊珊忽然覺得，這不就是婚後的生活嗎？

明明只是日常的柴米油鹽, 卻也溫馨得剛剛好。

起床洗漱，順便做了份早餐。

華澄鈞起床的時候，佟珊珊剛拌好冷菜，炒了個雞蛋，端了一鍋粥。

華澄鈞道, “珊珊, 我覺得我賺大了。”

佟珊珊催着他道, “去洗漱, 一會兒你洗碗。”

華大主任默默被佟小科長趕去刷牙洗臉，在桌前乖乖坐下。

佟珊珊拿着筷子，遞之前在手掌心敲了敲，問他，“記不記得昨天誰送你回來的？”

華澄鈞反應一秒道，“小周。”

佟珊珊點點頭道, “好, 你記得就好，別忘了洗車。”

華澄鈞笑道，“放心，昨天只是一時疏忽，今天我會關照的，保證給她安排得滿滿當當，沒空作妖。”

佟珊珊問, “你打算讓她做什麽？”

華澄鈞喝了口粥道，“協稅窗口正好缺人，挺适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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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珊珊問，“幹嘛的？”

華澄鈞道，“就是坐在窗口，幫人填表，不能脫崗。”

這個好。

雖然有些惡毒，但沒辦法，有些人就是不能放出來，否則必出幺蛾子。

兩個人吃飯的時候，佟珊珊問他，“你後來跟劉昌松說什麽了？我昨天下班前他還特地叫我上去，問我有沒有不适應。奇怪了，他才是新來的好麽？”

華澄鈞忍不住笑她這個小毒舌，捏了捏她鼻子道，“領導關心你還不好了？”

佟珊珊道，“不求惦記，但求忘記。”

這家夥，年紀不大，嘴倒是真厲害。

佟珊珊又想到那場神仙打架，當談資說給華澄鈞聽道，“你看看，你還說我火爆，可是孫局顯然比我更潑辣有沒有？”

華澄鈞笑了笑道，“有時候該怼還是要怼，何況她有邵市長撐腰，再加上，未來她的提任，顯然跟她平級的人沒有太大關系，都是看上面的。”

佟珊珊眨了眨眼睛，華澄鈞道，“你不一樣，你以前是無差別攻擊。”

佟珊珊磨着牙笑道，“華主任，請您再說一遍？”

華澄鈞默默喝粥。

佟珊珊想了想，又有些不甘心，她問，“為什麽她得罪人就沒關系，我得罪人就要命？”

華澄鈞耐心解釋道，“那位劉部長是前任區委書記的人，前任區委書記提拔上來的人都有誰呢？以前錢愛民也是一個，你可以想見，人以群分了吧？在我看來，孫局昨天這通飚也是故意的，敲山震虎嘛，我和她，還有另外幾人都是之前王涵宇區長，現在錢書記和趙區長的人，我們想幹事，但是那幫人呢，卻是處處制肘，所以必要的時候也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而且昨天陪着去的是區委副書記，也是一位實幹的領導，有能力有魄力，自然會幫着孫局，才讓她有底氣發這通飚，小佟主任，您明白了嗎？”

佟珊珊沒想到啊，“吵架居然還有那麽多門道？你們真會玩。”

華澄鈞握着她的手吻了吻道，“所以啊，你剛上來，形勢還沒有摸清楚，就直接甩了朱衛國一個耳光，才會後面受那麽多挫折，有時候謀定而後動很重要，不用急于在一時一刻讨回來，很多賬可以給他們先記着，回頭慢慢算。”

佟珊珊啧啧道，“我還是覺得做居委主任挺好的。”

華澄鈞點頭道，“的确居委更有人情味，但撕起來更粗俗。”

佟珊珊想起以前的周巧芬，的确是潑婦手段，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華澄鈞為佟珊珊開啓了一個新視野，佟珊珊這幾天，就突然看明白了李樹人和劉昌松之間的微妙關系。

她偷偷說給趙雅菲聽，趙雅菲哼了哼道，“你知道我有多難了吧？劉看上的李看不上，李看上的劉不肯用，本來挺團結的局面，現在分崩離析，你家華主任打下的天下，拱手送人咯。”

佟珊珊聽着這句話，居然覺得有些心疼。

她回家問華先生，“你會心疼嗎？自己打下的江山，拱手讓人？”

華澄鈞對着電腦一頓操作，摘了眼鏡揉了揉眉心道，“不心疼，再打一片就行。”

不愧是實力強橫的華主任，這随随便便的口氣，是在羞辱誰？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是年底了，華澄鈞十分的忙碌，佟珊珊也好不到哪兒去。

然而，自從華澄鈞牽着她的手，當衆承認她是他女朋友之後，那些作妖的……

好像也沒好哪兒去，反而明裏暗裏地暗示，她随時會被華澄鈞甩了。

但章岚倒是轉了性，偶爾來跟她搭讪兩句，還說當時她入黨轉正也是為了她自己未來好，俨然是一副全心為了她的架勢。

每次章岚去她辦公室閑磕牙的時候，佟珊珊都想說：謝謝您了，您還是多操心盧羽夢吧。

佟珊珊這天趁着華澄鈞回家早，十點多的時候問他，“大橙子，章岚這個人到底是什麽情況？聽說她是大領導的夫人？”

華澄鈞正專心在電腦前，敲着她看不懂的代碼，曾經她問過他這是什麽，華澄鈞卻表示，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鬥争。

好吧，反正她看不懂，他怎麽說，她怎麽信。

過了一會兒，華澄鈞摘了眼鏡，舒了口氣，端着她給泡好的蜂蜜柚子茶道，“章岚是過去一位副區長的前妻。”

佟珊珊十分無語，沒想到是這麽複雜的關系。

華澄鈞聳肩道，“後來她自己出軌被抓包，然後被發配來的，不過她始終以自己是副區長夫人自居。”

佟珊珊覺得三觀颠覆，華澄鈞想到章岚曾經對她說的話，便道，“當時章岚當衆對你說的那句話雖然不錯，但她卻是沒資格這麽說的人，她比你高調多了，從來也不知道收斂，放在發展辦，還想插手工程，被我卡住了，所以她很恨我，連帶我把你提拔上來，就又恨上你了。所以，她當衆說教你，只是為了讓你低頭而已，她自己顯然也沒學會什麽叫謙卑。”

佟珊珊皺了皺鼻子道，“搞了半天道貌岸然，卻是個假衛道士。”

華澄鈞道，“以前可能長得還行。”

佟珊珊震驚問，“這叫還行？那我叫什麽？”

華澄鈞坦蕩道，“你這叫長在了我的審美上。”

佟珊珊作都沒得作。

兩個人還在玩鬧，佟得勝倒是來電話了。

老佟在那頭扯着嗓子問佟珊珊，“寶貝兒，這陣子在幹嘛？怎麽那麽久都沒動靜？”

佟珊珊這才想起自己好久沒回家了，還道，“你不在那陣子老爹還問我們是不是分手了。”

華澄鈞道，“看來周末是要去看望一下未來的岳父大人了。”

佟珊珊捂着嘴笑，想着還應該去拜訪一下曹教授，卻突然提醒道，“你別說我跟你同居了啊，不然我爸不得揍你。”

華澄鈞卻是牽過了她的手道，“真知道了又怎麽樣呢？等春節前，我父親回來了，讓他們一起吃個飯敘敘舊吧，也是該談談我們的終身大事了。”

佟珊珊有些臉紅，昂着頭道，“我還小呢，還沒準備好呢。”

華澄鈞道，“行，那我等你再長長。”

佟珊珊總覺得，這句話怎麽不對味？

當周末，華澄鈞雖然要加班，但依然抽了半天時間去拜訪老丈人。

華澄鈞主動道，等過年的時候，他父親應該回來了，雙方家長一起見個面，佟得勝也是滿臉堆笑說好。

可是到了過年的時候，因為在北京公務纏身，曹教授去了北京陪華劍平過年，而留了華澄鈞在滬。

雖是如此，華澄鈞卻陪着佟珊珊在除夕這天回家一起吃年夜飯。

除夕這天晚上，一家人圍在桌子前吃年夜飯，客廳的電視裏放着春晚。

華澄鈞在飯後，主動洗碗拖地，任勞任怨。

畢竟本來就是個強迫症，做這些家務很是順手，未來丈人丈母娘在一旁樂呵呵的。

吃過了年夜飯，李娅妍端了水果上桌。

華澄鈞用電腦給父母發了視頻請求過去。

那邊顯然早有準備，不一會兒就接了。

華劍平端坐在自己北京公寓的沙發上，曹銀華教授陪在一旁，看到老朋友佟得勝，也是十分高興。

“得勝啊，你現在不錯嘛。”華劍平跟佟珊珊想象得不太一樣，看上去居然十分儒雅，跟曹教授倒是十分的般配。

佟得勝平日裏那麽霸氣的一個人，卻平白在華劍平面前矮了幾分，十分不好意思道，“華書記，都是托您的福。”

華劍平笑道，“可不敢，我和曹老師才是托了你的福，你培養了那麽優秀的女兒，讓我們家添福咯。”

佟珊珊悄悄湊在華澄鈞耳邊道，“你爸爸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樣。”

華澄鈞筆挺地立着，挽着佟珊珊。

李娅妍坐在佟得勝身邊，看着這一對小情人，倒是覺得自家女兒眼光真是不錯。

顯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華劍平問候道，“得勝，我們也是老朋友了，能夠成為親家更是緣分，雖然今年過年很遺憾不能與你們聚首，但是下半年我可能會回滬，我們到時候一起痛快的喝幾杯。”

佟得勝笑得臉上開花，連連答應了下來。

佟珊珊原本有些緊張的，但沒想到華澄鈞的父母其實都挺好相處，曹教授陪在旁邊十分安靜，華劍平又跟華澄鈞吩咐了要好好照顧佟得勝夫婦，兩邊又略略聊了幾句家常，才挂斷了視頻。

佟得勝喜不自勝，站起來拍着華澄鈞的肩膀道，“澄鈞啊，你父親真的，我這輩子服氣的人沒幾個，你老爸絕對是一個，有魄力，有膽識，關鍵是一心為公，待人真誠，真的，我以前不太看得起做官的，但是就他，我服！”

能夠讓自己父親說出這種話的人，佟珊珊想那絕對不是普通人啊，不由得仰頭看着華澄鈞，這個男人顯然也是繼承了他父母的優良品質，讓人心悅。

她挽着他的胳膊，當着父母的面，有些羞澀，但全然發自內心道，“大橙子，我愛你。”

佟得勝看呆了，而李娅妍拉着佟得勝，拍了拍他的手道，“去，還不去泡茶，你不是年前去武夷山弄了二代大紅袍來嗎？”

佟得勝連忙點頭，一邊看看女兒那樣子，內心隐隐失落不已。

大概每一個父親在看到自己女兒找到歸宿的時候，都會這樣悵然若失的吧。

這個農歷年的最後一天晚上，華澄鈞成功留宿了佟珊珊父母家。

次日清早，雞鳴即起，家務全包，俨然是女婿模樣。

佟得勝原本一直擔心，華澄鈞出身家世優良，會不會讓自己寶貝女兒受委屈了，如今看來，自家女兒倒是完全不委屈的。

至少在做家務這件事情上，華澄鈞是他們家鄙視鏈最底端，地位被佟珊珊拿捏得死死的。

而且自家女兒居然還學會了做飯，甚至青出于藍，比自己做得還好吃，真是讓佟得勝老懷甚慰。

李娅妍倒是淡然，靠在佟得勝身邊，拍着他的手道，“也差不多是該享享清福，收了生意退休吧。”

佟得勝倒也是這種想法，然而這天上午，華澄鈞卻單獨和佟得勝去了書房聊事情。

佟得勝從書房出來，眉頭緊鎖。

李娅妍跟着佟得勝這麽多年，怎麽會不知道他的脾氣，私底下悄悄問他，“怎麽回事兒？”

佟得勝長籲短嘆道，“沒想到啊，澄鈞說最近區裏幾個企業反映，培生那個物業公司現在搶人搶的很兇，你本來讓我收了生意，培生也一直想把我手上的公司買過去，但是現在我倒是有些擔心，那些兄弟們都是跟着我實打實拼出來的，別回頭跟了培生，倒是把自己的飯碗砸了，那可怎麽才好？”

李娅妍道，“那你讓女婿給出出主意啊。”

佟得勝一拍腦袋道，“對呀，你早說。”

李娅妍笑道，“你呀，什麽腦子。”

佟得勝看着李娅妍嘿嘿傻笑，抓着女婿又回書房去了。

佟珊珊嗑着瓜子看着自家老爸問老媽，“我爸一把年紀了，居然愛讀書了？他跟我男人聊啥？”

李娅妍敲她腦袋道，“聊啥？聊房聊車聊日程，聊啥時候把事情辦了，早點讓你嫁出門。”

這，你親媽還是你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