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有我

佟珊珊結束了封閉培訓出來正是流火的七月, 好事倒是沒有，壞事兒卻是接踵而來。

剛開機沒多久，孫澤濤突然打電話對佟珊珊道, “珊珊啊，那個, 叔叔被公安那邊放出來沒有？”

佟珊珊完全懵了，問他，“怎麽回事？”

孫澤濤道，“不知道，就是叔叔被帶走了, 已經一天了, 沒有消息, 我才來問問你。”

佟珊珊全身發冷, 直接挂了電話，連忙給老爸佟得勝打電話，結果關機，連忙又打母親電話，也是沒人接，只能給華澄鈞打了個電話。

華澄鈞接了, 他問“珊珊, 培訓結束了？”

佟珊珊顫抖着聲問他，“你在哪兒？”

華澄鈞說在上班啊，佟珊珊突然哭道，“你能不能來接我一下？我爸爸被公安帶走了，你知不知道？”

華澄鈞聽後頓了頓道，“知道。”

如此細微的停頓，卻讓佟珊珊覺得不尋常, 她抹了眼淚問他，“你知道？怎麽回事？”

華澄鈞應了一聲道，“你先別急，還在調查。”

佟珊珊覺得胸口像被打了一拳，顫抖着聲問他，“你現在在哪裏？”

華澄鈞說自己在區政府，佟珊珊連忙打車去了區政府，在大樓下，碰到了秦顏。

秦顏和佟珊珊算是撕破臉了，佟珊珊今天沒心情跟她鬧，卻被秦顏一把攔住了去路道，“珊珊，聽說你家裏出事了？你爸爸是□□，你知道嗎？”

佟珊珊聽着她說話，恨不得撕了她的臉。

她笑了一聲道，“那也跟你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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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樓，直沖華澄鈞辦公室，華澄鈞不在。

轉身出來卻看到了柳春妮，柳春妮看到她，便道，“華主任不在。”

佟珊珊打他電話，關機。

柳春妮道，“去開緊急會議了。”

剛剛明明還說在區政府等她的呢？

她問，“什麽時候開完，我等他。”

柳春妮皺眉道，“你這樣影響我們工作，請出去等。”

佟珊珊深吸一口氣，沒有争辯什麽，對着柳春妮點了點頭，拿着手機去走廊。

孫澤濤電話又打進來了，他道，“公安叫我過去問話了，大概是懷疑我們是□□收保護費。”

看來是真的出事了。

佟珊珊再度打母親電話，還是沒人接，佟珊珊急了，她回濱江花園取了車就往家趕。

開車回了父母家，開門進去，叫了半天沒有人答應，上樓，卻在走廊裏看到母親倒在地上。

佟珊珊急壞了，連忙沖上去攙扶母親，一搭脈，還是有心跳的。

她強迫自己鎮定，掐人中，打120。

過了10分鐘，救護車來了。

佟珊珊也不知道母親的醫保卡在哪裏，翻出錢包，跟着就走。

去了醫院，送了急診室，醫生一看道，“先驗個血，再拍個片子。”

佟珊珊焦急地問醫生，“我母親這種情況，可能是什麽病？”

醫生不冷不熱道，“不做檢查，你說什麽病。”

醫生道，“先去檢查回來再說。”

佟珊珊連急救床都推不動，請了護工幫忙，用手機轉了100，請對方幫着推一下。

她一個人又要排隊付費，又要驗血、找拍CT的地方，內心更是焦急不已。

好不容易排到了CT，母親幽幽醒了，佟珊珊此刻心酸不已，但咬着牙要裝堅強。

李娅妍臉色慘白，眼睛又緊緊地閉了一下，擡了擡手，卻沒什麽力氣。

佟珊珊這一刻突然明白，她是個成年人了。

而且，這将是一條，沒有回頭的路。

她再不能做無憂無慮，全身心依賴自己父母的，任性的大小姐了。

她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對李娅妍道，“媽媽，我們先去檢查。”

李娅妍沒什麽力氣，微微點了點頭。

做CT要把人搬到CT的儀器上，佟珊珊艱難抱起李娅妍，李娅妍全身沒勁，但仍然努力配合。

佟珊珊将母親放平，通知了醫生，又把急救床推了出去。

沒一會兒，裏面的醫師就說好了，佟珊珊又連忙将母親扶上床，忙活完直接一身汗。

華澄鈞此時給她回電了，佟珊珊正脆弱，接了電話對他道，“你要是想說什麽讓我不高興的話，請直接挂電話。”

李娅妍躺在病床上，擡手過來握了握佟珊珊的手，搖了搖頭。

華澄鈞道，“我在公安這裏，等忙完聯系你。”

佟珊珊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那邊就一陣嘈雜，華澄鈞立刻挂了電話。

她多怕，在她最脆弱的時候，華澄鈞說什麽讓她不能承受的話來。

手機屏幕亮了，消息提示華澄鈞發來消息：放心，有我。

佟珊珊深吸一口氣，眼圈也紅了。

她回了一個表情：/抱抱/

過了沒一會兒，佟珊珊用臨時的就診卡，刷出了報告，然後推着母親去給醫生看診斷。

醫生看完後道，“小中風。”

佟珊珊愣愣地看着醫生，就見醫生在開處方了，佟珊珊問他，“嚴重嗎？”

醫生開了處方後道，“以後要注意啊，尤其有高血壓，要按時吃藥，還有注意規律生活，不能熬夜，吊幾天鹽水，然後下周來複診。”

佟珊珊拿着醫生開的處方單，一時百感交集。

母親這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啊。

她走出診室，母親的目光溫柔地望着她。

這會兒李娅妍能開口了，對她道，“珊珊，沒事的，主要是你父親出事，我擔心啊。”

佟珊珊握着母親的手，蹲在急救床前，哭得泣不成聲。

她甚至現在都不敢問自己父親怎麽樣了，所有的擔心都只能壓在心裏，不敢表露，生怕又刺激到母親。

李娅妍看她哭，內心難過不已，卻問她，“剛剛是澄鈞嗎？”

佟珊珊點了點頭。

李娅妍道，“給他去回個電吧，你爸爸的事情，是他在幫忙。”

佟珊珊的感動洶湧而來，她擦幹眼淚點了點頭，要去給華澄鈞打電話。

給華澄鈞撥了回去，他沒一會兒就接了，他還沒開口，佟珊珊就哭了，“你在哪裏？我需要你……”

華澄鈞哪兒聽得她哭泣，連忙道，“珊珊，我馬上就到，是在中山醫院嗎？幾號樓？”

佟珊珊蹲在地上，抽了半晌，才報出了位置。

華澄鈞道，“馬上就道。”

佟珊珊推着急救床去輸液室，人山人海。

原來每一天，生老病死，都在人間上演。

哪兒有什麽永恒的快樂，不過都是瞬間的歡愉。

佟珊珊忙進忙出地幫母親安排，等好不容易在走廊上有了個位置，才安定了下來。

看着護士将針紮進母親的手背，她忽然想起那天，華澄鈞吃芒果過敏，她陪着他去打點滴的經過。

母親這會兒好一些了，她問佟珊珊有沒有水，佟珊珊連忙跑去外面買。

結果都是冷的礦泉水，最後是去全家，買了一碗白粥，又要了一杯拿鐵。

店員給了一杯熱水，佟珊珊自己兌着礦泉水，給了母親一杯溫水。

點滴的速度很慢，佟珊珊沒有座位，就站着陪。

這會兒李娅妍已經好多了，佟珊珊看着診斷書，卻是不太懂。

李娅妍問，“澄鈞那邊有你爸爸的消息嗎？”

佟珊珊道，“他馬上過來。”

李娅妍點了點頭道，“珊珊，看到他這樣對你，我也就放心了。”

佟珊珊聽着母親仿佛交代遺言，連忙道，“媽，別胡說，哪兒這麽容易就能放心了？”

李娅妍笑了，抓着她的手道，“珊珊，爸爸媽媽都會老，會離開你，而愛人卻是長久的一段陪伴，澄鈞對你很好，我看得出來。”

佟珊珊哭道，“我知道他很好，我也希望你和爸爸也好好的。”

李娅妍笑了笑，神色卻是淡淡的。

佟珊珊小心地問，“媽媽，我爸爸？”

李娅妍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爸爸被公安帶走了。

傳聞，他涉黑。

佟珊珊想起這些就一陣揪心，她問媽媽，“爸爸要是真的被抓了怎麽辦？”

李娅妍望着自己的女兒，神色柔和又堅定道，“那我們就賣房賣車，幫他償還債務，請最好的律師，等他出來。”

佟珊珊看着媽媽的神情，握着她的手，淚眼朦胧。

人生崎岖坎坷，但，愛一直都在。

李娅妍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傻姑娘，人生磨難多着呢，你忘了？那時候你爸的廠轉制，公司倒閉，他每天帶着人去上訪，你爸爸那時候每天回來，長籲短嘆，還說不行就離婚吧，讓我帶着你，回你外婆家。那時候你外公不還在廠裏做高級工程師嗎？退休返聘着，收入也很好，可是我想啊，我愛你爸爸，他這個人雖然脾氣急，但是直爽，善良，重感情，這樣好的男人，在這麽困難的時候，我要是不幫着他一把，不幫他在後面撐起一個家，誰幫他呢？他也只是個人啊，也有他的脆弱啊，他曾經那麽呵護我，而我在他最難的時候，又怎麽能離開他呢？”

佟珊珊聽着母親的敘述，愣愣地掉眼淚。

她的人生經驗還不豐富，也未曾經歷風雨，那是因為，爸爸媽媽一直在為她遮風擋雨，讓她免歷風霜。

然而未來，他們也将老去，是該換她來為他們遮風擋雨，讓他們安度年華了。

佟珊珊趴在母親的床邊哭得難以自己，突然肩膀被一只手搭上了。

佟珊珊擡頭看着自己握在手心裏的母親的手，又看看另一邊，正在輸液的，母親的另一只手。

回頭，就看到那個高大的男人，一臉鎮定地同母親打招呼，然後看向挂着的輸液袋。

“大橙子……”這一刻，這個男人，就是她的天神，在她如此脆弱的時候趕到，讓她覺得安心。

華澄鈞蹲下身，抱着她為她擦幹了眼淚。

埋頭在他的胸膛之中，她聽到他說，“放心，珊珊，你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