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別離

話說開的時候, 華澄鈞哪兒還有理智可言呢？

夏真一走，佟珊珊就走上來幾步，抱住了他。

“珊珊……”華澄鈞緊緊把她抱在了懷裏, 然後，這麽堅強的男人, 居然也落淚了。

逼着她離開自己，只是不想讓她毫無希望的等待，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回來，更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來。

佟珊珊抽出手不斷的捶着他的胸膛道，“你怎麽能這麽傷害我, 怎麽能忍心這樣傷我的心？！！！”

實在氣急了, 佟珊珊直接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是真的用力咬。

華澄鈞嘶了一聲, 佟珊珊卻根本不肯松口，她這些天都快被華澄鈞折磨瘋了。

“你是個混蛋！”她說完，又是一口，繼續咬在剛才的地方，華澄鈞疼得直皺眉道，“你的咬合力怎麽那麽強？你是小狗嗎？”

佟珊珊鼓了鼓腮幫子道, “誰讓你混蛋！你才是小狗, 說話不算話，騙子！”說完又哭了。

她一哭，他方寸大亂，只能溫言哄她。

佟珊珊實在是委屈壞了，這一哭根本停不下來，兩個人在廣場上站了許久，佟珊珊最後直接勾着他的脖子, 跳到了他的身上道，“抱我。”

華澄鈞還能怎麽辦呢？哪裏舍得放手，實則是太過愛她，怕不能給她幸福，怕耽誤她。

佟珊珊道，“老實交代，是不是去執行任務？我不問你去哪兒，去多久，但是你忘了嗎，你自己跟我說的，堅持彼此相愛這件事情是戰略，你怎麽就這樣把我們的戰略給放棄了呢？華澄鈞，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華澄鈞聽着，許久不能回應。

過了很久很久，只剩下佟珊珊的嗚咽聲，他抱着她，卻艱難開口道，“珊珊，你忘了我吧。”

佟珊珊直接一拳砸在他肩膀上，這一拳很重，可是華澄鈞卻閉着眼睛，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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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他的懷裏，佟珊珊道，“我這輩子遇到過你，再也不會愛上別人了，大橙子，不要推開我。”

只這一句，讓華澄鈞再難用理智去克制自己對她的愛，更無法用傷害她的方式去推開她。

他抱着她，卻又怕，他道，“珊珊，我這一去，這輩子什麽時候見都未知，甚至可能會犧牲，會被暗殺，我不希望你浪費青春。”

佟珊珊拼命搖頭，大哭着道，“愛你這件事情，我很堅決，也很堅定，我不怕等，我只怕你不愛我了……”

她多麽害怕彼此再不相愛，多麽害怕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而他那麽好，她如何能愛上別人？更不能眼睜睜看他愛上別人。

華澄鈞擁着她，久久不能成言。

佟珊珊過了一會兒又哭了，十分脆弱，傷心透了。

華澄鈞道，“珊珊，我就是怕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如果這樣哭，都沒有人能安慰你。”

佟珊珊抱着他的脖子，聽了這句，哭得更是大聲，她嚎啕大哭，仿佛要發洩這些日子被傷害的痛楚，“華澄鈞，我不怕你離開我，我只怕你不愛我，我不許你再說要分手的話，我不許你說！如果你走了，我就再也不這樣哭了，我憋着等你回來再哭！”

華澄鈞緊緊地抱着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道，“珊珊，這樣吧，最多等我三年，如果三年你都等不到我，就算了吧。”

佟珊珊大怒道，“你閉嘴！”說完直接用唇堵住了他的唇，而他被動接受，甚至不敢回應，這态度，讓佟珊珊哭到全身發顫。

她摟着他的脖子，在他耳邊道，“我現在才幾歲啊，就算等你到三十歲，四十歲，我都願意等你啊，大橙子，我那麽愛你，我不可能再愛上別人了，那對我來說不是愛，是折磨。”

華澄鈞眼眶又紅了，卻用力睜着眼睛，想要看清這個可愛的女孩。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拂過她的長發，低聲道，“可是珊珊，我不忍心，不忍心那麽多兩個人的節日只能你一個人過，不忍心讓你一個人面對人生的痛苦磨難，不忍心你被迫要變得那麽堅強獨立。”

佟珊珊咬着嘴唇，拼命地搖頭，“華澄鈞，那你在一開始就不該招惹我！”

華澄鈞顫抖着聲，抱着她道，“珊珊，我做不到。”

佟珊珊抱着他回應道，“我也是啊，所以你怎麽舍得把我讓給別人，你怎麽做得出來？”

兩個人過了很久，還是無法平靜，在這分別的當口，言語實在蒼白，又能再說些什麽呢？

華澄鈞無法給她許諾，可是佟珊珊就扒着他，不肯下來。

華澄鈞無奈，只能叫了兩個代駕，自己則抱着她坐在後座。

佟珊珊上了車之後就很乖，她靠在他的懷裏道，“明明沒幾天能在一起了，你還這麽對我，都浪費了好幾天了……”

她的話讓華澄鈞內心也十分的潮濕，他親吻她，又嘆息。

他說，“珊珊，我多希望能陪在你身邊，可是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要犧牲自己的幸福，去守護別人的幸福。而我不希望你陪着我犧——”

佟珊珊直接捂住了他的嘴，抱着他，把臉貼在他的胸口道，“抱着我，不要說話了，就抱到最後一刻，随便你怎麽說，我都無法違背我自己的心意。”

愛他這件事情，早就已經刻進了骨子裏，“我不可能愛上別人的，你就別亂想了，還不如想想怎麽早點回到我身邊。”

華澄鈞抱着她，這個很少動情的大男人也忍不住鼻頭發酸，眼眶發紅。

回到家，兩個人躺在沙發上，佟珊珊扯開了他的衣服，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溫暖的氣息。

這個家，她第一次來那天，是被朱衛國陷害，跑上來查房。

第二次，是居委會的水管爆裂，他把她帶了回來，讓她在他家洗澡。

如今，這個房間裏充滿了溫馨浪漫的回憶，她怎麽可能收拾行李說走就走？

她的心，早就遺落在了這裏，未來，誰還能給她這樣深刻而溫暖的記憶？

“我的第一次給了你，你要對我負責……”佟珊珊的手指撓着他的胸膛，對他這麽說着。

華澄鈞吸了吸鼻子，輕柔地幫她梳理着長發，嘴裏喚着她的名字，從他好看的唇裏，吐出的“珊珊”兩個字，無比動聽。

佟珊珊閉着眼靠在他的懷裏，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華澄鈞一動不動，生怕吵醒她，當然希望她就這樣永遠屬于自己，可是肩上的使命，又不能輕易随着情感被放下。

他閉着眼，聽着她輕柔的呼吸聲，将她抱着，睜眼看着窗外天色漸漸暗下去。

世間安得兩全法。

他親吻着她的發，摟着她，最終決定自私地由着自己的心意，不願意放開她。

佟珊珊醒過來的時候是淩晨四點，她大驚之下猛然坐起，驚醒了華澄鈞。

華澄鈞被她壓麻了，吸了口氣，肩膀有些動彈不得，佟珊珊看清他之後，才松了口氣道，“我們怎麽睡在這裏？”

華澄鈞道，“我怕吵醒你。”

佟珊珊望着他，又像只小無尾熊一樣貼了上來，抱住了他。

華澄鈞道，“珊珊，我要上洗手間。”

佟珊珊道，“一起去，又不是沒見過。”

他十分無奈道，“給我留點臉面吧……”

佟珊珊看着他，裝兇，問他，“還敢不要我嗎？”

華澄鈞只能被她挂在身上，然後站起身，走到洗手間門前對她道，“大小姐，請下轎。”

佟珊珊悶笑，然後昂着頭道，“蹲下。”

華澄鈞188的大高個，只能蹲下，然後看着佟珊珊洋洋得意地跳了下來，這麽可愛的女孩，他怎麽舍得放手呢？

華澄鈞吸了吸鼻子，紅着眼進去了，等他洗了手出來，佟珊珊立刻道，“慢死了，還當你在化妝呢。”說完她自己也進去了。

華澄鈞笑着搖頭想，這輩子愛過她，又如何能愛別人？又如何能看着她嫁給別人？

只是，他覺得自己這樣無比自私。

佟珊珊也洗了手出來，看他又是一臉苦逼的樣子，哼了一聲道，“抱我。”

如此任性，也是他獨一無二的佟珊珊了。

華澄鈞張開雙臂，佟珊珊跳了上來，繼續做無尾熊。

“反正在你走之前最後一刻，你都要這麽抱着我。”佟珊珊對華澄鈞道。

華澄鈞寵溺道，“好。”

佟珊珊聽着他如此溫柔的話語，突然趴在他的肩膀上，又哭了。

華澄鈞紅了眼，抱着她，帶着她在每一個房間裏轉着。

走到儲物間，佟珊珊才看到他把她的衣服都理得好好的，當時她賭氣沒有帶走，他卻都細心收好了。

佟珊珊擦了眼淚問他，“我的百達翡麗呢？”

華澄鈞打開一個衣櫥，中間是抽屜，抽了出來，裏面是各款名表，首飾等等，他道，“都是以前給你買了，還來不及送你的。”

佟珊珊鼻子酸酸的，親了親他，又從牛仔褲後面的口袋裏拿了手機給他道，“綁定。”

華澄鈞乖乖幫她綁定了信用卡，對她道，“反正每月50萬以內授信額度都是沒問題的，家裏的股權年底父親會轉讓給哥哥，之前還有分紅和我自己理財的收入，每月委托給了信托公司負責，基本保持收益足夠，雖然你很愛花錢，但也都不貴，我還能接受。”

佟珊珊抱着他，默默聽他交代着許多事情，這才真實地感覺到，他要走了。

此時，佟珊珊倒是變得乖巧了，安安靜靜地抱着他聽着，華澄鈞走到書房，打開了一面書櫃道，“這裏面的書，挺好看的，也有趣味性，不太枯燥，我都整理過了，你有興趣，可以看看。”

轉到最後，是客房，她都熟悉的，以前她常住。

華澄鈞道，“以後出去玩，不要再亂喝飲料了，早點回家休息。”

最後兩個人回到了客廳，華澄鈞把幾個好友推送給了佟珊珊，又幫她加上後道，“有需要找這幾個人，他們知道你是我女朋友，有事情都會幫你的。”

佟珊珊看着那些人，看備注都很高端，于是嗯了一聲，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天色一點點泛白。

這一刻，佟珊珊才明白，人的意念，抵不過歲月晨昏。

時光分秒在流逝，不會回頭，奔流向未來。

華澄鈞問懷裏的她，“今天要不要去約會？我……最多還能呆三天吧，什麽時候走不知道。”

佟珊珊低着頭，抓着他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與他的扣在一起。

然後拍了張照，換成了她的微信頭像。

兩個人就這麽安安靜靜地在沙發上坐着。

等到天亮透了，佟珊珊站了起來，去廚房為他做早餐。

看着她在廚房忙忙碌碌的樣子，華澄鈞覺得鼻子十分的酸澀，走進了廚房幫她打下手，她喜歡做飯，但不愛收拾，華澄鈞道，“我讓吳阿姨每周過來兩天。”

佟珊珊攤着雞蛋餅，點頭說好。

端了早飯出來，華澄鈞看着她擺盤，然後拿過手機來拍照，兩個人就像是最日常的相處，誰都不去提以後。

本來佟珊珊今天應該回街道辦事處報到的，但是華澄鈞道，“你馬上要轉崗去民政局，做基政科主持工作的副科長了，不用急着現在回去，再陪我兩天吧。”

佟珊珊含着眼淚看着他，才知道孫局昨天的欲言又止是為什麽。

她抿着唇，抱了抱他道，“我會乖乖等你回來的。”

華澄鈞仰着頭，眨了眨眼，再低頭的時候，帶着鼻音嗯了一聲，又道，“不等也沒關系，只要你好好的，我怎麽樣都可以。”

佟珊珊直接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不許他再說了。

這場景，真是前所未有的傷感，難怪每次老談回來之後，總是情緒那麽低落。

想到老談，華澄鈞又深吸了口氣，兄弟生死未蔔，讓他也牽挂着。

那些披着最正義面貌的國家，私底下卻做着無比肮髒的勾當。

華澄鈞捏了捏拳頭，然後又松開手，抱着佟珊珊吻了吻。

兩個人面對面吃早餐。

佟珊珊有很多想問，但也明白，他估計也無法回答。

他是屬于國家的男人，守着國家的秘密，都要走了，她不忍心讓他為難。

華澄鈞還想說什麽，電腦報警就響了。

佟珊珊這才知道，原來每次這響聲，就是任務和命令。

此刻，她乖巧得不像話。

默默站了起來，幫他推了他的行李出來，又拿了他挂在衣帽架上的大衣。

華澄鈞輸入了很多，然後收了筆記本電腦放進了電腦包裏，卻背對着佟珊珊，始終不敢轉身。

佟珊珊幫他穿了大衣，然後從他身後抱住了他。

華澄鈞看着日漸升起的朝陽，聽着佟珊珊在他身後道，“如果你去幹大事了，那麽我就在家做做小事吧，我等你這件事情，不會有期限，所以，你安心去負重前行吧，而我就在這裏等你，歲月靜好。”

華澄鈞聽到她的哭泣聲，他只覺得鼻子酸得厲害，喉嚨口被什麽東西哽住了，發不出聲。

佟珊珊的手穿過他的雙臂，扣在他的身前，她哽咽着道，“我們生個孩子吧，就現在，好不好？”

華澄鈞簡直要被她逗笑了，無語道，“你是不是一個傻瓜，非婚生子，你讓我們的孩子以後怎麽出去見人？”

佟珊珊哭出聲道，“不是說會死嗎？是不是有人死了，所以你必須去？那就留個遺腹子。”

原來她猜到了。

華澄鈞淡淡的口氣道，“我們學校有一個校史陳列室，裏面挂在牆上的，有英雄先烈，有楷模，三年前被挂上去的，有一個是我的同學，他的妻子變成了遺孀，他的孩子變成了遺屬——”

華澄鈞的話還未說完，佟珊珊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将他的大衣都哭濕了。

他能感受着，透過衣服，傳遞來的溫潤的濕氣。

他轉過身，把她揉進了懷裏，揉進了心裏，他抱着她道，“珊珊，不論你等我或者不等我，我都愛你，你記得，只要你幸福，不管你是否等我，亦或者放下了我，我都很高興，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你幸福。”

佟珊珊抱着他，哭到失聲，這樣愛着自己的男人，她如何能不等他，又怎麽可能，放得下他？

華澄鈞的大手，貼在她的面頰，用大拇指幫她拭去了淚水，然後俯下身，親吻着她柔軟粉嫩的唇，仿佛要将她吻到身體裏帶走一般。

唇齒分開，離別亦在眼前。

佟珊珊牽着他的手問，“我送你到哪裏？”

華澄鈞搖了搖頭道，“不用了。”

佟珊珊哪裏舍得，華澄鈞卻是咬牙道，“最多只能送到車庫，所以，別下去了，否則我怕自己走不了。”

佟珊珊站在那裏，看着他拿了電腦包和行李，走到門口穿鞋，然後，甚至沒有再回頭看一眼，就帶上了門。

佟珊珊雙腿一軟，跪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華澄鈞貼着門，站了很久很久，聽着她的哭泣聲，多麽的不想走。

可是，不能不走。

最終還是拖了行李，按了電梯，下樓一刻也不敢停留，開車離開。

自這天之後，華澄鈞的微信頭像，變成了一片空白，他們的聊天對話，停留在最後他轉發來給她的那些好友名片上。

佟珊珊把他的微信號置頂了，然後，就這麽安然地住在了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