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宜嫔蜷縮在草叢裏一動不動, 跟着她的宮女紅葉,吓得臉色慘白,連滾帶爬朝着她跑了去。

奔逃的馬, 呼救聲,人仰馬翻。

康熙也像是瘋了般, 打馬奔上前, 嘶聲力竭咆哮:“太醫, 快傳太醫!”

四朵花與其他侍衛騎馬緊跟其後,從馬上躍下來, 湧上前康熙與宜嫔團團圍在了中間。

萬柳半跪在草叢裏,一時還沒有回過神, 同樣沒有回過神的還有德嫔。她坐在馬背上,愣愣看着眼前的混亂,也同樣傻了眼。

張富機靈, 墊着腳尖探頭看了一下,說道:“主子, 要不要奴才前去看看怎麽回事?”

那邊人多,萬柳也不好在這時候去看宜嫔,忙說道:“好, 把馬給秋月, 你快去看看郭姐姐可有受傷, 記着不要擠來擠去擋到了別人, 也別瞎出主意。”

張富應下, 把缰繩塞給秋月,提着袍子下擺弓着腰,一溜煙兒往人堆中跑過去。

圍着的人群中,納蘭容若走出來, 拉着一個侍衛吩咐了幾聲,侍衛翻身上馬,往營地奔了去。

他往周圍掃了一眼,愣了下之後朝萬柳走了過來,拱手行了禮,擔心地問道:“主子可還好,可有哪裏受傷?”

萬柳的耳朵嗡嗡響,心髒砰砰跳。

他的聲音如同溫水拂面,他的眼神如草原湖泊寧靜的水面,哎喲他在眼前耶,跟自己說話耶,好難得耶!

她已經變成了半個癡漢,努力咽下口水,好不容易拉直了自己的舌頭,說道:“多謝,我沒事。”

納蘭容若頓了頓,溫聲道:“地上濕寒,主子還是別坐在地上較好。”

萬柳此時雙腳像是青蛙一樣外拐坐着,她頓覺着自己這個樣子傻爆了,手撐着地,靈活無比翻身爬起來,還順帶跳了跳,彈去了身上的草屑。

待到她撫平行袍下擺,反應過來其實這樣也很傻,尴尬地咧了咧嘴,忙問道:“郭姐姐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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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容若唇角上揚,眼裏都是笑意,覺得不妥,又垂下頭掩去了,抱拳道:“郭主子吓得不輕,現在能看得見的,只有些輕微擦傷,得等太醫來診治之後才知曉。”

萬柳聽宜嫔沒事,也松了口氣。先前康熙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好似宜嫔沒了命一樣。

她幾乎都快被康熙的深情感動了,再配上悲傷的BGM,就是一出好哭的悲情大戲。

納蘭容若見前去的侍衛已經騎馬奔來,又颔首抱拳道:“主子既沒事,在下告退。”

萬柳很想爾康手,留住轉身離去的納蘭容若。草叢好軟好舒服的,一起打滾兒玩呀!

可是他已經成親了呀!

萬柳腿又一軟,跌坐了在地上。

她想哭,要是她沒有那麽多的束縛,沒有那些底線道德,她一定要邀請他一起私奔到月球!

侍衛帶着太醫到了,納蘭容若與太醫說了幾句,然後一起上前,去給宜嫔診治。

這時,人群散開,康熙走了出來,他四下張望之後,幾乎小跑着奔向了萬柳。

他微微喘着氣,彎腰一把拉起她,緊緊拽着她的胳膊,深深凝視着她,看得她直發毛。

他的眼神實在太瘆人,萬柳大吃一驚,莫非宜嫔表面看起來沒事,其實她摔得內髒大出血,沒了,他發了瘋,要拉她陪葬?

可是不是她的事呀,她就只是出來湊個數,老天啊!

在萬柳胡思亂想快瘋掉的時候,康熙終于沉聲說道:“以後你再也不許獨自騎馬!”

“是是是奴才遵旨遵旨。”萬柳點頭如搗蒜,點到一半她又納了悶。

她從來就不想騎馬,以前她就告訴他了,是他想要跟她騎馬,他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

康熙仍然心有餘悸,呼出口氣說道:“你不會騎馬,我以為摔下去的是你,吓得魂都快沒了。”

“不是奴才,奴才不喜歡騎馬,也不喜歡跑馬,奴才從來沒有那麽豔麗顏色的衣衫……”

萬柳又有點兒懵,什麽叫以為摔下去的是你,不是,康熙的那聲喊叫,是因為她?

萬柳腦子裏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她把“你是不是瞎”這句話硬生生吞了回去。

曹寅與納蘭容若跟在他後面,裕親王恭親王兩人,也都不遠不近站着看向他們。

萬柳覺着,好似花兒四幾人,此刻在一起看着青和與小優虐戀情深的狗血劇。

羞恥感爆棚。

康熙的聲音溫柔得讓萬柳後背發涼,“快回去吧,天色已晚,外面風有些涼,吹久了仔細着頭疼發熱。”

不是,萬柳張了張嘴,好不容易發出了聲:“郭姐姐摔了,皇上去看她吧,奴才沒事,自己回去就好。”

康熙已經擡手招來了馬,說道:“快上來,我帶着你一同回去。郭氏沒事,只吓着了,有奴才與太醫在呢,那麽多人伺候,哪需得我親自守着。”

萬柳才不想與他一起騎馬,幹笑了一聲,說道:“皇上,奴才自己騎了馬來,坐在馬上走回去,穩當得很,不會有事的。”

康熙立刻沉下了臉,瞪着她道:“說了不許自己騎馬,你還想吓我一次?”

萬柳想打爆他的頭,他自己一驚一乍的,倒怪在她的頭上。

在她心水的男人們面前,突然給她來一場不合時宜的深情,讓花樣美男們怎麽想,就是草原上的草,也會嘲笑她的倒黴。

“皇上,奴才自己走回去吧,也沒有多遠,就一盞茶的功夫就走到了,天氣涼爽,走走路也舒服。”

康熙看了看前面的營地,說道:“也行,我這些時日忙,一直沒有功夫陪你,正好一起走走說說話。”

萬柳只得蔫頭耷腦跟着康熙往回走,他不騎馬,其他侍衛官員也不敢騎馬,連着德嫔也下了馬,跟在了他們身後。

萬柳覺着,她這時好像非洲大遷徙時領頭的動物,身後跟着一群追随者,遷徙到安全的地方。

康熙早就習慣了前呼後擁,對身後跟着人根本不以為意,側頭看着萬柳,問道:“你冷不冷?”

萬柳瞄了他一眼,他身上也只穿着行袍,難道她說冷,他會脫下自己身上的行袍給她穿,他穿着裏衣回去?

她心裏冷哼一聲,抱着雙臂說道:“好似有些涼。”

康熙馬上靠近了她,說道:“我替你擋着些風。”

萬柳深覺失算,默默往旁邊讓了讓。他又不是喜馬拉雅山,能擋什麽風。

“你穿這一身倒利索,很好看。你氣質沉靜,适合穿深色衣衫,以後別穿那些花裏胡哨的,素淨的就好。”

萬柳暗自冷哼一聲,微微一笑道:“奴才遵旨,奴才也穿不了明皇大紅這些顏色。”

康熙被她噎住,片刻後嘆了口氣,耐心地道:“這些我都知道,現在還不能随意提你的份位,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再等一等吧。”

他見萬柳似乎又要說話,忙補充道:“就算沒有生育也可以,是因為你這個人,不是因為你的肚皮,我都記得呢。”

萬柳見他孺子可教,見好就收,沒有再說話。

“晚上我要設宴招待蒙古臺吉,不能陪你一起用飯。你想要吃什麽,草原上的羊肉鮮美,你想吃烤羊肉還是清炖的?就清炖的吧,烤羊肉吃多了上火。”

萬柳見他已經替她決定了,也懶得與他争辯,随口應了下來。反正草原上的羊随便一煮就很好吃,這一路她有的是機會吃各種羊肉。

“宴會完了我就來看你,算了,你還是直接住在我的帳篷裏吧,裏面寬敞,也不礙事。”

萬柳想笑,他今天是不是被鬼附體,居然開始走昏君路線了。

她才不要被困在他的大帳裏,說道:“奴才還是住在自己的帳篷裏吧,皇上要在外面見貴客,你們說的都是朝政大事,我在裏面住着像什麽話。”

康熙笑了起來,說道:“人來人往的,能說什麽私密的朝政大事,不過是些場面上的話而已,你不用回避。”

萬柳煩死了,幹脆地道:“皇上,人太多了,奴才覺着吵得頭疼。草原上晚上的天空很美,奴才想在外面看星星。”

康熙想了想,說道:“也行,草原上的星星比別處要多要亮,我到時候來陪你一起看。”

萬柳敷衍了幾句,幸好營地已經在前面,不然再聽他念下去,耳朵都會聾掉。

康熙又交代了幾句,依依不舍回了自己的帳篷。萬柳看着四朵花也一起随着他進去了,心裏又有些後悔。

早知道就答應他,去他的帳篷裏面,說不定還能偷看到各路美男呢。

萬柳回到自己的帳篷,張富也回了來,上前低聲禀報道:“回主子,奴才前去仔細瞧清楚了,郭主子就只有手臉被草劃了幾道痕跡。

太醫診了脈,也說郭主子無大礙,手臉上的劃痕,只養幾天之後,便會好起來。

郭主子被吓得一直拉着皇上在哭,後來皇上不耐煩,掙脫了她離開了。郭主子現在也已經回了自己的帳篷,烏雅主子已經前去探望她。”

萬柳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秋月,你去打水來,我洗一下之後,也去看看郭姐姐。”

秋月領命出去,不一會就送來了熱水,萬柳洗漱完換了身常袍,也去了宜嫔的帳篷。

宜嫔正半靠在床榻上,下巴額頭上幾道淺淺的紅痕,襯着慘白的臉,看上去還挺明顯。德嫔坐在她身邊的矮杌子上,正在陪着她說話。

萬柳走上前,福了福身關心地問道:“郭姐姐你還好吧,好好的怎麽會從馬上摔下來?”

宜嫔招呼萬柳坐下來,說道:“我沒事,就是還有些後怕。當時我正準備打馬爬上山坡,去看看山坡另一面是什麽地方。

聽到馬蹄聲,轉頭見是皇上他們回來了,心裏一慌,想要掉頭催馬往回走,力氣用得大了些,又不小心一鞭子打在了馬眼睛上。

馬受驚狂跳了起來,我慌亂之中一時沒有穩住,就掉了下來,幸好地上草厚,救了我一命。”

德嫔附和着她道:“我當時也吓着了,姐姐騎術好,馬又溫順,怎麽會突然就驚了馬。不過姐姐吉人自有天相,沒事就好。”

宜嫔想起來還覺着害怕,深深抽了口氣,然後臉上漸漸浮起了紅暈,垂下頭羞澀地道:“我倒沒事,只是吓着了皇上,他當時朝我奔了來,臉都白了,嘴唇哆嗦着,好半天都說不出話。

皇上什麽大場面沒有見識過,我還沒有見着他那般六神無主的模樣。讓皇上這般擔心,倒是我的不是了。”

她看向紅葉,問道:“你去看看皇上得沒得空,我想前去磕個頭謝恩。”

萬柳心裏說不出的感覺,開始覺得坐立難安。德嫔見紅葉出去了,轉頭看向萬柳,不解地道:“萬妹妹,皇上後來又來尋你了。我以為你也受了傷,當時我還在納悶,妹妹你一直好好的啊。”

宜嫔一愣,也朝萬柳看了過來,眼神漸漸複雜。

萬柳神情讪讪,只得撒謊道:“我當時躺在草地上偷懶,皇上估計以為我也摔馬了,便前來問了我幾句。皇上見營地又近,想要散散步,便一起走了回來。”

宜嫔垂下眼簾不知在想些什麽,德嫔笑着道:“你倒會愛偷懶,騎馬走這麽幾步也會覺着累。”

萬柳瞧着宜嫔的神色,只得賠笑,謹慎地不再多說。

紅葉很快就回了帳篷,上前回話道:“主子,梁谙達說,皇上要召見蒙古臺吉,沒有功夫見主子。皇上口谕,讓主子只管好生養着,不用前去謝恩。”

宜嫔靜默了一會,說道:“我知道了。”

德嫔見她神情恹恹,忙招呼着萬柳,說道:“姐姐吃了這麽大的苦頭,你先好好歇着吧,我與萬妹妹明天再來看你。”

宜嫔點點頭,說道:“多謝兩位妹妹,一路趕路辛苦,你們也回去好好歇着。我身上還有些酸痛,明天想好好睡上一天,也不勞煩兩位妹妹了。”

德嫔忙說道:“那姐姐好生歇着,等姐姐好了我們再來陪姐姐說話。”

出了帳篷,德嫔四下看了看,低聲道:“郭姐姐的神色好似不大對勁,先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變了臉?”

萬柳心裏長嘆,不怪德嫔沒看明白,其實她也想不到,康熙會來這麽一出。

估計宜嫔被康熙的大驚小怪感動到了,最後德嫔說他又去看了萬柳,心裏起了疑心。

這一出出的,萬柳也覺得煩躁,說道:“我也不清楚,估計郭姐姐吓到了,還沒有緩過來吧。”

德嫔哦了一聲,也沒有再問,與萬柳道別之後,回了自己的帳篷。

萬柳回去坐下來不久,梁九功就親自領着人,捧着食盒來了。

他原本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此刻笑容滿面,恭敬地道:“萬主子,皇上親自挑選了飯菜,讓奴才趁熱趕緊給萬主子送來。皇上說,萬主子若有其他想吃的,只管吩咐奴才一聲便是。”

梁九功平時幾乎不離康熙左右,作為禦前的大總管,居然被派來給萬柳當起了上菜小工。

萬柳對着康熙洶湧而來的關心,幹脆破罐子破摔,全盤接受。她看向食盒,裏面除了羊肉,還有獵來的野雞野兔,加上草原上新鮮的野菜,葷素搭配适宜。

“多謝梁谙達,勞煩梁谙達跟皇上回一聲,說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梁九功躬身應下,又招呼着小太監退到帳篷門口,才轉身走了出去。

萬柳以前只見到李進忠如此恭敬,如今梁九功也是這樣做,倒讓她有些想笑。

不過被人寵愛,總比被人嫌棄的好。萬柳很想得開,對康熙的好照單全收。

反正她一直遵守三個原則,只享受,不主動,不拒絕。

吃完飯洗漱完,天色已經全黑。萬柳走出帳篷,營地裏燈火通明,康熙的帳篷前,人聲鼎沸,好似在摔跤比武。

她擡頭看向天空,漆黑的天幕上,繁星滿天,她伸出手,仿佛能觸摸到那些流淌的星辰,美得讓人心悸。

究竟是去賞星星,還是去看男人摔跤呢?

萬柳只想了一秒,便朝康熙大帳前走去。秋月跟在她身後,忙提醒道:“主子,前面有人看守,要是被抓住了,可是窺探禦帳的大罪,抓住了要被砍頭的。”

萬柳轉頭,手指豎在嘴唇上噓了一聲:“不要說話,沿着暗處走,只遠遠看一眼就好。”

秋月無法,緊張跟在萬柳身後躲避着守衛,摸索着朝大帳走去。

萬柳尋了一處能看到比試現場的暗處,她蹲了下來,秋月見狀,也跟着蹲在了她身後,見四周守衛走來走去,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哪裏有心思看比試。

萬柳卻看得雙眼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

場上,納蘭容若赤着上身,正與一高大的壯漢在摔跤。

他膚色白皙,肌肉線條分明,萬柳還以為他只是白條雞,沒想到沒穿衣服之下的身材居然如此有看頭。

壯漢幾乎比他壯一大半,小麥色的肌膚,身上肌肉虬結,與納蘭容若半抱在一起,怒吼一聲想要把他摔起來。

萬柳只見納蘭容若順着一翻轉,又穩穩站住了。他微微喘着氣,身上汗水淋漓,順着身體流淌下去,消失在了褲腰處。

萬柳張圓了嘴,眼主子都快禿了出來,她差點兒想站起來振臂高呼:“不要扔來扔去,扯褲腰帶要緊!”

“萬主子。”

萬柳正看得激動,梁九功突然從背後叫了一聲,她吓得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梁九深深垂着頭,飛快說道:“守衛認出了萬主子,禀到了皇上跟前。皇上差了奴才前來傳話,皇上說,萬主子要是想看布庫,就随奴才去主帳,皇上是布庫高手,他招人來玩,萬主子能看得更清楚。”

萬柳松了口氣,撇了撇嘴道:“勞煩你回去跟皇上回一聲,我只沒見過布庫,覺着稀奇便看了一眼,看過之後也就不稀奇,天色不早,我要回去歇着了。”

梁九功應下之後回了康熙初,萬柳也不能再看,只得怏怏回了帳篷去睡覺。

迷迷糊糊中,萬柳覺着自己好似被頭狼盯着,全身發寒。

她掙紮了一下,睜開眼,見康熙撐着手臂,側身看着她,笑着問道:“醒了?”

萬柳聞着他身上淡淡的酒味,撐起身半靠在床榻上,問道:“這麽晚了皇上怎麽還不歇息?”

康熙說道:“還早着呢,晚上宴會結束得早,先前你在偷看,我本來想來讓你去看我玩布庫,見你睡着了便沒有叫醒你。咦,我好似還是第一次見你睡着了的模樣,嗯,比你醒着的時候好看,不兇。”

萬柳不客氣白了他一眼,說道:“奴才沒有偷看,奴才只是路過了順便瞧上了一眼。再說奴才平時也不兇,奴才敢對皇上兇,奴才不要命了?”

康熙笑着點了點她的眼角,“你還不兇,別以為我沒有見到你對我翻白眼。不過白眼就白眼吧,只要你好好的,我也不跟你計較了。”

萬柳無奈,問道:“皇上,你今天怎麽了,好似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奴才實在惶恐。”

康熙沉默半晌,神色黯淡下來,低低說道:“今天我以為摔下去的是你,當時我覺得天都塌了一般,從來沒有如此害怕過。

額涅去的時候我還小,又自小長在宮外,也沒見過幾次汗阿瑪,他也駕崩得早,那時候我懵懵懂懂登基,來不及也沒有功夫去想生離死別這些事。

大婚之後,皇後沒幾年也去了。我與她自小結缡,她薨逝之後,我很難過,那種心都被剜去一塊的感覺,就像今天我以為是你摔下去了一樣,覺着呼吸都停滞了。

皇瑪嬷經常對我說,我是一國之君,豈能只顧着兒女私情。可我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喜歡與不喜歡,只不忍讓皇瑪嬷傷心,一直隐忍着。

我知道私底下有人說我命硬,我也從不相信這些無稽之談,可是先前,我真以為自己命硬,克到了你。”

萬柳聽得有點兒懵,康熙這是喝多了吧?她想了想說道:“奴才又不是皇後,奴才只聽說過克妻,沒聽過連小妾也克的。”

康熙氣得瞪着她,說道:“你瞧你這個人,好好跟你說話,你又開始打胡亂說。我就說你兇吧,醒着的時候只會氣我。”

萬柳鼓了鼓臉頰,算了,他是皇上,還是讓着他一些。

康熙長長嘆了口氣,伸手将她攬在懷裏,下巴抵着她的額頭,說道:“今天我一直在想,要是你沒了,我該怎麽辦。

以前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一想就呼吸不過來。我相信自己克不到你,你才是我的克星。”

萬柳聽得雞皮疙瘩直冒,不客氣地道:“奴才才不會這麽早就死掉,除了皇上一怒之下砍了奴才的腦袋。

不過皇上既然這麽看重奴才,幹脆給奴才道免死的旨意吧。奴才也是替皇上着想,若是皇上哪天生氣沒有管住自己手上的刀,一刀砍了奴才的頭,到時候又後悔。

人死了可不能複生,皇上再去哪裏找個一模一樣的奴才出來啊。”

康熙快被她氣笑了,摟着她的手臂緊了緊,“你氣得我還少嗎,要是換了別人,我早砍了他。也就是你,小腦袋瓜子還好好頂在頭頂。

罷了罷了,既然你擔心,一直在念叨免死旨意,明天我就寫一道給你。不過你不許拿出來,要是被皇瑪嬷知道了,肯定要找你麻煩。

還有,你以後得省着點用,不要以為有了免死的聖旨,成天就變着花樣來氣我。”

萬柳真正驚訝起來,原來康熙也知道太皇太後的心思。他腦袋還真是靈活,朝堂之上忙着與人打仗平定江山,後宮也摸得清清楚楚,稱得上是婦女之友了。

不過她說的免死旨意,也只是随便說說,那玩意兒她也沒有見過,沒想到康熙還真依了她。

萬柳興奮開心之下,自動忽略了康熙讓人毛骨悚然的深情,反手摟住他,好話不要錢往外冒。

“奴才謝主隆恩,皇上最好了,皇上是天下最大的大善人,千秋萬代,一統江山。”

康熙被她逗得笑個不停,親了親她的額頭道:“都是些什麽胡話。快睡吧,我想抱着你好好睡一覺。”

這可不行,康熙還沒有好到那個份上。

萬柳掙脫開他,将他的衣衫拿了過來,胡亂要往他身上套,可憐兮兮地道:“皇上,你睡在奴才這裏,奴才實在是惶恐,睡不着啊。

這裏人多眼雜,雖然是在外面,規矩沒有那麽重,可要是傳到了太皇太後耳朵裏去,奴才肯定又要倒大黴。皇上,你就可憐可憐奴才吧。”

康熙被萬柳推着坐起身,郁悶不已,斜着她連聲道:“反了反了,你連穿衣都不會,以後得好好學。

算了算了,你快放手,我自己穿吧,真是拿你一點法子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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