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所謂不健康的誘惑
面前一張鏡子, 光潤可鑒,照映着慕從雲的身影。
慕從雲的臉頰宛如美玉,卻仿若染上了一層微灰之色, 使得他少了幾分活人氣。
他瞧着自己鏡中模樣, 卻是一語不發,這使得他心思顯得更難捉摸。
慕從雲一向極有威儀, 此刻他縱然要卸下城主之位,周圍侍從仍然是心生敬畏, 大氣也不敢喘。
如今姚重雖要成為新一任的城主。可是縱然如此, 慕從雲仍是真正的漠中城主人。
許多人都覺得, 慕從雲不過是倦了人前抛頭露面, 生出閉門習武的心思。
這是武尊們很容易犯的一種病。那就是一個人若是習武上頭,別的什麽都沒有滋味了。
那麽慕從雲如此選擇, 也是可以理解的。
冰面下暗潮湧動,誰也不知曉西陲之地真正發生了什麽。
慕從雲面頰寒意頗濃,竟沒有一絲人氣。
便在這時, 一道身影落入了鏡中,慕從雲眼睛方才亮了亮。
蕭玉錦來了, 慕從雲心裏畢竟是愛她的。
他輕輕一揮手, 吩咐身邊侍從:“都退下吧。”
慕從雲背脊挺得極直, 眼神也流淌一抹複雜、矛盾的光彩。
其實他本來就是個矛盾的人, 他埋下了楊芳芝的遺骨, 他對西陲自然也是具有感情, 他還喜歡蕭玉錦——
那些感情也并不是假的, 可這些裏面又有些自負滋生的自私。
然後他想,玉錦不避危險,來看我這個窮途末路武尊, 是為了什麽呢?
他當然希望蕭玉錦對自己有些情意。
可慕從雲又很了解這個小公主,心裏卻沉了沉。
若蕭玉錦有什麽事,越紅魚便知曉自己心存異志。
人心複雜,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曉會發生什麽事情。就連慕從雲自己也不知道,他當真肯自盡?
蕭玉錦想引導自己情緒,順應越紅魚請求。
為了,所謂的正義和和平。
她連命都不要了,要來賭一賭。
每多想一些,慕從雲心裏就沉了一分。
慕從雲瞧着她:說道:“玉錦,你長大了,有自己主意了。”
他想起當年,自己在安陽王府第一次見到蕭玉錦。小公主已經會些武技,可劍術只能說,嗯,極爛。她畢竟是金枝玉葉,習武不過是為了強身健體,豈會當真上陣搏殺。這裏面的厲害幹系,教導蕭玉錦的武士豈能不清楚?
不過慕從雲教她,可不會顧忌那麽多,要嚴厲許多了。蕭玉錦跟他想的也不一樣,小公主并未因此着惱,反而虛心、用功,也不怕吃苦。那時候她便算被慕從雲揮在地上,摔得渾身青紫,蕭玉錦也沒叫過苦。
如今蕭玉錦雖算不得頂尖兒高手,武技也還是過得去。
她總是那樣兒認真、可愛,性子除了魯莽一些,也沒什麽不好。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就喜歡上了這個姑娘。
事已至此,他有個問題忽而想問一問:“如果,你知道我當初因為雙目失明,故而不辨敵我不知留手。我寧可斬殺同門也想要活下去。你知道這些,會怎生看我?”
蕭玉錦喜歡道德無暇的東西,所以曾被安雪采假象迷惑。
若蕭玉錦說不介意,慕從雲也不會信。
蕭玉錦:“若是那時,也許,我會有些失望。可是等我長大一些,經歷多一些,我會覺得你敢坦誠便顯得有勇氣。就像,就像現在的我。這個世界上,也不一定太過于追求真正的完美。我應該,多體諒別人一些,不要那麽高傲。”
因為人性,總是有缺陷的。
這時候蕭玉錦心裏忽而升起了一個念頭,做人還是不要太有包袱了。
她想自己雖然不滿意家族安排,卻遲遲不敢邁出那一步,又是為了什麽呢?
因為自己出身便尊貴,家世又好,父王威武,母妃又很精明。而人離開既定的軌道,未必會過得很好。
她過得不好,最怕的就是別人的嘲弄。
那時候別人便會笑話她,說她明明抓一副好牌,自己卻過得苦。
慕從雲也是被別人眼光所累,不願意走出別人敬仰羨慕的目光吧。
做人很難真正超脫于俗事之外的。
那些念頭湧入了蕭玉錦的腦海,使得蕭玉錦心裏一緊。
她不知道自己說的話可讓慕從雲滿意。
鬥室之中,卻陷入長長的安靜。
良久,慕從雲才開口說道:“你想要我死嗎?”
這等拷問實在觸及靈魂,使得蕭玉錦舌頭發僵,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慕從雲:“從前你要我做什麽,我一向不會拒絕。明玉公主,你一向傲氣,是不敢回答嗎?”
蕭玉錦如實作答:“是,這樣你也可以保住尊嚴、清白,我,我寧可你這樣。”
然後慕從雲雙眼微紅,沉沉答道:“好。”
他面頰浮起了一層活人氣息。
蕭玉錦也微微一怔。
她內心泛起了某種異樣的,從來沒有過的情愫,那是從前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在這之前,蕭玉錦從來沒對慕從雲有過感覺。
那種感覺很陌生,很強烈。
也許因為慕從雲始終對她客客氣氣,便算自己親口說讓他去死,慕從雲也沒有露出什麽反派的表情。慕從雲得意時候也還罷了,失意時候也沒露出氣急敗壞的小人表情。
也許因為人世間吸引人的感情,未必都是健康的。
有些感情就算是陰暗、不道德的,卻反而具有鮮活的吸引力。
她耳邊響起慕從雲說話的聲音:“答應你的事,自然是作數。”
“公主,你自然不願意嫁給我,可你有愛過我嗎?”
慕從雲顯然想要一個答案。
蕭玉錦卻陷入了沉默。
許多念頭,一下子湧上了蕭玉錦的腦海。
蕭玉錦啊蕭玉錦,之前你雖終于拒絕了這門婚事,卻猶豫了那麽久。說到底,是因為那時候慕城主并不是個很差勁的選擇。倘若對方油膩醜陋,粗鄙不堪,你還會猶豫那麽久嗎?
自己那時候只是不愛慕從雲,可也談不上讨厭。
蕭玉錦,這樣一個年長的男子那樣兒喜歡你,明明位高權重,卻以你喜厭而牽動情緒。你的心裏,真沒一絲歡喜嗎?
她內心深處有個聲音輕輕響起,自己偶爾也有過那麽一絲歡喜的
這抹歡喜不是出于喜愛,而是處于小女孩兒的虛榮,任誰被這麽對待,都有一絲虛榮之意。
慕從雲是個人情緒很強烈的人,現在這種情緒想要将蕭玉錦拽下去。
這個世界上,讓人爽的感覺未必是健康的。比如慕強、懶惰、畏懼,這些都是人性本來的弱點。
人就是這樣,既崇拜強者,又渴望被寵愛。
此刻的蕭玉錦,也品嘗到了某種引誘滋味。
人生在世,匆匆幾十年,有人便想恣意品嘗這種情緒上刺激。
不過與此同時,蕭玉錦又被另外一種生活誘惑。
她是個個性很強的人,一直想要試圖掌握自己人生,繪上自己的顏色。如果她應了慕從雲,就會被某些東西困住了。
更何況自己對慕從雲的感覺,有多少是虛榮心作祟呢?
蕭玉錦擡起頭,不覺輕輕搖搖頭:“慕城主,你對我的厚愛有時令我生出一絲竊喜,也許,是證明了我的魅力吧。可那只是一種虛榮心,并不是什麽男女之情。”
她沒愛過慕從雲,沒有那種患得患失的甜蜜心動,沒有幻想,沒有羞澀。慕從雲個性殘忍,可能真的對她有些情意吧,可蕭玉錦真的沒有愛過。便算她沒有真正了解慕從雲時候,自己對慕從雲有的也是尊敬和信任。
慕從雲雙眸深處一直有着一股子隐秘的期待,好似兩點跳躍的寒火,可這樣光輝還是黯淡下來。
他一直是個自負的人,對蕭玉錦也是情根深種,可是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慕從雲問:“那我現在,在你心中是什麽樣子。”
蕭玉錦一時也不知曉如何的回答。
慕從雲盯着鏡子中自己。
他素來愛惜自己儀容,總是将自己衣衫頭發打理得整整齊齊。
現在他鬓邊有一絡頭發有些亂。
慕從雲手指微微一比:“這裏頭發沒有梳好,玉錦,你替我梳梳吧。”
蕭玉錦已經冷靜下來,她嗯了一聲,拿起梳子梳了梳慕從雲鬓邊的亂發。
蕭玉錦想了想,說道:“城主在我心中,一直是個驕傲的人。”
當然別的什麽,蕭玉錦就不好說了,也不能用一直這個詞了。
這算是不欺騙慕從雲情況下,蕭玉錦能說得最能聽的話吧。
慕從雲似也感受到了這份臨終關懷,禁不住笑了笑。
不知怎的,蕭玉錦倒是想起第一次見到慕從雲時場景。
那時候她年紀還小,比現在更任性,然後她就看到了慕從雲。慕從雲還是現在這個樣兒,衣衫整整齊齊,發絲絲毫不亂。他看着是一絲不茍的性情,面頰染上了遠山的雪光。慕城主看着,也是很威風很有威儀的一個人。
大殿之上,慕從雲的弟子們已經候着他了。
漠中城的城主之位交接也搞得非常有儀式感。
慕從雲如此踏向上首,将歷代城主專屬信物七星劍奉至姚重手中。
慕從雲厲聲:“此劍傳于你手,你便是漠中城下任城主。從此以後,本城安危便盡系你手。你是本尊所選,誰若不服,又或者違逆你意,你手執七星劍将之斬殺,也是名正言順。”
他目光掃過在場弟子:“新任城主在此,誰有異心,便是本城叛逆,其罪當誅!”
慕從雲瞧着眼前衆弟子,緩緩說道:“本尊強求武道,故而走火入魔,壽元已盡。這是本尊命數,也強求不來。此後漠中城還要諸位戮力同心,共擔風雨。”
他瞧間眼前一張張面孔,發覺自己對漠中城還是有着感情的。不是對其中哪一個弟子有真情實意,而是對整個城。
其實自己一直不願意失去這些弟子的尊敬吧。
在漠中城弟子眼中,慕從雲就像是神一樣。
越紅魚逼他自盡,讓他留一個清白的名聲。
慕從雲眼前浮起了蕭玉錦的倩影,這麽想着時候,他一股真氣送去自己心脈之中,頓時氣絕身亡。
此刻蕭玉錦放下了手中梳子。
她想起慕從雲臨走時說的話:“我的公主,你這麽驕傲,那也很好。答應我,你一輩子都要這麽驕傲。你既然這樣對我,便不能對別人軟弱。”
蕭玉錦深深吸了一口氣,心裏有個聲音輕輕的:“城主,我自然會這樣子。”
喪鐘之音回蕩于漠中城,遠遠的傳到了越紅魚耳中,使得越紅魚擡起頭。
和原著不同,這一世的慕從雲總歸是留下一個清白名聲,死得有一些尊嚴。
風呼呼刮過,這個世界有些開始變化,有些又沒變,原著線被揉碎再捏起來,誰也不會知曉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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