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心事,破事
“小心!”方演一邊喊一邊快速地朝陸其彬那邊滑了過去。
可眼看就要撞上,方演都恨不得閉上眼不忍心看這慘劇,結果萬萬沒想到,陸其彬在聽到方演那聲喊的一剎那,左腳忽然在地上一點,潇灑漂亮地轉了個圈,一下子就滑着讓出了三米多。
沒撞上。
卧槽!方演真正是被這猝不及防的變化驚呆了,可方演也着實沒料到陸其彬這個外挂開得太短——只見陸其彬潇灑漂亮地滑開之後,忽然身形崴了崴,一個踉跄抓住了欄杆,可還是沒防備地仰摔了個屁股墩。
方演一愣,沒掌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周圍也有不少人見狀都笑了起來。方演一聽周圍人都笑,立刻又斂了神色,快步滑到陸其彬身前,問他有沒有事。
陸其彬何曾大庭廣衆下這麽丢人過,一時間臉都有些尴尬紅了,不過他戴着墨鏡也沒人注意。
借着方演的手站起來,陸其彬伸手扶着腰一邊握着方演的胳膊,緩緩地滑到場子旁邊的長凳上休息了。
陸其彬一直冷着臉,方演看了好笑,不過還是一本正經地問道,“你之前有學過?怎麽看你剛才的姿勢好像很标準的樣子。”
方演原來是想借這個意思含蓄地誇一下陸其彬聰明,讓他心情好點,結果沒想到陸其彬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我以前學過冰刀。”
方演聽到這話愣了愣,心想冰刀那麽專業,怎麽現在換了旱冰鞋就不會了?不過這話方演沒敢問。
陸其彬似乎是看出了方演的心思,頓了頓,道,“兩種滑冰的方式不一樣,而且我也好久沒練了,之前是為了拍電視劇學的。”
“什麽電視劇?”方演心裏動了動,一溜嘴就問了出來。
陸其彬低頭把鞋上的粘扣一個個松開,邊換鞋邊道,“先回去吧,我腰有點疼。”
方演聽了這話,不敢再問了,自己也連忙換鞋,扶着走路有些不穩的陸其彬回了醫院。
進到病房裏,空調一打開陸其彬就開始脫外套,脫完外套開始脫毛衣。
方演看着,有點傻了,也不知道陸其彬想幹嘛。等陸其彬把上身脫了個精光,側頭看向一邊為了避嫌已經背過身去的方演,淡淡道,“幫我擦點藥,剛才在欄杆上蹭了一下,現在可能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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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演聽了這話,默默哦了一聲,就轉身低頭去小櫃子裏找出一瓶消腫止痛噴劑,然後走到陸其彬床前,看着陸其彬裸背和腰間的淤青,小心地把藥噴了上去,一邊用手輕輕按摩一邊再用棉簽把流下來的多餘藥液輕輕吸幹。
陸其彬只覺得背上清涼,然後一陣不緊不慢地按壓,方演的指腹上微微有薄繭,按上去的感覺居然是分外地舒服,比起那些護士柔膩手指的按摩,方演這樣略帶力道的按壓更讓人神清氣爽。
按着按着,陸其彬覺得太舒服,索性趴着閉上了眼。
方演按了一會,忽然發現陸其彬閉着眼一動不動了,以為他睡着了,不由得啞然失笑。方演收回手,正想喊陸其彬起來穿件衣服再睡,忽然聽到陸其彬低低的一聲,“怎麽停了?”
方演一愣,“你沒睡着?”
陸其彬懶洋洋嗯了一聲,道,“沒。”
方演哦了一聲,道,“那也不用再按了,都吸收地差不多了。”說着方演起身把陸其彬裏面打底的襯衫拿來放到陸其彬身邊,道,“穿上衣服再睡。”
陸其彬看了一眼方演,又看了一眼床邊的襯衣,過了一會,居然妥協了,伸手把襯衣抓過來穿上。
陸其彬一邊扣扣子,一邊看方演背着身子給自己分藥倒開水,不知怎麽的,心裏有點異樣的感覺。
等陸其彬把衣服穿上,方演已經把藥和開水拿了過來。
陸其彬把那一把消炎藥和維生素之類的一口放進嘴裏,然後拿着開水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裏面的開水。
“別急,小心燙。”方演忍不住開口,又道,“老是一口氣吃那麽多,不苦?”
方演是挺怕吃藥的,因為他喉嚨細小,一些大點的藥丸經常要梗着脖子喝許多水才能吃下去,等到吞完,藥早就化得滿嘴苦味了,所以方演每次看到陸其彬這麽吃藥,總忍不住咋舌。
陸其彬聞言,又喝了一口開水,盡力把藥全都吞了下去,然後道,“不苦。”
方演哦了一聲,沒多問了。
陸其彬吃完藥,又道,“幫我把手機拿來,在大衣口袋裏。”
方演皺皺眉,不過還是依言把手機拿來了,遞手機給陸其彬的時候,方演忍不住道,“你還有什麽要的,一次說完,我馬上要睡了。”
陸其彬看着方演不耐煩的神色,頓了頓,點點頭,“那你睡吧。”
方演将信将疑地看了陸其彬一眼,不過掌不住确實困了,于是胡亂洗了把臉就躺上床了。
方演躺在床上,看着頭頂的日光燈,剛猶豫着要不要跟陸其彬申請關燈,忽然聽到咔嗒一聲,燈關了。
方演愣了愣,下意識往陸其彬那邊看,陸其彬拿着手機,臉上映地一片熒光,就在方演回頭的那一瞬間,他低低說了一聲‘晚安’。
陸其彬并沒有看方演這裏,所以他不知道方演在看他。方演聽到陸其彬那聲晚安着實是愣了半晌,過了好久才悶悶地自己拉了被子扭頭睡了。
某人真是要轉性了?
·
第二天去警察局做筆錄,警察局那邊的人倒是很溫和,按部就班地分別問了陸其彬和方演幾個問題,就讓他們回去了。
方演着實是納悶,陸其彬倒是一臉‘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表情,悠然地很。
開車回醫院的路上,方演忍不住就問了陸其彬這個問題,陸其彬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即笑笑,道,“這次的事我問過朋友了,朋友說是他們內部分贓不均的內鬥,結果出了事就反咬我們一口,其實完全沒我們什麽事。”
方演沒想到會是這樣,可心裏還是不解,道,“分贓?為我們這事?可他們也沒辦成事啊,怎麽會有錢?”
陸其彬聞言,冷笑一聲,“這些人就跟流浪狗一樣,完全沒有組織。跟他們打交道本來就是很危險的事,事情成了算是自己幸運,沒成只有認倒黴。而且正正經經的黑道也不會做這種打家劫舍的營生,跟亡命之徒談公平,也是天真。”
方演聽到這話,心中大為震撼,沉默了半晌也沒說出話來。
陸其彬看方演神色,忽然覺得方演有些可憐,最近發生在方演身上的那麽多事,竟然沒有一件是真正針對方演自己的,或是因為自己,或是因為別人。
可方演倒鮮少抱怨過什麽。
想到這裏,陸其彬卻是心頭一震。
方演的确,從來沒抱怨過什麽……
大概唯一有些反應的那一次也是別人給方演打威脅電話,方演轉告自己并問要不要解除形婚關系的那一次。
因為陸其彬一直站在自己的立場考慮,所以只覺得方演之前是白擔心,現在想一想,方演上次說出那樣的話他自己已經做出很大的妥協了吧。
想到這裏,陸其彬忍不住回頭看了方演一眼,陡然發現方演專注時候的神情居然有點漠然。
方演從後視鏡裏看到陸其彬在看自己,愣了愣,道,“怎麽了?”
陸其彬沒想到自己偷看居然被逮了個正着,清咳一聲,別過眼去,淡淡道,“沒什麽,想事情而已。”
方演知道陸其彬在扯謊,不過也沒多問,就哦了一聲。
可陸其彬別過眼看了看窗外,一會又忍不住回過頭來看方演,這樣來回幾次,方演這個被偷看的都沉得住氣,陸其彬倒沉不住氣了,回頭開口道,“陳棟跟我說你們高中的時候組過樂隊,還演出過,既然是這樣,為什麽你不學音樂?”
方演聽到陸其彬這話,不由得皺皺眉,“陳棟跟你說這個幹什麽?”不過他頓了頓,還是回答了陸其彬的發問,“那時家裏窮,供不起我讀音樂。”
陸其彬本來有點沒話找話,結果一問問出這麽個有點尴尬的答案,他倒也不知道怎麽繼續了。
方演看了陸其彬一眼,卻又自己說了起來,“陳棟家裏條件跟我差不多,他當時學費全額貸款,後來自己天天去酒吧賣唱,去錄音棚打雜,總算是把錢還上了。這點我挺佩服他的。”
陸其彬聽到方演這話,目光動了動,道,“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麽沒和他一樣,而是直接放棄了。”
方演聞言,回頭看了陸其彬一眼,半晌,他回過頭,淡淡道,“因為我不能确定我是否能賺到那麽多錢,也不能确定我學音樂是否能夠成功。但是我不希望因為我的喜歡就讓父母背負這些不确定。”
“可你現在這樣你覺得算成功?”陸其彬忍不住否定方演的想法。
方演搖頭,“對于我來說,是否成功的标準不是過得有多好,而是我這輩子活下來不會覺得對不起任何人,問心無愧而已。”
這麽一句話從方演嘴裏說出來,似乎顯得有些莊重地滑稽了,但陸其彬笑不出來,因為他知道,方演是這樣一個人。
說完那句,方演停了半晌,忽然又有點自嘲地笑了笑,“我三觀其實挺不正的,總怕別人讨厭我,又自卑,寧願別人欠我的,也不想欠別人哪怕一星半點——”說到這,方演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截口不語。
陸其彬聞言,沉默了許久,道,“這不是三觀不正,你想太多了。”
方演沉默不答,氣氛頓時壓抑了起來。
·
直到回到醫院,兩人還是這樣一言不發,誰也沒有率先打破沉默,而且一人一樣心思。
方演是尴尬,他自己也沒料到自己怎麽就一時昏了頭會跟陸其彬說這些,不說還好,說了,只怕陸其彬會更瞧不起自己吧。
陸其彬心情很複雜,因為他之前沒有真正聽過方演的想法,很多都是憑空猜測,現在想想,原來是自己看錯了方演。
說來說去,之前讓陸其彬不喜歡方演的地方,也就是方演的自卑吧。
陸其彬一直不懂,為什麽方演能夠對陌生人都那麽熱情,現在算是明白了,方演很多時候不是為了讨好別人而去讨好,而是為了不讓別人讨厭而去讨好。
因為自卑,所以拒絕別人後別人失望的眼神大概是對自卑者莫大的打擊吧。
而自卑的人無法自己獲得自我認同,所以要從別人的認同裏汲取營養。
至于方演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的人……陸其彬不明白。
·
兩人各懷心思坐定,方演想着剛才的事,就掏出手機,準備叮囑一下陳棟不要再把自己高中的事情透露給陸其彬。
結果他一登上qq,就看到陳棟發來的幾句聊天記錄。
陳棟和陸其彬的。
陳棟:我不能保證我能約到老師,畢竟劇組那邊有些事很膈應人。
陸先生助理:劇組那邊我們會聯系,這點可以放心。
陳棟:……
陸先生助理:還有什麽問題嗎?
陳棟:暫時沒有。
聊天記錄之後就是陳棟的質疑。
陳棟:哥诶,這人真的靠譜嗎?怎麽說話看起來網絡騙子的感覺……
陳棟:你們見過?
陳棟:???
陳棟:算了,看到回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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