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你一直在騙我?

第71章 你一直在騙我?

明珠臉上的血色絲毫不剩, 四肢癱軟無力,若不是被他狠狠拽着手腕從地上扯了起來,恐怕又要栽倒在地。

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的人, 就這樣猝不及防出現在她面前。男人白玉無暇的面龐冷若寒霜, 一種看不清喜怒的威嚴沉沉朝她壓過來。

明珠咽了咽喉嚨,強行打起精神, 眼眸微微擡起,目光淡淡看着他, 也沒有旁的表情, 她也不說話。

趙識本來也不想用如此嚴肅冷漠的語氣同她說話, 但方才她和衛池逾你侬我侬的姿态, 着實燙傷了他的眼睛,一把灼灼烈火将他的理智都快燒的沒有了。

他不自覺就收緊了手腕上的力道, 僵硬緊繃的下颌線條,森冷發寒。

過了兩年多平靜的日子,明珠現在已經沒有那麽怕趙識, 好像從前那些事已經是前塵往事了。

她将纖細瘦白的手腕從他的掌心裏掙開,低着臉冷冷淡淡地問:“你是怎麽找過來的?”

她不問倒好, 這一開口又把趙識氣到了。

日複一日, 年複一年, 他內心湧起的仇和怨, 好不容易強逼着自己壓回去, 有些麻木的承認她确實死了。

每年來揚州城的寺廟裏給孩子點長明燈, 心頭就跟被人紮上幾刀, 用烈火燒紅的烙鐵燙的鮮血淋漓。

明珠也沒打算從他口中得到答案,她真的不想再和趙識繼續糾纏下去,她愛過這個男人, 恨過這個男人,現在是真的放下了。

這兩年多的時間裏,她不是沒有心驚膽戰過被他找上門來,半夜做着噩夢冒着一身冷汗醒過來。可逐漸,她沒有那麽怕了,她釋然了。

趙識深深吸了一口氣,眉眼間的寒意漸漸消散,恢複成從容平和的模樣,他說:“跟我回京城。”

語氣聽着不似從前那般強硬冷淡,沙啞的尾音裏帶着輕輕的顫聲。

下過陣雨的傍晚,冷風四起。她穿着單薄的襖裙,輕紗撫袖,發髻上的玉珠流蘇步搖,輕輕晃了晃。

靜默良久,明珠微張櫻唇,“我不會跟你回去。”

趙識立在寒宵中,擺着一張清冷疏離的面孔,氣色漸次白了下去,他抿直了唇瓣,撩起眼皮望着她水漾的眼眸,那些在心裏編排了無數次的狠話,在面對這雙微微泛紅的眼睛,化作了一聲嘆息。

明珠挺直清瘦單薄的背脊,她怕趙識威脅她強迫她。

于是,她擡起小臉,烏黑的眼珠定定看着他,小聲一字一句地問:“趙識,我如果真的死了你會難過嗎?”

她這句話問的又輕又緩,舉重若輕的力道,輕描淡寫落在他的心上。

趙識眼底閃過痛苦的痕跡,會難過嗎?自然是難過的。他下意識回避那些記憶,好像這樣就能忘掉當時錐心刻骨的痛苦。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了她的東西,哪怕無意中在書裏翻到她的字跡,手指也會不受控制的發抖。

可他并不喜歡将情緒外放,不願意讓任何人看出他的喜怒悲歡。即便是現在,明珠淡淡問起他這個問題,他這會兒也不知道該回什麽。

明珠的身體冷的在顫,牙齒磕磕碰碰,她忍着寒意,幫他回答,“你不會難過。”

趙識的眉心動了一下,滑動的喉結和僵硬的臉色,似乎是不贊同她說的話。

明珠雙手握成拳頭,她繼續說:“或者說你不會那麽的難過,一天兩天然後就過去了。”

趙識啞着嗓子回道:“不是……”

不是像她說的這樣。

明珠感覺今晚真冷啊,入了春之後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冷過了。

她的鼻頭有些發酸,可是心裏卻不是那麽的難過,釋懷了就是釋懷了。

“你放過我們吧。”她用雙眸靜靜望着他,“趙識,強扭的瓜不甜。”

趙識找了很久才找到自己幹澀的聲音,他一字一句,停了又停,不可置信裏又有幾分難以言喻的心痛,“放過…誰?”

明珠不知怎麽眼睛看上去越來越紅,眼底映着濃濃的哀傷,她吸了吸泛紅的鼻子,“我有喜歡的人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拆散我們了?”

年少時朦胧隐約的心動,像清晨騰起的濕潤水霧,在她還沒分辨清楚的時候,就被趙識湮滅在強取豪奪之下。那時的歡喜三分真三分甜,少年少女的心動不過在頃刻之間,沒有那麽濃郁,但也沒那麽容易忘記。一點點心意,都值得銘記在心裏。

這兩年,她好像又回到了衛池逾到她家裏提親的時候,他就像屬于她的一輪月亮,照着她。

明珠已經把話說的夠清楚,她不相信趙識聽不出來,她也不怕惹他生氣,反正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趙識聽着她卑微、可憐的請求,像被堵住了喉嚨,無法呼吸。懸在心尖上的利刃,毫不猶豫插進軟肉中,順着攪動一圈,濺出模糊的血肉。

他握着拳,哪怕再痛表面上看着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拆散嗎?”趙識皺着眉,眼神看着有些許迷茫,他往前踏出幾步,手掌扣緊她的腰身,漆黑深邃的眼眸裏毫無情緒,他篤定地跟她也跟自己說:“可你也喜歡上我了。”

趙識聰明又細心,彼時她那點小心思瞞不住他,嘴硬然而眼神會出賣一切。

出乎意料,明珠沒有否認,她點點頭,“可是我現在真的…只想和他過下去。”

明珠好不容易才為自己換來今天的日子,她想到京城關了她那麽久的金絲籠,心裏就透不過氣。

她慢慢的推開趙識的手,仰着頭才能看清楚他的臉,這張臉倒是沒什麽變化,清冷漂亮,宛若遙不可及的星辰。

她說話溫聲溫氣,聽着沒什麽攻擊力,“你不會真的想讓我死在你懷裏吧?”

趙識看着她的臉,嬌小白皙,輕垂的眼睫遮着一小片青影,淡粉的櫻唇微微抿直,倔強又認真。

他無力松開手,眼前有片潤色,他澀澀地說:“珠珠,不要說這種話。”

趙識真的聽不得她說死字,直戳心口。

明珠嗯了聲,随後兩人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趙識伸出手,還沒碰到她,就被側身躲開了。

他的手指蜷縮成拳,緩緩垂落在另一側,忍着陣陣的疼痛,他問:“這兩年你一直躲在揚州,躲着我?”

明珠點頭,沒有遲疑,“對。”

趙識的眼底滲出血線,“那天我走之前你說想吃甜糕,是不是騙我的?”

明珠沉默了。

趙識扯了個笑,又問:“你那些日子對我撒嬌,說你不離開我,也是在和我做戲?”

明珠擡眸,“沒錯。”

都只是騙他卸下防備。

趙識淡淡應了聲嗯字,他明明想和她說些軟話,想問問她這兩年在揚州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被人欺負?可偏偏骨頭卻十分的硬,說不出來。

揚州不比京城,煙花柳巷多,南北往來的人也多。也有蠻橫不講理地頭龍,她一個弱女子,少不得受委屈。

趙識如今也不敢用強硬的手段逼迫她,他也怕魚死網破,怕威脅也不管用。

他要她好好活着。

趙識說:“明天我再來看你。”

明珠低着臉,聲音很小,但也足夠讓他聽清楚,“你不要來了。”

趙識裝作一個字都沒聽見,沉着臉離開。

不過,他還是留了人守在院子外。

明珠慢慢擡起臉,眼神空洞望向夜空。良久過後,才擡起沉重的腳步,走回卧房。

她推開門,手腳就脫了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後背沁着陣陣冷汗。

紅菱趕緊跑過來要扶她,明珠腿軟的站都站不起來,她就坐在地上,氣若游絲,“紅菱,他什麽時候找過來的?”

“你拿着傘出門不久。”

紅菱被吓死了,那幫人闖進來的時候殺氣騰騰,有幾個帶着刀的男人臉上都有兇橫的刀疤。

為首的男人看似溫潤,氣勢卻比提着刀的人還要鋒利,眼風掃來,冷的結冰。

她想大喊救命,一把長劍立刻架在她的脖子上,讓她閉嘴。

幸虧他們做事情還有點良心,知道避着孩子。

紅菱說話磕絆,“那個男人是小滿他爹嗎?”

“嗯。”

“我今天以為他要把小滿帶走,吓死我了。”

“他碰小滿了?”

紅菱點頭,還和小滿玩起了五子棋,将她駕在脖子上,好像還挺寵溺。

明珠的拇指默默攥緊袖子,她最怕的就是趙識要把孩子從她身邊搶走。

沒關系,若是他真的要這麽做,她就拿把刀塞到他的手裏,讓他殺了她。除非她死了,否則誰也別想把孩子帶走。

明珠做了一夜的噩夢,第二天天不亮就醒了。

等到窗外依稀能看得見亮色,明珠便起床穿衣,去廚房煮了青菜瘦肉粥。

做好早飯,明珠才将女兒從床上抱起來,喂她喝了大半碗的粥。

小姑娘心裏惦記的只有昨天的風筝,睜着雙圓圓的眼睛,手上還在比劃,“娘,小滿要飛飛!”

明珠揉揉她的腦袋,“好。”

趙識一來看見的就是這幅畫面,他以前幾乎想象不出明珠當母親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的。她自己都還是稚氣的小姑娘。

趙識剛走過去。

明珠緊摟着孩子,神情警惕。

這道充斥着防備之色的目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明珠摸了摸女兒的臉,“你去叫紅菱姐姐起床。”

小姑娘很聽母親的話,在明珠跟前乖得不行,言聽計從,一點都嬌蠻,她奶聲說好。

然後踩着自己的小短腿跑着去紅菱的屋子。

明珠緊張的手抖,她咽了咽喉,強裝沉穩:“孩子不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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