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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壹并不知道對座的人已經想多了,比起保建軍将要抵達紐約,她更關心的是警方對于這次綁架與器官販賣案的進展。“這一晚有沒有什麽突破性消息?不是說阮的電腦裏藏有賬目往來,警方有沒有透露伊凡諾夫五個人的下家是誰?”

易鹹很快就收回了那些不着邊際的想法,而因為瓦列裏、索菲、阮三人的失蹤,有關器官販賣的後續調查也遇到了阻礙。

“瓦列裏與上家單線聯系,盡管沒有見到他們的三人的屍體,但以那三條鱷魚的胃口,恐怕連靈魂的渣渣都不剩了。阮的電腦裏沒有留下買家的名單,目前唯一的發現是他們通過網絡線上交易,只是那個網站并不好定位,說是服務器涉及到在俄國境內。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但能夠肯定瓦列裏上面的人已經知道了他們在紐約的動作失敗。因為那個網站在今早關閉,而這一條線索到此就斷了。”

跨國的犯罪集團已經不僅在紐約警方或FBI的管轄範圍內,更是要請求多國的聯合行動,而網上犯罪更增大了破案的難度。直到目前為止,這件案子只挖出了冰山一角,想要查清來龍去脈就不再是一兩天之內就能有準确結果。

“好吧,這并不出人意料,只希望這個犯罪網絡能盡早被搗毀。”

行壹從不認為人可以全知全能,正如他們潛入了紐約地下世界,卻在無知無覺中就進入了存在時間差的異空間,那樣才會在重返地面時已經過去十二個小時。

也許,那塊魔法陣大石所在的管道處正是異空間所在。而造成時間差的原因很多,可能是因為魔法陣禁咒的存在,讓那一處磁場被改了。至于到底是誰想買朱志濤的心髒,有那樣本事的修士極有可能比常人更加擅于僞裝。

提及朱志濤,亞伯已經先一步去醫院探望了他。

也許由于長了一身肥肉更加抗凍,朱志濤沒有在冰庫裏被凍死,而他從被打暈綁上車後就處于昏迷狀态,一直到他被救才清醒。比起經歷了兩度逃亡的保澤欽與謝祺,朱志濤從頭到尾并沒有經歷一番生死時速。

很可能正因為朱志濤沒有直觀地感受命懸一線到底是什麽滋味,當亞伯以溫和可親的态度勸說朱志濤有必要改一改命帶狒狒之相,卻遭到了他毫不在意的拒絕。

亞伯事後對行壹提起了朱志濤的态度,兩人都沒有多管閑事到一定要勸服朱志濤。

需知改相之事并不簡單,正如整容手術有風險,要改去命帶之相也有風險。與托特神相關的狒狒之相牽扯到心髒靈氣,故而為其改相需要取心頭血幾滴,僅是這一點就非高人不能為。如果當事人無法全然信任施術者,也不認為此事非做不可,那麽懷疑與遲疑很有可能影響到整個法術施展進程。

何況,亞伯最初對朱志濤提出這一建議僅是出于好心,他并沒有要自己動手的想法。

換貌有時就等于是改命,施術者也要承擔極大的風險。如非親故或有前緣牽扯,除非因為寶物動人心,否則修士還真不會随便趕着上,誰會沒事就挑戰天意。

行壹明白亞伯的意思,該說的提議都已經說了,朱志濤做出什麽選擇就必須由其自己承擔将來的命運。

在保建軍來到紐約後,他與恢複了七八成體力的保澤欽與謝祺一起去了醫院看望朱志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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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壹也跟着走了一趟,她沒有與朱志濤再多言改相一事,僅是通過這一面确定了那種罕見的狒狒之相,當下他已然是渡過一道死劫。

也許朱志濤終其一生都不會再遇到心懷邪念的術士,也許某一天他會再遇到離奇古怪的事情。這些直到生命的盡頭才能蓋棺定論,只因人的命運并非一成不變,有時候一個偶然的選擇就會讓人踏入詭途。

病房裏,保澤欽與謝祺正與朱志濤說着後來的那些經歷。

“你們兩人真沒有組隊來忽悠我?棋子戴着的那塊玉牌,不是說只用一百塊就買來了,它能夠爆發出一道金光?”

朱志濤一臉的不可思議,他仔細看着謝祺身前的玉牌,這東西肯定不是什麽翡翠,看着就像品質最一般的岫玉。“你們兩個真不是掉在下水道裏,缺氧太久産生幻覺了?這麽說來菲比是被鱷魚吃掉了?”

保澤欽與謝祺沒把在水道內圍觀了人妖大戰之事說出來。前面的兩度逃亡僅有他們是當事人,但是後面的事情就不只有他們參與其中。

都說高人大隐隐于市,而有的秘密不能輕易言說,兩人就簡化了下水道的逃亡經歷,改成了一道金光過後,他們被傳送到了安全的位置,而後被來尋人的行壹幾位找到了。

謝祺低頭看了一眼身前的玉牌,它的色澤比之前更加渾濁了,但在他看來這是因為玉牌擋了一劫就失去了靈氣。而剛才他對朱志濤說的那些事全都是真的,雖然過程是删減了一部分,但兩人能夠順利避過鱷魚妖在後的追捕,很可能是玉牌與大石魔法陣産生了某種感應,使得他們會一下子就前往了那麽深的水道區域裏——這一點僅是行壹事後的推測,謝祺卻是完成贊同。

“你還想着菲比?她都沒告訴你真名,其實是叫索菲。”

保澤欽聽到這個名字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場意外毀去的不僅是本該放松愉悅的旅程,更是毀去了他對一見鐘情的所有好感,就不必去談以後對于殺魚之類的陰影了。“古人說色字頭上一把刀,這是要吃一塹長一智,以後還是找知根知底的同學比較好。”

朱志濤笑着打了個哈哈,“知道啦,這次是我連累你們了。等回國後,一定請你們吃頓好的壓壓驚。話說你們查過分數了嗎?想要要報考哪所學校了嗎?”

病房之外,保建軍不似朱志濤能随意對行壹說一句謝謝就好,而對這次的事情也絕非一頓飯就能表達謝意,那就是看輕了保澤欽的命。如果他們真是親如一家人,反倒不用去想該如何答謝,偏偏即便曾在一個屋檐下生活,而今看來彼此不過是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現在,我真有些不知該說什麽才好。曾經你的母親很擔心你無法适應紐約的生活,更加擔心你在踏入社會後被人欺騙。她一直認為你們母女不親是她的過錯,沒能從小就照顧好你,這些年也始終不知怎麽才能換得一家親近。後來,你母親不再渴求能找回錯失的時間,只希望你活得獨當一面,起碼不要被人随便欺負。現在看來你長大了,如果阿莉在天有靈,她也該放心了。”

行壹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對此多說什麽。成長總是有代價,不是有句俗話說了百毒不侵是因為早已萬箭穿心。原身已經不在了,賀莉也已經過世了,塵歸塵之後,那些過去與她并無關聯。

保建軍斟酌着談起了有關錢的事情,有時候談錢真會有些尴尬。

“你也知道阿莉留下的那筆遺産平分給你與小澤。除了國內的房産部分,不管是你們哪一個現金都交于了遺産信托代理,每個月定時定量地彙款給你們,這一點我也無權過問。其實細水長流也沒有什麽不好,人有旦夕禍福,每個月都有基礎保障才更能安心。這次小澤能夠有驚無險地安全回來,是你與你的朋友們盡了大力,其中的花費開支與人情往來是該由我來承擔。”

“那就多謝保叔了。”行壹半點也沒有推辭地接過了支票,比起肯尼迪的大手筆這筆錢幾人分分是稍微少了一些,但也能看到保建軍的誠意了。她辛苦出力就不會不好意思收下錢,何況像是保澤欽那種險境,有時就是有錢也找不到救他命的人。

“剛好,我也有一件事先要請保叔幫忙。母親留的那半分,我想要全都捐出去。當時母親具體委托了哪家信托基金,還有請了哪些公證人與律師,其中的一些手續還麻煩保叔費心整理一份材料給我,而那套房子也折現捐了吧。這事也該先與你說一聲。”

行壹沒想用動用賀莉留給原身的遺産,之前她尚無經濟能力之時借了房租與生活費的便宜,但現在也該将這筆錢妥當處理了。找幾個靠譜的慈善機構将這筆錢捐給需要它的人們,算是她為原身與賀莉盡了一份心意。

“行善積德也很好。我一回國會盡快幫你辦妥此事。”

保建軍沉默了幾秒就答應了下來,只是他難免有些失落大多是為了已故的賀莉。錯失的時光一旦錯失了就再也彌補不了,哪怕是血緣親人之間也是如此。行壹既然捐出了賀莉留下的那份遺産,足以說明她與過往的一切做了一個了斷。

“那就麻煩了。我聽說小澤考得不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恭喜了。”

行壹也沒和保建軍多聊就先一步離開了醫院,她沒有獨吞支票,易鹹的幫忙、老周的貨款、凱文出工出力、鄭風的律師顧問費用等等,這就是按勞分配了。臨走前,她還送了保建軍一個消息,保澤欽那塊定制手表在老莫迪亞的手裏,是想要出錢贖回也好,或是找關系要回來也好,全看失主自己的想法。

**

紐約接連幾天的暴雨停止了,但是暴雨帶來的餘波并未散去。由于紐約的排水系統不夠通暢,後來兩天裏下水道的不少地方都被大水浸沒了,甚至出現了紐約局部看海的街景。大批地下住戶都失去落腳處逃到了地面,沒有逃出來的那些人或是淹死或是病重。

此事引起了幾大組織的關注,竭力呼籲政府必須重新翻修整個下水道系統,更要加大對于地下流浪漢的管理,不能讓他們成為安全隐患,也不能無視他們的生命安全。

行壹打開電視或上網都能看到相關的報道,她還在一家環球紀實媒體上看到了相關的圖文專題報道,客觀的說此文引人入勝、內容發人深省,只不過撰稿人的筆名是與雜志內涵的極度不吻合的‘只做你的甜甜’,那還是真讓人有些忍不住想笑。

“很快就到七月了,之前提過請你做記錄片拍攝的特別顧問,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易鹹還記得除夕之前說的邀約,也必須想問清楚行壹是否準備為他補全玄渠和尚的殘本。“還有那本殘卷的事情,你總該開個價。如果我負擔不起,總要問一問你是不是接受以身償還。或者告訴我,你目前最想要什麽,我也能盡力去安排。”

“當下我最想要做的事情并不難,想要考出駕照弄一輛二手車開就好。”

行壹從實際出發考慮所需,吃穿住行,對于走四方的人而言要能掌握代步工具才好。有關七八月的拍攝邀約,既然她計劃要回國将遺産捐贈的事情辦妥,還要置辦房産坐等保值與收租,那也就不如順帶應了下來。“我答應接了顧問這件事,費用就按照市價來就好。不過事前要說好,我攔不住人趕着送死,所以你對整個團隊的情況要心裏有數。”

“至于補全玄渠的殘本,此事絕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我不僅要了解玄渠的治經理念,還需對你的身體情況有一個全面而準确的把握才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果你修行我補全的書,那也算我的半個徒弟。”

行壹一點都沒有誇大其詞,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與同行之間的切磋交流有所差別,修者的師徒關系雖然沒有血緣淵源,卻也會被天道所認因果相連。在應對鱷魚妖之事上就能看出易鹹的學習能力很強,所以即便沒有正式的拜師儀式,但實則她已經教授了易鹹法術。“如果我真的收你入門為徒,那你只需交一些學費就可以了。定下了師徒關系,道之傳承不能以世俗物質來論。”

易鹹并沒有想也不想就答應。這個時代是開放了很多,師生戀不再似從前被視為禁忌,但他可說不準修者一道是怎麽算的。“我想先問一個小問題,你怎麽看姑姑與過兒之間的故事?”

行壹想了一會才從記憶的犄角旮旯裏翻出那段有名的師徒相戀故事。“玄門正宗并不允許這種關系。雖然道法自然,修士不該為成規所束縛,但師父一稱是師也是父,所以為了避免某些遠憂,收徒一事應該慎重。”

“聽你這樣說,我就不願意正式拜你為師了。”易鹹半是玩笑地說,“誰讓我還有紅塵之心,恐怕不能做乖巧聽話的徒弟。”

行壹上下掃視了易鹹一會,似是在品味他話裏的意思,她也笑着說到,“你倒是先急着拒絕了,而我說的是如果,事實上我沒有正式收徒的打算。教授本門法術一事并非不能通融,你能挂在師父名下做記名弟子,如此一來你就是我的師弟了。師弟總該孝敬師姐才對,至于孝敬多少,那就要看你的誠心了。”

“這個提議不錯。師姐有事,師弟自願服其勞,争取哪個方面都做到。那麽什麽時候允我入門?這次回國,我也該去拜會一下師父吧?”

易鹹記得行壹說過她的師父不在了,那麽出于禮數總該要祭拜一番。兩人認識以來,他出于尊重并沒有主動調查行壹的過往,更談不上查到她的師父是何許人也。

然而,易鹹的這一句話引得行壹沉默了片刻。

“師父并沒有留下任何能讓你拜會之墓,他說過心願不成也不必再留任何衣冠冢,我謹遵了他的遺囑。天地之大,逆天而行,兩手空空來,魂飛魄散去,這是一種合于道的歸宿。”

行壹微微垂眸,她的師父足以被稱作最後的天師,他在修行一道走,走得夠遠夠久,卻還是沒有逃脫人之為人的俗願。他無法在對預見的王朝興替中百姓血流成河坐視不理,妄圖在明代末年裏逆轉天命再續龍脈之運。不成功則成仁,可惜的是他并沒有成功,卻也是一種求仁得仁。“師父既是魂飛魄散,他的功過也不必留給後人評說。你想記住他的話,記住師父道號澤虛子就夠了。”

屋裏的氣氛一時有些沉重。

易鹹沒有不合時宜地追問澤虛子到底為何而死,他感覺得出行壹并不願意多談那段塵封的往事。“好,我都明白了。壹壹,以後你是有師弟的人了,不會讓你兩手空空的。”

行壹聽着這個稱呼就瞪了易鹹一眼,她都說過別這麽叫了。“小師弟,小甜甜,你的記性總在關鍵點上不夠用。你總該說一說打算去哪裏拍紀錄片吧?”

“原本是想要做一則巴蜀怪談的專輯,但是這樣就必須深入山林,那麽兩個月就有些匆忙了。而且新團隊需要磨合與适應,于是就先在交通方便的城市裏做第一個專題。聽老周說你有買去投資買房的打算,那麽去滬海就正是剛好了。”

易鹹将節目計劃方案給了行壹,“處理了紐約的瑣事,我們盡快定機票回去。你可以先看看這個企劃案。”

行壹打開了文件夾,開篇第一行就是醒目的标題——還原九十年代滬海吸血事件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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