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孫昊一進門，見到躺在病床上的鄧聰，擔憂地上前噓寒問暖。說了兩句，終于正視到了他懷裏的糖豆，眼睛都直了：“這是……你兒子？”

鄧聰沒說是也沒否認，拍了下糖豆的屁股，大方地讓他叫人：“糖豆乖，叫叔叔。”

糖豆看一眼一臉震驚的孫昊，很快又把視線轉回鄧聰身上，小臉貼到他身上，輕輕地叫：“媽媽。”

衆人：……

鄧聰尴尬地假咳一聲，生硬的轉換話題：“霏霏姐，真是辛苦你們還親自過來看我。”

孫霏來，是帶了不少東西的，除了看病必備——鮮花水果，還有小孩的玩具，着實周到全面。

她是個爽快人，了解過事情的始末和鄧聰的病情之後，開門見山就說：“來之前，我去見過唐總的助理和小嚴——就是跟你打架的男模。這件事情，責任大部分在小嚴，畢竟因為他，孩子才會落水。對此，公司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你安心養病就是。

但是打架的事情傳出去，對大家影響都不好，所以……公關方面，還是希望你能配合，大事化小，都是一個公司的，你也體諒體諒。”

鄧聰茫然地眨眨眼，看向俞海，俞海舔了下唇低下頭，不吱聲；他又轉而看向唐億磊，唐億磊的視線正落在孫霏身上，看不出情緒。

感覺到鄧聰在看他，唐億磊轉過頭，問：“想說什麽？”

鄧聰點點頭，問：“是不是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兒啊？”說實在的，孫霏那些話，他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

唐億磊擰眉想了想，掏出手機，打開微博，翻了一下，放到鄧聰面前給他看：“打架視頻，上熱門了。”

鄧聰接過手機，滑動頁面看了一會兒，竟然有點興奮：“艾瑪，老子上熱門了唉！”

衆人：……

孫霏扶了下額，也沒想到，這次的打架視頻會傳播得這麽快。

網上現在流傳最廣的一段視頻，是從鄧聰第二次打向小綠葉開始，到鄧聰落水、泳池飄紅為止的。

上傳視頻的網友沒有對視頻沒有做任何注解。根據視頻角度看，應該是住在酒店裏的用戶，湊熱鬧看拍宣傳片的時候拍下來的。

視頻底下第一條評論，是另一個酒店的住戶對視頻發生時的情況做的解釋，說是酒店在拍攝宣傳片時，兩位參演模特不知何故打了起來。

本來兩個沒什麽名氣的小模特，就算打起來了，也不至于鬧得這麽紛紛揚揚。壞就壞在個別不知是情商太低還是趁機加戲的模特，轉發了打架視頻，并且艾特鄧聰的微博，表示對他的關心。

這下正好讓圍觀的吃瓜群衆們鎖定了打架的其中一位正主。

而鄧聰因為之前跟周琬的互動帶起了一小波的人氣，加上他本身就很具話題性的身份，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營銷號們幹脆把這件事當大熱門炒了起來。

一時間，評論底下“風起雲湧”，有罵鄧聰仗勢欺人的，有罵小綠葉害人受傷的，還有直接罵上了整個娛樂圈，批評“貴圈真亂”的。

随着打架事件熱度的擴散，兩個當事人更多的信息被扒了出來，鍵盤俠們越來越興奮，就連兩人所在的公司都一塊兒罵了進去，鬧得孫霏直頭疼。

“我去，我居然這麽厲害啊。”鄧聰一邊拿着唐億磊的手機刷微博一邊感慨，因為打架事件而衍生出來的話題，在熱門話題裏都占了三個名額了，簡直快變成現象級事件。

孫霏再次扶額，真不知道這孩子是智商欠費了還是太傻白甜。

“公關已經在做準備，打算明天一早做第一波回應，然後公司會動用一些關系，删除網上的帖子和視頻等等，盡快把這件事情壓下去。”

鄧聰聽着孫霏的安排，點點頭，對公司的處理沒有什麽意見。

但是坐在一旁的唐億磊顯然沒那麽好忽悠：“然後不了了之？确實是娛樂圈的常見解決手段，不過這件事情……我不同意這麽處理。”

孫霏無奈地閉了下眼，自從唐億磊的助理介入之後，她就知道，這件事情最麻煩的地方，絕對不在大衆輿論這裏。

“那唐總的意思……”

“實事求是。”唐億磊看着孫霏，不容置疑。

孫霏覺得頭更加疼了。唐億磊說起來輕巧，但哪裏是那麽容易做到的。

先不說打架的責任在誰身上，現在連打架的原因，兩個當事人都各執一詞。鄧聰說是因為小嚴推孩子下水，所以揍他；小嚴說是鄧聰無理取鬧，所以他挨揍。

要實事求是？誰說的才是“實”呢？

還有網上一群煽風點火的營銷號，話題炒作到現在，早就已經從打架本身，轉移到鄧聰的身份上去了，一個“富二代毆打小新人”的話題就夠吸引眼球了，有幾個真的關心兩人打架的真實原因？

“這屆五毛智商不行啊，小綠葉怎麽看都不是好人，怎麽都幫他說話啊？”鄧聰把手機還給唐億磊，一臉不高興。

本來網友的立場還算一半一半，有站他的，也有站小綠葉的。但從他富二代的身份被扒出來之後，風向簡直一邊倒得過分，都在說是他的不對，還有要他給小綠葉賠禮道歉，氣得鄧聰想直接上去跟對方掐一頓。

有時候，躲在屏幕後面的群衆就是這麽盲目，他們關心的從來不是“真實”，只是想湊個熱鬧，指手畫腳兩句，卻不知這種盲目會造成多大的傷害。

“他們不是在幫……小……綠葉，只是他們不想把你，所以只能幫他。”輿論一邊倒的局面更多是群衆的“仇富”心理造成，不是因為鄧聰做錯了什麽，只是因為他頂着“富二代”的身份。

唐億磊伸手壓了壓鄧聰肩頭，讓他稍安勿躁，然後給了孫霏一個眼神，示意她出去說話。

孫霏會意，跟在唐億磊身後，走到病房外一處人少的地方，籲出一口氣，終于能和唐億磊單刀直入地說話了：“唐總不滿意盛飛的處理方式，是想維護鄧聰的聲譽？”

“對。”唐億磊倒也幹脆，毫不猶豫承認了，“還有一點，這件事情發酵得這麽快，我覺得不簡單。”

孫霏很意外，唐億磊的想法竟與他大哥不謀而合，于是決定賣對方一個人情：“這一點……盛飛一定會追查到底，有任何結果，可以随時通知唐總。”

唐億磊抿唇一笑，對孫霏的識時務頗為欣賞：“好，提前謝過孫小姐。”

“冒昧問一句，唐總個人……對鄧公子打架這件事，怎麽看？”孫霏既然能代表公司過來見鄧聰和唐億磊，自然不僅僅只是慰問這麽簡單。

唐億磊笑笑，說：“從來不知道，他這麽能折騰。”

這話也不知是褒是貶，只是孫霏聽在耳中，滿滿都是寵溺。

“孫小姐是否了解過事情始末？”

孫霏點點頭。來醫院之前，他去過酒店，看到了酒店調出的監控錄像，所以确實清楚。

從監控錄像裏可以看到，抱着玩具的糖豆獨自走到了泳池邊，試圖把玩具放進水裏，試了兩下沒有成功後就站在邊上看着泳池。

然後小嚴朝孩子走了過去，伸手戳了兩下玩具，糖豆往後退了一點；小嚴接着伸手戳，孩子再退，然後就掉進了水裏。

緊接着，鄧聰沖進了泳池，撈起孩子；等他自己從泳池爬起來後，就和小嚴打了起來，最後不慎跌進泳池。

整件事情的過程，很難簡單地說誰對誰錯。

小嚴本意只想逗逗孩子，但他沒有顧及孩子對陌生人的恐懼，也沒注意好分寸，使得糖豆打滑落水。小嚴有錯嗎？肯定有，但都是他的責任嗎？也不盡然。

鄧聰作為孩子的家長，誤以為孩子被人推下水，情緒激動之下動手打人。關心則亂，固然情有可原，但是訴諸暴力就是對的嗎？

“鄧聰沖動，動手打人，有他不對的地方，該給的賠償，我一分不少。但是有些人……”唐億磊停頓了一會兒，看着孫霏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我聽說，上次和周琬合作拍攝雜志照片，盛飛起初安排的人是小綠葉，但結果搭檔的是鄧聰，孫小姐知道這件事嗎？”

孫霏一凜，心神電轉，幾乎是立刻領會了唐億磊的言外之音，點頭道：“我明白了。唐總放心，不懂分寸的孩子，盛飛容不下。”動了唐億磊的人，小嚴在這行，注定沒前途。與其讓唐億磊出手，不如盛飛先表态，還能給小嚴留條活路。

“對了唐總，我聽俞海說，鄧聰現在帶着小公子，也沒個保姆搭把手，需要我推薦一些人選嗎？”以唐億磊的身家地位，多賣一些人情給他總是不會錯的。孫霏看他沒有表現出抗拒，猜測自己應該是賭對了，“我們這行最重要是口風緊，給鄧聰找的人，唐總可以放一百個心。”

“好，那有勞孫小姐。”唐億磊也不矯情，應承下來。

兩人達成共識，再次回到病房。

孫霏帶着孫昊要走，俞海有眼色地送他們出去，把病房留給那一家三口。

糖豆之前因為有外人在，不僅黏鄧聰黏得格外緊，還不願開口說話。

現在病房裏只有三個人，兩個大人都是他親近的人，孩子顯然放松了不少，又開始拉着鄧聰叫“媽媽”。

鄧聰真是答應也不好，不應也不好，哭喪着臉看唐億磊：“你說這怎麽辦？總不能真的讓他一直管我叫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