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鄧夫人眯起眼,很是不解。

唐億磊繼續說:“鄧聰不擅經商,我比你清楚,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為了他或者利用他,對鄧家做些什麽。但鄧聰是被光明正大接回去的兒子,既是鄧家的子孫,他該得的,一樣不能差。”

“唐總的意思……”鄧夫人感覺自己明白了,也感覺還不是太明白,“是要讓鄧聰回鄧家的公司?讓他在公司裏分上一杯羹?”

唐億磊搖搖頭:“不是人人都像鄧夫人這般看中鄧家那點東西,如果真要給他好的,我能給鄧聰的,遠比鄧家能給出的更多。但有些東西,我給,和鄧家給,是不一樣的。

問鄧夫人一句,如果你的兒子在外受了委屈,聲譽被壞,你會怎麽做?鄧家會怎麽做?”

鄧夫人垂眸思考着唐億磊這句話背後的深意,想了片刻,突然笑出了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竟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唐億磊确實不要鄧家給鄧聰任何財務,他要的,遠比這些更加值錢,無形的,卻更沉重的——身份。

鄧家子女衆多,不乏優秀的人才,但無論這些人多麽出色,在其他豪門的眼裏,他們的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尤其在一些作風老派的家族眼裏,鄧家的子孫,只有鄧堯祥一個而已。

唐億磊今天問鄧夫人要的,是對鄧聰身份的認可,鄧滔的承認太多輕浮,但鄧夫人的認可就不同了。只要她認可了鄧聰的身份,以後他在鄧家的地位,就僅次于鄧堯祥。

而鄧夫人一旦答應,就要言出必行,再不能像從前那樣對待鄧聰,甚至在必要的時候,要為了他出頭。

“作為交換,在我有生之年,可保鄧家不倒;您的兒子,也會是鄧家唯一的、下一任家主。”唐億磊知道,想要收獲也必須要有付出,而鄧夫人最在乎的無非就是這兩樣東西。

“鄧家不倒,堯兒當家,那鄧聰的地位,就永遠能得到保障。”鄧夫人不知是笑還是恨,“唐總打得一手好算盤吶。真不知道他一個野種究竟使了什麽手段,竟能讓唐總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鄧夫人最好注意你的措辭。”唐億磊面色一沉,“還有,我現在只想聽到你的回答。答應,咱們之後有答應的處法兒;不答應,咱們就用不答應的處法兒;鄧夫人您看……”

“有得我選嗎?”鄧夫人收起擺在桌上的證據,手腳利落地裝進檔案袋裏,“唐總記得你說的話就好,你有誠意了,我自然會讓你滿意。”

不等唐億磊有所表示,鄧夫人起身,作勢離開了包間。卻被唐億磊叫住:“鄧夫人,冒昧問一句,楊老大壽那一天,鄧家主沒有帶堯公子,而是帶上了鄧聰,你有沒有因為不滿所以做過什麽?”

“楊老大壽?”鄧夫人皺眉想了一會,說,“那天他會帶鄧聰,是因為堯兒身體不好去不了,這我有什麽可不滿的?”

唐億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假如有一天,鄧聰的存在威脅到了你或者堯公子的地位,鄧夫人是不是會……痛下殺手?”

“唐總這話可不要亂說。”鄧夫人抱緊檔案袋,慌亂無措,顯然這個問題有些超出她的認知範圍,“我是會使些上不得臺面的小伎倆,但害人性命這樣的事情,是萬萬不敢做的。就算不為我自己,我也要為堯兒着想,可不敢這麽亂來,唐總也不要吓唬人吶。”

唐億磊抿着唇一點頭,朝着門口的方向伸手,道:“鄧夫人慢走。”

鄧夫人也不願多留,大踏步走向門口。

三天後,唐朝向鄧氏提前支付百分之五十合同款,解了鄧氏燃眉之急。

鄧聰則收到了鄧夫人的邀約,請他和唐億磊去鄧家吃飯,名義是慶賀鄧堯祥出院。

“你說我是去呢,還是不去?”鄧聰總覺得鄧夫人沒安好心,這一頓飯很可能是鴻門宴。

唐億磊就自在很多:“去啊,有飯吃幹嘛不去,有我陪着,怕什麽?”

“你不說我還忘了,這才是我更加不懂的地方。”鄧聰盤腿坐在沙發上,叉着一塊西瓜來回地劃拉,“你說慶祝鄧堯祥出院,叫我回去還能理解,叫上你算幾個意思?”

“其實……有件事情我瞞你了。”唐億磊擦掉糖豆嘴角的西瓜汁,把剩下的小半塊喂他嘴裏,“你和小綠葉打架那件事情,在網上買水軍黑你的人,是鄧夫人。”

鄧聰吓得西瓜都要掉了:“我這麽低調沒存在感,他都不放過黑我的機會,這女人怕是有病吧。”

“你別忘了,你跟我在一起,背後相當于有了靠山。她可能是有點顧忌,所以想打壓打壓你的名聲。”這些在唐億磊眼裏非常無關緊要的東西,卻是鄧夫人之流非常看重的,所以她覺得自己在意的,也會是唐億磊在意的。

“前兩天和她見面的時候,我跟她對質過,她承認了……”

“然後你對她做了什麽?”鄧聰緊張地盯着唐億磊。

“想什麽呢?”唐億磊好笑地敲了一下鄧聰的腦袋,“我只是……很誠懇地勸了她幾句,給她分析了一些利弊,她聽了以後覺得很有道理。所以這次請我去吃飯,很可能是想感謝我。”

和鄧夫人的利益互換,唐億磊并不想讓鄧聰知道,他不希望鄧聰去鑽營這些事情,也不想讓他因為自己做的事情而有心裏負擔。

“對,唐朝提前給鄧氏付了那麽大一筆錢,謝謝你也是應該的。”之前鄧夫人主動來找他,就是因為這件事情,現在唐億磊解決了她的困難,所以想有所表示——鄧聰也只能想到這一個原因,“你說,這回她欠你這麽大一個人情,這輩子應該不至于要我性命了吧?”

鄧聰沒忘記,上輩子害死他倆的兇手……鄧夫人是嫌疑人之一,這輩子很多事情和上輩子都不一樣了,至少這件事情上,鄧夫人是欠着他們人情的,所以這輩子……她是不是就不會對他們……

唐億磊沉默了一會兒,說:“那件事情……應該和她沒關系。”就他那天對鄧夫人的試探來看,鄧夫人雖然小動作不少,但确實沒膽量做那種陰狠的事情。

“既然不是鄧夫人,那上輩子兇手的目标肯定就是你啦。”鄧聰拔高聲音,感覺自己一下清白了,“你看啊,車上一共就我們倆,我不是兇手的目标,那說明你就是,我完全是被連累的對不對?我高潔啊,我大義啊,我舍命陪君子啊……”

唐億磊本來還在琢磨着,聽到鄧聰的胡言亂語,被他逗笑道:“是是是,你就是朵盛開的白蓮花,我欠你一條命,所以這輩子以身相許,整個人都賠給你了。”

鄧聰小眉毛揚一揚,心裏特舒坦——成了霸道總裁的債主,這感覺好像挺不錯的。

兩天後,兩人去鄧家赴宴。

鄧聰本以為會見到其他兄弟姐妹,沒想到除了兩個住在家裏的妹妹以外,其他的一個都沒出現。

這頓飯的名義,是慶賀鄧堯祥出院,他自然是主角。作為父母兼主人的鄧滔夫婦在場很正常,剩下的,竟就只有鄧聰和唐億磊兩人。

一桌七人吃得不算熱鬧,倒也稱得上和諧,鄧夫人只字不提和唐億磊的交易,鄧滔也不說生意上的事情,拉拉家常,好像真的就是場普通的家庭聚餐。

飯後兩人也不多留就回去了。

只有鄧聰十分不解,一直對他看不順眼的鄧夫人,今天居然這麽和顏悅色;而他爸爸居然也對他分外上心,竟是問起了他工作上的事情。

難不成唐億磊的光環真的有這麽強大,連帶着他也沾了光?

鄧聰想不明白,也沒時間多想,網劇的拍攝進入到收尾階段,任務比之前緊張了好多,鄧聰每天早出晚歸,所有精力都花在了拍戲上,其他事情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想。

好在唐億磊現在回來了,糖豆可以黏他爸爸去。

于是在唐朝集團的辦公大樓裏,經常會上演起霸道總裁,西裝筆挺,抱着奶娃上班的場面。

之前忙得不見人的俞海,最近好像得了空,隔三差五往鄧聰的片場跑,然後趁他休息的時候就吐槽他在鏡頭面前的裝逼樣兒。

沒辦法,鄧聰也表示很無奈,一來劇本就是這麽要求男二的,有時候說的臺詞中二得不像人話;二來導演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說是這部劇的受衆喜歡這樣的深情備胎男二。

除了接受俞海無情的吐槽,鄧聰也被他反複叮囑,要注意小崔。

鄧聰和小崔的盒飯事件,已經被袁羽彙報給俞海,俞海當時自然要袁羽多加注意,袁羽也是這麽做的。但是那之後,小崔什麽事情也沒做,戲下和鄧聰也不說一句話,看起來像是已經沒事的樣子。

但俞海在這些圈子混跡多年,直覺事情不會這麽簡單,他來片場的這幾次,都悄悄留心過小崔。小姑娘話不多,演戲也還行,可就是透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就好像潛伏在水中的鱷魚,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對人張開血盆大口。

如是過了大半個月,網絡大電影《那些青春時光》終于完成拍攝,順利殺青。

殺青的第二天,導演安排了殺青晚宴,邀請所有人參加。

劇組拍戲的氛圍一直都挺好,導演又是個和氣的人,現場也不罵人,至多說兩句嚴厲的話。一撥主要演員的年紀都差不多,剛進社會,都單純着,沒什麽勾心鬥角手段,所以戲拍完了,大家都有些依依不舍。

離愁別緒一上來,衆人就開始互相敬酒,能喝的開始拼酒,不能喝的也受氣氛感染,不知不覺多喝了幾口,還有興致上來的,直接就到舞臺上開始嚎歌。

鄧聰酒量屬于不上不下的那種,不過他的身份,在場也沒幾個敢勸酒的,所以他喝了,但沒喝多,樂淘淘地坐在位置,看道具負責人和場務負責人二對一跟導演拼酒。

衆人明顯都玩嗨了,滿場鬧哄哄的,小崔就趁着這個時候,端着酒杯坐到鄧聰旁邊,一臉懇切:“聰哥,之前咱們有些誤會,是我的不對,我給你賠罪,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別放在心上。”

鄧聰愣了一下,其實都不太記得他和小崔有什麽過節了,不過人家一女孩子主動過來說要賠罪,他也不好涮了對方面子,于是舉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過去的事兒就過去了,你也別放心上。”

小崔一臉感激,一杯紅酒一口悶。看得鄧聰怪不好意思的,也一口氣幹了杯子裏的酒。

小崔坐過來之後就幹脆不走了,又倒了杯酒,熱絡地跟這桌還坐着的幾個人敬酒。最後繞了一圈,又敬回到鄧聰這裏。

鄧聰喝得微醺,有點小興致,也就沒推辭,跟小崔你來我往,喝了幾杯。

坐在另一桌的袁羽看着,有點心急,想提醒鄧聰,又怕害他丢面子,舉棋不定之下,拿着手機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打給俞海求救。

俞海了解了情況之後,讓他看牢鄧聰,其他的交給他解決。

袁羽放下心,回到位置上,一看,剛落地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鄧聰和小崔一起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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