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一個人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黑黑的地面泛着暗黃的燈光。偶爾有陣風刮起來,讓我感到又冷又害怕。

突然又想起剛剛眼前的一片空洞的蒼白,全身打了一個冷顫。

于是我趕回了家,賊似的悄悄打開房門,悄悄混進了屋,我可不想讓爸媽知道我現在才

摸回來。特別是我現在這副模樣,頭發全濕了,一縷縷粘在額頭上,我的臉絕對慘白,一身的酒氣沖天。

我洗了個澡,我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的身體,我就像個老頭子似的,幹瘦幹瘦。

躺在床上,我怎麽也睡不着了,一閉上眼睛就看到那一片白色,我的耳邊還有迪廳的音樂吵鬧個不停。頭還是很疼,喉嚨也像着了火,雖然我剛剛喝了很多白開水。

我想,我他媽怎麽搞成這樣子?

然後我開始想以前的事,我難過極了,就像你一個人跌倒的時候想別人拉你一把,而別人卻沒看見你似的。我想念以前的事兒。

我想了很多很多,連那老師的混賬成績簿都想到了。然後我爬起來又抽了一支煙,我今晚差不多都快抽完一條煙了,我還是難過得要命。我他媽的就像個姑娘似的快要哭起來,我的戀子,我的理想,我的朋友都跑哪兒去了?

我恨死這個鬼學校了,我恨死這地方了。

那些假仁假義的家夥們,他們都是一夥的,他們在把我朝火坑裏推,他們用成績評價着每一個人,可惡的是連我本想交往的同學也用該死的成績來評價每一個人,還有我的父母,他們總是把成績看得那麽重,仿佛他們要的孩子只是那些成績。是的,實際上就是那些他媽的該死的成績。每一個人,都他媽的假仁假義。

都快他媽的完蛋了!

完蛋吧!

他媽的完蛋吧!!

我躺到了床上,想起瘋子才寄給我的那篇文章。他都快把我寫成大伯了,不過那小子也到挺像我的,都是一個破落的雜種,被人像猴子一樣地玩在掌心裏,還那麽天真地想要什麽真實的生活。呵,都是狗屎。

我一下子決定要離開這裏了。就那麽一下子我就決定了我要遠遠地離開這個讓我痛苦的地方,我絕對不是心血來潮,我竟然覺得我早就該有這個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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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星期就有期中考試,而我想逃開,讓該死的考試去煩那些可憐的家夥吧!我突然覺得非常高興。我就像解放了一般,我真的就像解放了一般。

我的錢還不夠,只有三十八元錢,該死!看來我得節約點兒用。然後,到處去找別人借一些,我想。那得找關系好的,對,不然別人會暴露我的行蹤。

衣服就不要帶了,帶上幾本書吧,這樣我無聊的時候還可以看上幾本書點上支煙消磨時間。帶韓寒的,沒錢了還可以賣出去。還有那本我喜歡的《麥田裏的守望者》。嘿,我這下也要像那小子一樣離家出走了,這可真巧,可惜我沒有頂紅色的獵人帽。

我突然覺得很是興奮,但又有一些害怕。

我就當做給自己放一個長假,呵,我有很久沒有休長假了。

我準備出去的時候覺得有些擔心爸媽。我這人有時就是這樣,天真的猴子。我于是就給他們留了一張紙條,道歉說我實在沒法把書念好了,道謝說謝謝父母的養育之恩,我說得像要上前線似的,我只是想告訴爸媽我走了,別為我擔心。我也許不會回來了如果我混得還好的話或者被壞蛋殺掉的話,我一想到這裏竟有了些傷心呢。

我再從客廳裏拿了一包煙放在我的單肩背包裏,然後輕輕地關上門,下了樓。

大街上更冷了,我走在鋼筋水泥的森林裏,覺得自己像一個驕傲的游俠。

我走了很久,沿途看到被風卷起的樹葉和流浪的狗。我甚至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我今晚可沒辦法睡在大街上,我想。但我又不會去那些旅社過夜,你知道,那些地方太亂了,總是有電話打到你的房間裏來問你要不要“特殊服務”,哪怕你只有五歲。我最讨厭那種東西了,雖然我有時候也會胡亂幻想一陣子,但我敢保證我不會和沒感情的女人鬼混,那讓我想到了非洲大草原的春天。所以我還是個地道的童子,這經常讓玄他們笑話。

我決定就在網吧裏過上一夜,可以玩游戲又可以合一下眼。

我來到一家網吧,就那麽過了一晚上。到我看到天空泛出魚白肚的顏色時我知道我得去上學了,我走到教室門口才想起我已經離家出走了啊。我差點兒沒被自己羞死。于是我急沖沖地往外跑,但現在是不許出校門的了。我們這地方有規定的,你進門了就不許出去了,哪怕你的褲子被吹到了外邊。我得趕在保安醒來之前出去,他們可都認得我。我這時就想,要

是萬一他們把我攔住了,我就朝他們的小肚子踹上幾腳,然後沖出去,這樣他們就會痛苦地倒在地上,看着我揚長而去。

快到校門的時候我幾乎是沖刺了,引得一些晨練的體育特長生羨慕的眼光。

我順利地沖出了那鐵門,那大籠子的鐵門。那時我高興極了,那感覺好極了。我回頭看了看醜陋的校門,啐了口唾沫,我不大會吐唾沫,我總是啐出一些唾沫星子,但我感到很舒服,我說:“我走了,你這鬼地方!”我得意極了。

“笛!”就在我高興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高喊。我吓得三魂丢了兩魂。一看,原來是玄。

他走過來問我:“怎麽了,這麽急?”

“沒什麽。”我可還沒想好該不該讓玄知道我出走的事兒,“能借我點兒錢嗎?”

“你要錢幹嘛?”玄的手往口袋裏伸,“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我的心一下就軟了,這小子真讓我愛上他。

于是我就把我的決定全告訴了他。一個字也不留的。

“你就別跑太遠了。暫時住在我家吧。”玄面色沉重,“我家的新房子還沒裝修完,但那個破沙發你還是可以睡覺的。”我去過他的新家,那次我們幾個去那兒玩了一個晚自習時間,也沒事可做,就是嗑了三個小時的瓜子。

“太好了。”我說,我正愁晚上沒地方睡呢。等過幾天後我再回我的家鄉去,等借足了錢就去遠一點兒的地方,能在外邊待多久就待多久。

“我這裏還有那麽十幾塊錢,你先拿着。”玄把他那皺皺巴巴的錢遞給我,“中午我帶幾個人去給你送飯吃。”

感動,感動。

拿了鑰匙我就朝我的新生活走去了。

我來到那地方後先打掃了一下,這兒實在是太髒了,連我這種人都說髒。我打掃完後出了身汗,又想上廁所了,我平時都是這個時候上廁所的,也就是在早自習的時候,我在早自習時上廁所可以抽支煙,我不抽就沒法子熬過去,但早上那鬼學校總是早得讓我連抽支煙的時間都沒有,所以我也只有花早自習的時間。

我就跑下去找到一家超市買了一卷衛生紙,我在上樓的時候想,為什麽那些神仙不用上廁所呢?這個問題可真的難倒我了。

這地方有一個陽臺,我是喜歡陽光的人,我真的喜歡陽光,但是我怎麽曬也曬不黑,所以有些人老喜歡說我是個不喜歡體育運動的人,其實我是只喜歡體育課的家夥。

我就推了一張沙發到陽臺上去了,然後,我就點了支煙,睡在陽光底下看一本書,那種感覺實在是好極了。

我想現在那些人還在老老實實地待在教室裏呢,他們可真可憐,我卻給自己放了假在這兒享受陽光,溫暖的陽光,這讓我驕傲得不得了。我站起來朝學校那個方向望去,從這兒能看到學校的教學樓,遠遠地看去就像個鴿子籠似的。特別是在晚上的時候朝這兒看,那一個個亮着燈的教室真的就成鴿子籠了。現在那些人還在上課呢!他們還在被落後的教育摧殘着毀滅着,而我卻再不用看到那些惡心的書了,于是我感到更加自豪了。

我又躺在了沙發上,不知不覺我就睡着了,那一覺睡得可真香。

醒來的時候我甚至覺得仿佛睡了五百年,我沒有表,我一向不戴表的。我好像聽過一句話,說是聰明人不戴表,因為可以在公用電話上或者車站裏看到時間。現在一想那真是天大的屁話。萬一把你丢到原始森林什麽的地方,到哪兒去找公用電話?有一次一個老師告訴我們如何用表的時針和分針借助太陽的位置來确定時間,我都快覺得我要笑暈了,哪個傻瓜不看表上現成的時間而要去搞什麽太陽?但我現在也只好看看太陽的位置了。我花了大概半天的時間才搞清楚方向,最後有成就地發現現在還是上午,但其中有沒有睡上一天我可沒把握确定。

後來是玄的到來才讓我知道了我還沒有在這過第一個夜。

他帶來了兩個人,男生乙和女生C。這小子,只差沒把一個班開過來了。

“笛,你怎麽跑了啊?”C問我。C是高一的女生,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留着酷酷的刺猬頭,穿一件黃色的純棉T恤,她長得像漫畫裏的女生,特別是她的眼睛,像雕刻出來的一樣。玄有段時間追過她,但C是小小的女生,說不喜歡強壯的男生。她真的很小,幾乎能裝進我的那破背包裏。

“多爽啊,我自己給自己放了假。”我說,“你們還要在學校裏折磨自己。”

“班主任問過我知道不知道你的去向。”玄說。

“他知道我出走了?”我感到有些吃驚。

玄就點頭說:“你媽媽來過學校。”

“看樣子她哭過,眼睛都腫的。”他接着說。

我的心裏有些不好受,但我沒有表現出來,要是在現在表現得像個小孩子那可就太丢臉了。我說:“有多少人知道我出走的事了?”

C說:“嘿,那可就多了,今天起碼有一個團的高一女生問我‘聽說那個高二的笛離家出走了?’真不知道她們怎麽知道的。”

我樂了,原來我的知名度這麽高啊,這下我可又紅了一次。

我們就一起吃了盒飯,當然是他們下去買的,我可不敢下樓去了,我想現在可能全市的公安都在找我,我家可是警察世家,沒準他們早盯上玄了。我于是慌張地朝窗外望去,還好,沒有警車。

他們走的時候C對我說了聲悄悄話,她把我拉到一邊對我小聲說:“早點兒去自首。”

下午的太陽比上午的更好,在深秋遇上這麽好的太陽真的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我躺在沙發上脫掉我的襪子,脫掉襪子最讓人放松了,其實人最可憐最受憋的地方是腳,我一有空就會給我的腳足夠的自由,上課的時候可以防止老師拖堂,晚自習時可以驅蚊子。現在我盡量讓我的腳享受難得的陽光,它們顯得很高興。

我在想像我回到學校後該怎麽向別人說呢,也許我得說我在江邊漫步的時候不小心掉了下去,後來被一陣急流沖到太平洋了,後來又被什麽暖流,好像是寒流,我可沒學好那地理啊,看來回去了得好好看一下,也就是被什麽海流卷到了美國的什麽河,然後我租了艘小漁船劃回來,途中遇到了魯濱遜,還有那個和鯊魚戰鬥的老頭子,最後回到家裏睡覺的時候夢見了獅子。

不過,我現在倒是有些想回家了,我媽媽還哭了,不是嗎。

可我又想,現在我可不能回去啊,不然會被人家笑死,我挺矛盾的,我一下子覺得很沮喪了。我回去後又得面對那些讓我惡心的事兒,還是得讀書讀書,讓那教育把我變成庸俗的蠢材,天天活得辛苦極了。

我萬一死在這裏了怎麽辦,那樣報紙上就會登一篇破新聞報道,什麽發現一具男性幹屍,據調查是因為被現行教育制度逼死的,這要引起他媽的社會各界的反思。新聞總是喜歡做這種事,其實看新聞的人一定有變态傾向,他們只想看那些發生在別人身上可憐的稀奇事,反思不反思才不是他們會做的事呢。

我換了個姿勢,讓我的腳好趕上陽光的移動。

我後來又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我做了一個夢,我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認真一看才發現是片突兀的懸崖。我往下看了看,雖然我很怕高,但我還是看了,下面是暗色的深淵,隐約可以看見一座城市的輪廓,它就帶着喧鬧虛僞在深淵裏待着,離我遠遠的。

我正高興着,這時卻腳下一滑,我就暈乎乎地跌下去了。

我一下子就被吓醒過來。

這時才發現,天早就黑了。

我覺得更沮喪了,我現在才覺得餓得厲害,我可沒東西吃。我呆坐着抽了支煙,然後決定得下去吃點兒什麽東西,哪怕是學校裏的那種包着榨菜的肉包子。于是我穿好襪子和鞋子,整了整衣服,就下樓去了。

走到快到大街上的時候我先仔細看了看有沒有人在哪個地方東張西望,再看看有沒有警車停在隐蔽的地方,我覺得自己像一個超級狡猾的特工了。等我确定了以後,我選中了一家小飯館,然後用安步當車的方式接近。

我要了一碗炒面,吃得身上都冒汗了。可那種感覺真是舒服。

回到房間裏,我又眺望了一下那“鴿籠”,那些小格子現在可亮得很,我想,我昨天還在那裏面呢。想到這裏我竟有一些難過了,這讓我有些不安。我于是就邊抽煙邊看本書,看的是韓寒的《三重門》,我很久沒看這本書了,我粗略地翻着,想挑一些搞笑的地方逗自己一下,我真可憐我自己,我竟到了要逗自己開心的地步。

我笑不出來,我想,我以前怎麽就可以笑得全身的肌肉都在抖呢?

我看着看着,覺得這兒的燈光不是太好,還有這個沙發,硬得跟水泥似的,我實在是沒事可做,只好躺在水泥似的沙發上,開始睡覺。

睡覺是一種奇怪的事,有時你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可有時你要睡過去卻始終沒法睡着。而且睡着了你就根本沒有感覺,你根本不知道你是怎麽睡過去的。我想,這跟死一定是一樣的,想想萬一哪天睡着了再也醒不來,嘿,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已經睡了,但是卻永遠沒法再有意識了。那多恐怖啊!

我突然就醒了,睜開眼只看到漆黑的一片。我看看窗外,家家都關了燈。我剛才睡着了?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讓我覺得難受的是現在實在很冷,從頭到腳趾頭都冷得要命,可惡的是我竟沒地方可以躲,我裹緊我的外套,蜷成一團,像毛蟲一樣,但一點兒效果都沒有。我于是決定起來看看是不是有扇窗子開了,順便找找有沒有可以蓋的東西。我起身按了一下燈的開關,卻發現他媽的停電了。

要知道,在一間陌生的房子裏摸着黑找東西可是讓人害怕的,我也有些害怕了。我就靠着打火機的火光到處檢查窗戶,我好怕突然會有一張臉出現在我的打火機前面,這地方沒法子不讓我想起那些東西,特別是那廁所的水龍頭一直滴着水,敲在水泥地板上發出斷續而又空洞的聲音,還在房間裏不斷地回響,滴水聲和回響聲混在一起充滿了房間,讓我覺得就像走在一個深遠的山洞裏。

我在廚房裏看到一扇打開的窗子,那風搖得窗吱呀吱呀地叫喚。我伸過手去摸那窗的風鈎,卻摸到了一塊冰冷的石頭,就在我的手滑過的時候我感到這塊石頭的異樣,這哪是什麽石頭,那五根分開的東西明明就是手指!一只冰冷僵硬的手!那只冰冷的手猛地抓住了我,從窗外傳來嘶啞的呻吟:“讓我進去……進去……讓我……”我看到一個黃色的頭慢慢冒出來,我一下子吓得什麽都說不出了。我只是用力地把那只手往窗臺上打,我的手都快折了。那只手終于松開了,我閉上眼睛迅速地将窗子反鎖了起來。那聲音還在不斷像風一樣飄進來:“讓我進去……外面好冷……我回來了……”

我忙往後退,卻發現自己早就挨着牆了。窗戶“砰”的一聲就開了,一陣寒風襲來……

我發現我還在沙發上。

我剛剛原來是在做夢。我太冷了,我想去關窗戶但我冷得沒法動彈,這兒的确有風,還有那該死的破水龍頭,滴答滴答。

我下意識地向廚房裏看了看,陰森森的,可別真的有什麽東西說它回來了。想到這裏我害怕得像個小學生了,我于是伸手試着去開燈,還好燈是亮的。

我只好坐起來,低着頭抱住膝蓋,慢慢等着天亮。我明天再不睡這兒了,我真的會莫名其妙地凍死在這裏的。

再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出來了,我沮喪的情緒一下就沒了。我愛這個早晨,我說。我先坐好抽了支煙,然後跑到廁所裏喝了些自來水,洗了個臉,感覺舒服多了。

我坐在陽臺上,盡情地享受可愛的陽光,要是昨晚有這麽暖和就好了。我幾乎想全裸地曬在太陽下了。

躺在沙發上我想我的離家出走真的太窩囊了,我仿佛就是專門跑出來睡覺的,昨晚又凍得差點兒成了速食水餃,而且待在屋裏不敢出去,像個逃命的罪犯。

這時我想起了幾個月前市裏發生的一件搶劫案。當時書哥的爸爸在現場,書哥就第一時間給我們完整地講了這件事情,說是五個蒙面的家夥操了幾把手槍趁運鈔車在銀行收錢的時候把它給搶了,書哥的爸爸當時正在銀行對面的一家游戲室玩賭博機,聽到槍聲就跑了出來,看到劫匪殺了兩個經警,還打死了兩個路過的人。我想書哥他爸爸可真是運氣好啊竟沒被流彈擊中,不像書哥,一和我玩電腦游戲就被莫名其妙地流彈挂了。不過當時我聽到死了許多的人我還挺傷心的。當晚全市戒嚴了,街上到處都有了扛着槍的武警叔叔們,我們學校還特意在廣播裏說放學了要結伴而行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就好像那些劫匪改了興趣愛好不搶錢了專搶人。我和玄就在教室裏商量要去街上抓劫匪為民除害也好賺些外快。結果一個月之內那些匪徒就被抓住了,我家裏的公安們可高興了。打那時起我們這兒的經警再也不敢在運鈔的時候像以前一樣吊兒郎當了,他們手握沖鋒槍站得像英雄兒女一樣。

大概在快中午的時候,我聽到了急促的敲門聲。

我輕輕地走過去,從貓眼裏朝外看,原來是玄,他一個人。我奇怪的是為什麽他課不上了要跑這兒來,但我還是開了門。

門剛一打開,樓梯的轉角處就冒出了幾個公安。我家的,嘿,他們還都穿着制服呢。

我姨夫一個箭步就沖了進來,把我一把抱住。氣喘籲籲地說:“好家夥,終于找到你了。”那真叫熱情的擁抱。姨夫是軍人出身,在那次追擊案件中他帶着局裏的人馬立了一等功。

我那時沒什麽感覺了,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就被一股濃濃的親情包圍了,那種一下子就讓我放棄了所有逃離的念頭的感覺。

他抱了我将近有一個小時,生怕我跑掉似的。然後他給我媽打了個電話,我接的時候就只聽見我媽媽在電話裏哭,她說,孩子你回來吧,我再不逼你的學習了,媽媽錯了,你回來吧。

我什麽都說不出來了,我也哭了起來,就像個女孩子。

世上還有比母親的眼淚更有殺傷力的武器嗎?

下樓後我被帶進了警車,印着大大“POLICE”的三菱吉普。那樓下聚了幾圈圍觀的人,我那時真叫風光。

回到家裏我家召開了一次“政治局擴大會議”,我就呆坐在客廳的地板上,看到媽媽又紅又腫的眼睛我覺得我不是個人。

我離家出走後我媽就沒睡過,我家兵分三路開始找我,一路在家接聽電話,一路通過網絡搜取我的行蹤,我那晚在網上聊天的內容都被打印了出來,包括我說的髒話;再一路人就嚴密對我的朋友進行監視。當發現玄那天中午沒有回去時他們就開始對玄展開心理戰了,只差沒提審他。強壯的男人哪會是人民公安的對手,又加上我媽媽的感情攻勢,他只有選擇做了污點證人。

其實我還有些想他被我家人注意到呢。我出來的時候可沒想過會這麽早回去,但是我慢慢就覺得我想回去了,倒也說不上為什麽,也許我就是這麽沒志氣。

我回到家裏我媽媽就抱着我哭,她的聲音都快哭啞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哭得那麽厲害。我突然覺得有好多事對不住她,真的,我看到她紅腫的眼睛,蠟黃的臉龐,還有眼角的魚尾。

我真的是一個徹底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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