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章節
後悔那麽對他,她想即使他們不能在一起,見面的時候好好說一句話總還是可以的。
謝安勝始終沒有再來過,電話也沒有。有天傍晚,紐約下了暴風雪,雪片扯絮似的,飛飛揚揚往下飄,溫度很低,路面打滑很厲害,謝美琪開着眩目的銀色跑車被堵在第五大道,周圍大都是深色商務車,使她看起來異常可笑。她後悔出來這一趟,是受邀參加以前大學同學的電影首映禮,現在電影趕不上,還不知道要在這路上被堵多久。随手扭開電臺,大都是播報路況的,轉了一圈,剛好調到一個當地中文電臺,聽到一個主持人在說永勝如何如何,她仔細聽了下去。一男一女兩個主持人在聊中國政治八卦,男的說謝望的去世使永勝将來的歸屬成迷;女的說不是聽說永勝現在的實際掌權者是謝望的小兒子;男的說謝家四公子不到40歲,在永勝也不到十年,是否真的掌權還很難說,而且聽說最近國家審計局正在永勝查賬。謝美琪一聽整個人緊張起來,家裏沒人跟她透露過這個消息。她趕緊撥電話,國內現在還是早上,傅少傑的聲音卻已經異常清醒:“美琪,我正說這兩天去找你!”
謝美琪一聽他的話,更是緊張,低聲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四叔昨天找我,說想讓衛幕私有化,我和你共同持股。”
“是因為審計局去永勝查賬的事兒?”
“你聽誰說的?早過去了,我問過四叔,他說是例行公事而已。”
“那為什麽要将衛幕私有化?”
“四叔有他的考慮吧,我正說過去跟你商量。”
“你別過來了,我今晚回國。”
謝美琪開着車子一路在城內小道穿梭,終于突圍出來,到了家跟張叔說準備東西馬上回國。張叔說要跟國內聯絡,讓永勝的飛機來接。他們的私人飛機當然是不能飛回中國的。謝美琪果斷說:“別等了,我們坐民航的飛機回去。”
謝美琪一行人到達北京是上午,北京冬日的陽光格外耀眼,天空淨藍遼遠,沒有一絲雲彩。謝家的車子當然早就等在停機坪,回到希園,果然工人都被換掉,謝美琪跟陳阿姨通過電話,知道她回江西老家養老,其它人的去向卻無從知曉。冬日希園一篇蕭索氣息,仿佛有塵土壓下來,将腐朽與血腥都慢慢掩埋。謝安勝不在,謝美琪休息片刻,便回到衛幕。
永勝大廈看起來跟往日并沒有什麽不同,謝家80年代開始跟永勝綁在一起,改革開放初期,國家要做軍工生意,謝震負責成立永勝,盡管之後謝家人從來都沒當過永勝的一把手,但一直都是永勝實際掌權人。
這個時候正是午後休息時間,大廳裏來來往往的大都是在這座大廈上班的普通白領,他們三三倆倆一起,站在電梯口,講辦公室的八卦或自己的家事,對于他們來說,永勝的實際掌權者是誰,可能根本就不緊要。
謝美琪坐電梯上了11樓,辦公室裏的人見到她都非常意外,她在美國的這段時間,對外聲稱是生病療養。傅少傑迎了出來,站在外間大辦公室,手扶着謝美琪肩膀說:“讓我們歡迎謝總回歸!”
辦公室一片掌聲,謝美琪人瘦了不少,倒真的像生了一場大病,衆人問候她健康狀況,她笑着作答。
進了辦公室,她問:“真的沒事嗎?”
“老爺子生病去世那段時間,确實是有很多傳言。永勝裏也有人跟四叔過不去,不過四叔鐵腕,那些跟他過不去的人都被換下來了。相信查賬不過是例行公事,即使有人想找四叔錯處,應該也被他應付過去了。”
“吳裕成怎麽樣了,你知道嗎?”
“老爺子去世那段時間,他天天跟四叔在一起,後來被調去軍區了。”
謝美琪在文立欣和張辰的事情上,已經見識過謝安勝的手段,聽了傅少傑說的,反倒不怎麽為他擔心了,她問:“那他為什麽要讓衛幕私有化?”
“他沒跟我說原因,所以我想找你商量。”
“私有化對衛幕有什麽影響?”
“資金來源上可能沒以前那麽充足了,但是做事的空間就會變的很大。就我的立場來說,我覺得是好事。我最近已經将永勝的其它職務都辭掉了,打算全心全力做好衛幕。”
“你這是為什麽?”
“你不在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跟四叔混了這麽些年,實在的事情也做了一些,但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跟那幫老家夥打嘴仗上,沒勁透了。我不像四叔,有謝家背景和重任要扛在肩上,脫不了身。我家裏本來就不管我,我又何必非要去趟那混水,不如咱們一起做些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真的成了,也算是一份事業。”
謝美琪想自己蹉跎的這些日子,不禁慚愧,說:“少傑,你一直都不缺雄心壯志。”
傅少傑笑說:“那也不及你,總歸是學了真本領防身。上回做那電影,合作過的人都對你心服口服。你不在這些日子,我找徐明和王蕾又做了一部與《蘇梅之約》類似的都市愛情片,還趕情人節檔期上。不過目前看,效果勉強。接下來還需要你來開拓新的項目。”
“我想做一部文藝片,背景是80年代,講一個理想主義者的死亡。”謝美琪說出來才發現,居然這麽快被傅少傑帶入到工作狀态。
“那沒問題,文藝片有文藝片的做法,真的要做,當然是要找大導演,到時候去參加國際影展,可以賣國際發行權。國內當然是可以為衛幕打出名聲。我看你這個想法好極了,電影拍出來,衛幕的股東應該已經是我們倆了。到時候宣傳做到位,肯定能吸引優秀人才過來,制作部門擴大,還怕沒得做。”
兩人說着興致上來,已經開始讨論候選導演,不知不覺便到下班。傅少傑說:“聿文約了我們吃飯,跟你說了吧?”
“恩,回來就通了電話。”她心裏想見謝安勝又怕見他,只覺有個正當理由可以拖着,再好不過。
賀聿文約了他們去自己的宿舍,是一個三室一廳的公寓,現代風格裝修,看起來也幹淨整潔。謝美琪想起賀家在舊金山的豪宅,忽然意識到他們這幫人其實都是扭曲的雙面人,越是見不得人的那一面越是大張旗鼓。
賀聿文親自下廚,做了蘆筍湯,薄荷香菜烤羊排和芝士蛋糕,傅少傑簡直驚呆了。嘗了一口湯說:“聿文,要是有天你不做火箭,可以去開餐廳。”
謝美琪也很驚訝,她想起那次在洛杉矶,賀聿文只會做一款簡單的中式湯。
賀聿文笑說:“自從搬來這個地方,不想讓工人住進來,所以只有自己給自己弄吃的,簡單學了幾個菜。”
謝美琪奇怪說:“你為什麽不回家住?”
賀聿文說:“我自己一個人在外國待久了,回來受不了家裏人那麽多。”
傅少傑已經開始切羊肉,說:“你不在你爸眼前他放心?據我所知,他逼你回國,可是對你寄予厚望的。”
謝美琪完全不知情,問:“你是被你爸逼回來的?”
傅少傑看一眼謝美琪,說:“他原本想留伯克利做理論物理研究,是他爸非要他回來進航天部,還入了軍籍。聿文,那幫老頭子夠你受了吧?”
謝美琪覺得慚愧,她很少關心賀聿文,看着他,不禁歉疚起來。
賀聿文對她笑說:“沒有少傑說的那麽誇張,在這裏,我也學到不少東西。”
“學到什麽?跟那幫老家夥打太極?你還是想想清楚,真的要走你爸給你安排的路?”
賀聿文沉默。一頓飯竟吃的沉悶起來。
吃完飯,賀聿文送謝美琪回家,在車上,謝美琪說:“聿文,對不起,你的事情我一點都不知道。”
賀聿文笑說:“沒事,是我自己不愛說。”
“以後再有什麽事,你得跟我說。”
賀聿文笑容沒收,不免凄苦。若真的想知道一個人的事,他不說你也會知道。但他還是說:“好。”
到了希園門口,剛好看到謝安勝的車正開到車庫去。謝美琪心沉下來,賀聿文下來給她開車門,說:“我們回頭再聚。”
謝安勝直接從車庫進屋,并沒有過來跟他們打招呼。
謝美琪跟賀聿文告別,去找謝安勝。進了他的院子才發現,裏面又重新裝修,主屋變成一間大書房;起居室搬到廂房去。謝安勝正在起居室裏,謝美琪進去時他在給自己倒一杯威士忌,擡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謝美琪自己在一角沙發上坐下,說:“我聽說審計局去永勝查賬?”
謝安勝端了酒杯在謝美琪對面坐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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