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章節
不讓我們睡覺,非要纏着聽他念詩。我現在還記得那句:二月,墨水足夠用來痛哭”
謝安勝接下去:“大放悲聲抒寫二月,一直到轟響的泥濘,燃起黑色的春天。”
文立同說:“多少年前的事兒了?”
“快20年了吧。”
“我們都老了。”
謝美琪聽不下去,徑直進去,謝安勝看到她,起身說:“亮亮,立同來找你的,你們聊吧。立同,一會兒就不送你了,咱們改天再聚。”
文立同點頭,謝安勝離開。
文立同似乎有點醉了,看着謝美琪說:“我已經沒有勇氣去找她了。”
謝美琪同情他,說:“陳老師很好,耳東也好。”
文立同将杯中酒一口喝完,說:“她說了什麽?”
謝美琪為難,可是看着他為了得到她的點點消息,不惜等在這裏,只得将陳茵的話跟他說了。
文立同聽完沉默半晌,忽然笑了,說:“她畢竟曾經愛過我。”
他雖然在笑,可是謝美琪卻看透他深藏的悲哀。
文立同整個人坐在那裏,像是徹底垮下來,說:“我也不想變,可是美琪你知道嗎,一個人不能永遠都是少年的樣子,總會長大,總會變老。這個世界不允許你一直保持純真,它是那樣險惡,它将光明放在你能看到卻夠不到的地方,逼着你走進黑暗,你以為總有一天你會走出來,重見光明,可是卻慢慢習慣了黑暗。”
謝美琪知道他明天清醒過來就不會再這麽說,他會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實現自己為國為民的理想。就像謝望,覺得自己所做一切都是為了給一雙早逝的兒女讨回公道,為了謝家。
送走文立同,謝美琪去找謝安勝,他在書房裏,坐在書桌前看文件。感覺到謝美琪進來,頭也沒擡,說:“立同走了?”
“恩。”謝美琪多日未和他單獨相對,快找不到他們相處的方式。
“那你也回去休息吧。”
他最近跟她總是沒話說的樣子,她不知是釋然還是失落。走到門口的時候猶豫一下回頭問:“後來你學吉他了嗎?”
“沒有。”以母為客
《暮晨的死亡》正式開拍,謝美琪整天泡在片場。杜烨是做事情非常細致的人,可能電影裏只需要一個鏡頭,他也要把場景做到逼真。謝美琪看到鏡頭裏出現的場景和人物,想象着父親和謝安勝都曾生活在其中,這種潛心追溯的感覺讓她漸漸平靜下來,心緒也不再那麽迷茫。
有一天晚上,他們在王府井教堂拍一場三人夜游的戲,文藝片的拍法自然是一遍又一遍,演員的情緒要提煉到導演要的程度,機位和燈光的要求又要精準,非常的費時間。謝美琪交代完現場各項事務,看現場拍攝。
這一場暮晨米顏和饒傑剛從一個小酒館裏出來,喝的有點微醉了,饒傑拉着米顏跳舞,暮晨穿一件軍綠色大衣,靠在教堂的柱子上抽煙,看着他們兩個,随口哼起羅大佑的戀曲《1980》給他們伴奏。米顏手搭在饒傑的脖子上,跟着他轉圈,眼睛卻一直注視着暮晨。他們跳累了,米顏靠在柱子的另一面,歪頭注視着暮晨的側臉。饒傑來拉暮晨說:“來來,米顏不行了,你來陪我跳。”
暮晨甩開他說:“神經病啊,兩個大男人跳什麽舞。”
饒傑不依,兩人打鬧起來,米顏在一邊看着他們笑。
正當兩人打的起勁,天上卻下起雨來,三人嘻嘻哈哈跑到教堂前門去避雨,暮晨脫下自己的大衣将另外兩人一起罩在衣下,三個人緊緊的挨着一起,胡亂的笑着鬧着。米顏乘着他們不注意,輕輕在下面拉起暮晨的手。暮晨一面繼續跟饒傑打嘴仗,一面緊緊的握住米顏的小手。
謝美琪看着那兩只握在一起的手,眼睛遲遲不能拿開。當初這個細節還是她設定的,沒想到真的被導演采用。她忽然想到什麽似的,轉頭往後面馬路上看,馬路上車輛來往穿梭,如燈河流動,并沒有一個穿着黑色大衣的人站在那裏。她一陣茫然,直到現場為演員表演鼓掌,她才回過神來。
待到導演終于覺得拍到自己想要的鏡頭,宣布收工,已經将近午夜。謝美琪跟助理交代完明日拍攝事項,囑咐他盯着現場收工,自己打了電話給張叔,站在街邊等車來接。
不過幾分鐘,一輛奧迪車在身邊停下,後坐車窗搖下,謝安勝略顯疲憊的臉出現在眼前,柔聲說:“上車。”
謝美琪見到他,有一絲說不出驚喜,可還是說:“我叫了張叔來接。”
謝安勝對着車子前座說:“老秦,打電話給張叔讓他不用來接亮亮了。”
謝美琪只得由車子另一邊上了後坐。車子往希園開,謝安勝頭靠在座椅後面,眼睛閉上,不說話。車內沉默半晌,謝美琪終于問:“怎麽會來這裏?”
“在商務部開會,正準備回去。”謝安勝回答,人沒動,眼睛也沒有睜開。
謝美琪知道确實只是偶遇,這條是從商務部回希園的路,她說:“剛拍完戲。”
“恩。”
回到希園,他們一起走回院子,到了分叉路口,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住。謝美琪想說什麽,謝安勝卻先開口:“回去休息吧。”
謝美琪沒再說什麽,回了自己院子。
六月份的時候張君琪張愛琪放暑假,蘇華夫婦帶他們一起回國。謝美琪帶司機開了六人座家用車去首都機場接他們,張愛琪見到她,過來熱烈擁抱說:“美琪,我好想你。”
不過大半年沒見,她又成熟很多,穿着緊身的牛仔褲,将一副身體箍的玲珑有致。謝美琪打趣說:“大姑娘了。”說着又主動去擁抱蘇華,蘇華欣喜異常,抱着謝美琪不舍得放手。
謝美琪輕輕掙脫,再去擁抱張君琪說:“恭喜你,君琪。”她知道他已經收到哈佛錄取通知。
張君琪說:“我會好好讀書。”謝美琪聽了覺得安慰,這個異父弟弟就像是另一個她。
到了張晉清,謝美琪說:“好久不見。”
張晉清笑說:“多謝美琪來接我們。”
謝美琪在北京看到他們,感覺又不一樣。她一個人那麽多年,現在有了媽媽和弟妹這樣的至親,很想跟他們分享自己成長的地方。他們對于她的意義和謝安勝不一樣,是一種沒有危險的更安心的存在。
謝美琪送他們回城南張家,順便邀請弟妹說:“愛琪君琪,你們回頭來希園陪我幾天?”
張愛琪拍手叫好,說:“太棒了,我一直想知道希園是什麽樣子。”
張君琪說:“聽說是前清建築,我剛好有興趣。最近讀了梁思成的《中國建築史》。”
謝美琪笑說:“那也該去看故宮,希園沒什麽看頭。”
“可以看室內啊。”
“室內都吊了頂,牆面重新做過,什麽都看不到。”
張君琪一陣可惜,張愛琪說:“君琪,你就是呆。這房子是給人住的,當然是怎麽住的舒服怎麽裝。”
蘇華說:“應該還是能看到,希園房子多,不可能每間都裝過的。”
謝美琪聽她這麽一說,想起來說:“對了,爺爺的書房是老式的,而且是正屋,澡井很漂亮,到時候帶你去看。”
張君琪又興奮起來。
到了地方,謝美琪将車子和司機留給他們用,張晉清推辭說:“我們去不了什麽地方,不用專門留車在這裏。”
張君琪說:“爸,我跟愛琪想多出去看看,有車方便。”
張晉清不再說話,蘇華對美琪說:“要不進去坐坐再走。”
謝美琪的車子已經到了,說:“不了,有戲在趕拍,趕時間。”說着跟衆人告別上了車子。
賀聿文當晚請張家一家和謝美琪吃飯,在譚家廳訂了包廂,張氏夫婦對賀聿文印象一直很好,見了他自然高興。尤其是蘇華,看到他和謝美琪站一起,說不出的順眼。這樣六個人圍坐一桌吃飯,對于蘇華來說,是一種想象中的圓滿。她興致很高的問賀聿文和謝美琪的工作生活狀況,二人一一說了。
張愛琪興致高昂的說:“美琪,我要去看你拍電影。”
“好啊,不過我怕你覺得無趣。”
“不會,說不定導演看上我,以後我就可以做明星了。”
張君琪推她的頭說:“淨做白日夢。”
張愛琪瞪他說:“才不是。美琪是老板唉,我想做明星還不是輕而易舉。”
謝美琪笑,為自己在妹妹心中竟是這麽神通有些沾沾自喜。
賀聿文說:“我看愛琪做明星有前途,快讨好你姐姐,讓她捧你。”
張晉清開腔說:“你連拿駕照的年齡都還不到呢,天天就瞎想。回去給我好好學習才是正經。”
張愛琪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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