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陪伴
“若有天我不能繼續陪伴你,我允許你忘記,那些相望相随的、彼此明亮的年紀。”
——《月球》
高一文科班一共有四個,相比之下,理科班有十二個。
林絮以期末考試文科總成績第九名的身份,被分到了唯一的文科重點班,高一十六班。
班主任是個數學老師,姓洛,名叫洛彥,四十歲左右的樣子。他穿着T恤衫吊兒郎當的做派,總是會讓她不自覺地想起葉風。那個家夥如果以後當了老師,該會是副什麽樣子呢?
班會課自我介紹的時候,她看到了傳說中的市中考狀元,葉風口中那個不怎麽樣的人——鹿鳴。
鹿鳴被老洛安排在了第一排靠窗的單人座位上,四周的雙人桌環繞成一個圍欄,将這個國寶級選手嚴嚴實實地保護了起來。
事實上,剛走進教室,林絮就已經聽見周圍的好多同學在議論他了。
“鹿鳴成績那麽高怎麽就想不開學文了?真是暴殄天物啊。”
“你沒發現嗎?期中和期末都是葉風考了年級第一,他心裏能平衡嗎?一班的人都說了,他學文是因為想拿第一,不想總被葉風壓着。”
“不是吧,我怎麽聽說他學文是因為跟夏茉分手了啊?”
“欸等會兒,我錯過了什麽八卦?他倆什麽時候分的?”
“就期末考試不久前吧,我一班的同學跟我說的,說夏茉把鹿鳴給甩了。”
林絮擡頭打量了一下鹿鳴,長相斯文的高個子男生,戴着一副銀邊眼鏡,溫和的氣質,卻有着冷冰冰的距離感,全然一副“老子只對學習感興趣,誰也別煩老子”的架勢。
雖然她不知道葉風跟鹿鳴之間到底有什麽誤會,但她隐隐約約能感覺到,葉風應該不會喜歡他這樣個性的人。
不過,那個風雲校花夏茉,為什麽會喜歡他呢?或許人家外冷內熱吧,她默默地想。
分科後第一天,林絮換了新宿舍,另外三個室友也是學文科的借讀生,卻都不是十六班的。
可她竟然一點都不迫切地想在新班級交朋友了。
第一堂課是地理,她摩挲着眼前印刷着氣旋反氣旋示意圖的地理圖冊,仿佛一個撫摸着自己優秀兒子肩膀的老母親,滿眼煥發出慈愛的光芒。
重生。
就像電視劇裏那些脫胎換骨後複仇歸來的小白兔女主角一樣,給仇人反戈一擊,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俯首稱嘆。
她不知道自己的仇人究竟是誰。是喜歡欺負她的何渺嗎?還是曾經看不起她的那些老師同學?抑或是……所謂的命運?
總之,從踏進這個班級的大門開始,她就再也沒有退路了。
她必須非常非常努力。
***
分班當晚的四節晚自習上,老洛翹着二郎腿坐在講臺前,一邊吸溜着可樂一邊按着成績排名找班上的同學們談話。
其他這個年齡段的老師都是每天端個大茶杯來上課的,只有老洛,每天一瓶可樂,好像他家裏的可樂永遠都喝不完一樣。
林絮笑笑,突然想到了一樣愛喝可樂的葉風。
“林絮,來。”
她站在講臺前,看着老洛一板一眼地捋自己的成績。
“喲,這語文英語成績,”老洛驚訝地擡眼看她,“不是一般人啊。”
林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過你這數學……是你正常水平?不是答題卡塗串行了?”
林絮咬緊嘴唇,解釋道:“老師,我數學确實挺差的。”
“這幾個小科分數也還可以,再好好背背,一科提個十來分沒問題。”老洛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數學也沒問題,跟着我好好學,保證期中考試上140分。”
“行了,回吧。”
她趕緊鞠躬道謝,剛一轉身,又被老洛叫住了。
“成績挺不錯的,自信點,去吧。”老洛笑眯眯地補了一句。
回到座位上,她繼續拿起筆做數學教材全解上的例題。
筆尖卻似乎忽然被一股暖流注入,傾瀉在紙面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她很喜歡這個班主任。
***
宿舍晚10點熄燈,林絮喜歡在宿管阿姨查寝結束後偷溜到走廊裏,借着暗白的走廊燈光背政治。初春冷冽的夜風透過窗縫吹進,沿着領口灌進她的睡衣裏,透徹心扉的涼意充斥了她的全身。
每當困到不行,雙腿發酸的時候,她就會放下課本,趴在窗臺上瞧一瞧窗外的一輪月亮。
那麽大的月亮,那麽亮的光。月宮裏那個像神仙一樣厲害的家夥,似乎站在天上向她勾了勾手指,笑着對她說:“快跟上啊林妹妹,我帶你去看月亮。”
我們一起去看月亮。一起去見,更亮的光。
于是困意和疲憊瞬間一掃而光,她又可以抱起書繼續背起來。
***
文科的數學學起來似乎也沒那麽費力了。她習慣把下午的自習課全部安排給數學,将書上的課後例題和練習冊裏的錯題按照步驟一遍一遍地整理,直到每一道題的答案她都能做到脫口而出。晚飯時間到了卻不願意停筆的時候,她便伴着窗外大屏幕播放的流行歌曲聲,在空蕩蕩的教室裏繼續“沙沙”地戰鬥,直到下了第一節晚自習再去買個面包當晚飯。
而跟她一樣不吃晚飯,一樣在自由活動的體育課上逃回教室的,還有學神鹿鳴。
林絮覺得,鹿鳴跟她一樣都是不善交際的人。
更準确一點說,她是真的不善交際,而鹿鳴則是懶得交際。
林絮跟他在教室裏獨處的時候,雙方都只能聽得見各自的翻書聲和寫字聲。
偶爾鹿鳴會回頭瞧一眼,确認一下她是否也在,然後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去繼續看書。
林絮則按捺不住好奇心屢屢往鹿鳴的課桌上偷瞄,看看學神在學些什麽,是怎麽學的。
然而鹿鳴的課桌上永遠只是簡簡單單地擺放着歷史或地理課本,而且他只是單純地看書,從來不動筆,也從來不做題。
偷窺了幾次之後,林絮覺得,去他個姥姥的,學神的學習方法對她而言根本沒有任何借鑒性意義。因為每當她嘗試着翻開歷史書一看就是一整節自習課的時候,時間還沒撐夠她的眼皮就開始打架了。
然而春日的午後和傍晚,每當林絮擡起頭,看到金色的日光透過窗戶在鹿鳴的背脊上投下一弧陰影的時候,還是會有一種莫名的心安。
原來背水一戰的人并不是只有她自己。
原來跟她一樣吊着一口氣不肯甘心的,還有這個市中考狀元。
這種無聲的默契和陪伴,讓她覺得自己不再那麽孤單。
兩個月的時間飛馳而過。
期中考試成績公布這天,正好是林絮的生日。
自打鹿鳴去老洛辦公室取成績單開始,她的心就撲通撲通越跳越快,仿佛再多等一秒鐘,她的心髒就要從胸腔裏飛出去了。
越在乎越期待,才會越膽怯。
成績單被鹿鳴取回來放在了講臺上,同學們從座位上争先恐後蜂擁而上,将小小的講臺圍堵得水洩不通。
林絮擡頭,正巧對上了鹿鳴的眼神。
鹿鳴沖她笑了笑,她一愣,倉促地回了他一個微笑。
她沒讀懂鹿鳴笑容的含義。
直到講臺上的人群不再擁擠,她終于鼓起勇氣走了上去,一眼便看到了成績單上的第一個名字。
竟然不是鹿鳴,而是她。
“林絮,總成績652分,總排名1。”
周圍的同學把成績單搶來搶去,她只是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繼續盯着別人手中成績單的第一行,看了又看。
習慣了被命運捉弄的人,當驚喜突然降臨的時候,總是會懷疑自己眼前發生的一切會不會只是一場幻覺。
即便所有的意料之外,其實早就隐秘地藏匿在了情理之中。
“同學們,學校通知今晚自習取消,大家願意來自習的自習,不願意的就待在宿舍哈。”
團支書突然在班級門口大聲喊道。
“哇——”大家炸了窩,三兩成群,勾着肩搭着背一溜煙跑個沒影了。
林絮回到座位上,從書包裏掏出了校園一卡通,最近學校抓得嚴,她把小靈通手機鎖進宿舍櫃子裏了。不過現在,她特別想給媽媽打個電話,立刻,馬上。
她攥着一卡通就往外跑,一下子撞上了迎面走來的鹿鳴。
“對不起。”她連忙道歉,突然有點心虛,仿佛自己是個搶了別人東西的賊,被正主逮了個正着。
“沒事。”鹿鳴淺淺一笑,“恭喜了。”
“我剛從一班回來。”他又補了一句。
“……謝謝,其實你比我厲害。”她有點尴尬,突然又想起來什麽,問道,“那個……這次理科第一還是葉風嗎?”
鹿鳴點了點頭。
好開心。
他一定也很開心吧?
他會不會知道她也考了第一呢?
他肯定已經聽說了。
真好。
***
跑到電話亭把校園卡插進去撥完號的時候,林絮覺得連長達幾秒鐘的滴滴聲都變得格外漫長。
“喂,哪位?”聲音不是媽媽的。
“阿姨您好,我是林絮,我媽媽……在工作麽?”
“哦,小絮啊。”對面的嗓音溫柔親切,“我是你王姨。你媽今晚三臺手術連做,估計沒時間接你電話了,你有什麽事兒,我幫你轉達。”
林絮靜默了很久,久到失望的潮水一點點地把她的興奮和喜悅浸透淹沒。
“我沒什麽事,王姨你忙吧。”
挂斷電話後,她愣了半晌,還是撥通了爸爸的手機。
“喂?誰啊?”
電話另一端男人粗魯的喊聲帶着酒氣,讓林絮無措地噤了聲。
“說話!你他媽誰?”
林絮“啪”地挂斷了電話。
她把手貼在冰涼的紅色電話聽筒上,呆呆地望着落滿灰塵的數字按鍵,眼眶微微酸澀。
她不過是想找一個可以跟她分享喜悅的人。
她不過是想聽一句誇獎她的好聽話。
可是好難。
以及,到現在還沒有聽到的一句“生日快樂”。
她吸了吸鼻子,決定去超市買個三明治當晚餐,然後回教室繼續做題。
雖然今天晚上她一點都不想再學習了,可是回宿舍她又能做些什麽呢?
她決定不再胡思亂想,在心裏默默地對自己說了句“生日快樂”,以及“你真的很厲害”,然後抹了抹眼淚,把校園卡使勁兒拔了出來。
卻在轉頭間看見了葉風。
兩側的紅磚教學樓圍出一個長長的甬道,落日的餘晖灑在少年毛茸茸的頭發上,打下上帝偏愛的追光。少年逆光而立,笑容明亮,一下子晃花了她的眼。
她微微張了張嘴巴,心裏迫不及待地想要問他,葉風你知道我考了第一名嗎?卻實在問不出口,卡在了喉嚨裏,化成一個倉促的微笑。
他卻先開了口,探着腦袋笑嘻嘻地湊近她,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鹿鳴怎麽樣?是不是撞牆的心都有了?”
“你怎麽這樣啊,”她小聲嘟囔,“被我超過有那麽丢人嗎?”
“當然不丢人!”少年反駁道,豎起大拇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笑呵呵地說,“你太給我争氣了!”
她的臉騰地紅了起來。
他總是這樣,說話的時候帶一些你啊我啊的,晦澀不明,自己卻從來意識不到。
葉風站在電話亭前,把一卡通插進去又拔.出來,號撥了好幾遍,卻依舊聽不見任何動靜。
“要不你用我的吧。”她把手裏的卡遞給他,“你的估計是欠費了。”
“唉,沒手機就是麻煩。”他接過卡說,“謝了。”
她退後了幾步,在一旁等待他把電話打完。
“行了行了媽,襪子我真的每天都換,褲子也洗了,真的。我這周末放假,你記得給我做可樂雞翅啊,千萬少放鹽。對了媽,你順便用咱家電腦幫我查查網上有沒有什麽物理學習方法之類的東西,晚上下晚自習打我手機給我講講。我們班主任讓我明天給大家做數理化學習方法的彙報,我哪知道什麽學習方法啊?她還要求每科都講夠一個小時,我尋思扯這些虛的還不如直接給大家講幾道題呢。”
林絮側着耳朵偷聽,噗嗤樂出了聲,卻發自內心地很羨慕他,有些心酸和難過。
陽光下長大的少年,內心清爽幹淨,熾烈無畏。像山巒驕陽,像她觸摸不到的遠方。
葉風把電話挂斷,抽出卡還給她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了她校園卡上的出生日期,驚訝地問:“今天你生日?”
她愣了愣,點了點頭。
“生日快樂。”他笑眯眯的,語氣真誠。
“謝謝。”
“對了,你吃飯沒?要不要出去吃?沒記錯的話,你還欠我頓飯吧?”他忽然問她。
“出去……怎麽出去啊?校門不還封着呢嗎?”
“翻.牆啊。”葉風理所當然,“你沒翻過?”
林絮茫然搖頭。
“也是,你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用來學習,怎麽可能翻.牆出去玩。”葉風挑挑眉,一臉壞笑,“今晚別學了,帶你出去玩。”
林絮覺得如果對方不是葉風,她是這輩子都不可能會幹出翻.牆這種事來的。雖然葉風在她騎在欄杆上不敢往下看的時候穩穩地扶住了她,她還是在跳下來的時候扭到了腰和腿,而且不敢聲張,只能默默忍着疼,因為怕他笑話她。
她這樣,也算是為愛犧牲了吧?她默默想道。
***
串串店裏人聲鼎沸,他們選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下,因為附近職高在放假,來吃飯的學生實在不少,所以他們并不是很惹人注意。
葉風在點菜的時候,忽然大咧咧地問了一句:“這個菜單上寫的‘當天過生日的顧客憑身份證免費領16寸水果蛋糕一個’,憑帶出生日期的學生卡有效嗎?”
服務員小哥殷切點頭,說當然可以。如果兩位有人過生日的話,還可以享受店裏的生日祝福環節。
林絮漲紅了臉,搖着頭說不要祝福了,領個蛋糕就行。
葉風卻完全無視她,大大方方地回應說:“好啊。”
于是店裏的大屏幕被切換成了生日快樂歌,服務員推着插好蠟燭的蛋糕和附贈的水果拼盤走過來,店長站在櫃臺上號召全場的顧客給這個叫做林絮的小姑娘送生日祝福,葉風則拍着手跟着伴奏音樂和四周的顧客們一起給她唱“Happy birthday to you”。
她從來沒體驗過這樣的生日。
像一個……尴尬的公主。
有一瞬間,她看着彩燈閃爍下少年的笑臉,忽然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笑還是想哭。
終于熬到了音樂結束,服務員離場,大家從強行溫馨的氛圍裏抽身各聊各的,她才意識到自己忘了把點着的蠟燭吹滅。
“等會兒,先許個願呗。”她剛要鼓起腮幫子,就被葉風制止了。
她緩緩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說是在許願,其實更像在祈禱。
你喜歡我嗎,葉風?哪怕只有一點點?
好想讓你喜歡我。
“許的什麽願啊?”對面的少年笑嘻嘻地問,“不會是考北大吧?”
“你聽沒聽過一個笑話?”她笑着睜開眼睛,不緊不慢地說,“小時候,我總是在糾結長大了到底考清華比較好還是考北大比較好,長大後才發現,當年的糾結一點兒用都沒有,因為不論是清華還是北大,我都……”
“我都考得上。”他打斷她。
“知道知道,”林絮被他氣笑了,撇撇嘴說,“你最厲害。”
“你們文科生肯定都想考北大吧,反正我清華北大都一樣,要不咱倆一起考北大怎麽樣?”
她一愣,然後緩緩斂去了笑容,望着他的眼睛,認認真真地坦誠道:“我和你不一樣,葉風。我其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厲害,這次能超過鹿鳴考第一也只不過是僥幸。而且我下的都是笨功夫,如果我不這麽努力的話,成績會變成什麽樣,我自己都不敢想象。但你不一樣,你特別聰明,也一直都很努力,是一個比我厲害太多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姐也像你這麽說過。”他勾起嘴角笑了笑,轉而語氣誠懇地回答她,“我明白。”
你不明白的,林絮在心底反駁他,卻聽見他接着開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因為我知道你和我不一樣,所以我才打心眼兒裏佩服你。”
“你很厲害,真的。”
玻璃櫥窗外的蟬鳴聲捎來了夏夜清涼的晚風,少年的眼神映着如水月色,溫柔篤定。
鼻尖一酸,林絮的眼前水霧迷蒙。
她慌亂地起身,說了句“我去個廁所”便轉身就跑,奔跑的時候撞到了桌角,還帶歪了好幾把椅子。
直到跑進洗手間裏,她才捂着眼睛大哭起來。
為什麽會這樣想哭呢?
無數個精疲力竭的夜裏,無數個自我否定的瞬間,她會習慣性地擡頭仰望月亮。
那樣皎潔明亮卻遙不可及的月亮,那樣燦爛盛大卻無法抵達的遠方。
她貪婪地仰望着,想奔向它,想占有它,卻無從下手,慌裏慌張。
直到,她找到了自己擁抱月亮的那個支點。
那個支點是他。
是他,站在了她從現實通往夢境的路上,給她底氣和力量,帶着她奔向遙不可及的遠方。
她到底是有多幸運,才會在孤單閉塞的漫長青春裏,恰巧遇見他這樣的一個人。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等她擦幹了鼻涕眼淚回到座位上的時候,煮好的冷鍋串串已經上桌了。
“趕緊吃!”葉風拿起一串牛百葉塞進嘴裏,辣得猛灌可樂。
“葉風,我能問你個問題嗎?你為什麽那麽讨厭鹿鳴啊?”林絮問。
少年從鍋裏挑串串的動作頓了頓。
“真想聽?”
八卦的內心讓林絮殷切點頭。
“我初三那年來市裏參加過一次全市中學生數學競賽,你還記得吧?當時我、鹿鳴還有另外兩個哥們在一個宿舍複習,玩得挺好的。後來決賽那天,其中一個哥們卷子背面沒印上題,當時他就坐在鹿鳴身後,就問鹿鳴是不是背面沒有題。”
“鹿鳴說是。”
“後來那次決賽,我差了2分沒過線,那哥們就更不用說了。但鹿鳴拿了全市第一,中考加了十分。”
“其實我中考成績裸分要比他高。”
林絮默默地聽着,看到葉風微不可知地撇了撇嘴。
“我就是看不慣他。”
“所以啊,我希望你能一直考第一,永遠不給他機會。”葉風笑了起來,眨了眨眼睛。
十六歲的少年,喜歡和讨厭都能大大方方地寫在臉上,直接坦蕩地說出來。
不像她。
她靜靜地看着眼前的男孩子,有着十六歲真實的虛榮,真實的驕傲,真實的喜惡,真實的愛恨。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一個跟她截然相反的人。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對她有着這樣巨大的吸引力,讓她拼命地想要靠近。
他們吃完飯後,桌上的小鍋和簽筒被店員收了起來。恒溫的中央空調和大屏幕裏循環播放的流行歌曲讓他們倆不舍得離開。
“沒手機也太無聊了。”葉風撇着嘴嘟囔。
“咱們看會兒書吧。”
林絮注意到了身後小書架上可以免費閱讀的幾排書籍,抽出一本散文書遞給了葉風,自己也拿了一本張愛玲文集讀了起來。葉風那家夥卻剛翻了幾頁就把書一扣,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她合上了書,把下巴抵在疊放在桌上的胳膊上,眨着濃密的眼睫,安靜地注視着眼前的男孩子。他的皮膚那樣白,卷曲的睫毛比她的還要更長些。他的睡相極為乖巧,清秀的眉眼下,略微上揚的唇角盈滿了笑意。
老天爺怎麽可以既讓他這麽聰明,又讓他生得這麽好看?
一個邪惡的念頭占據了她的大腦。
好想吻上去啊。
在這個店員和其他顧客都注意不到的角落,像臺灣偶像劇的女主角一樣,輕輕吻上他的側臉。
然而無論借她多少個膽子,她依舊不敢。
于是只好繼續低頭看書,一句話突然鑽進了她的眼睛裏。
“見了他,她便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裏,心卻是歡喜的,從塵埃裏開出花來。”
從塵埃裏,開出花來。
夏日晚風搖響了店門口的日式風鈴,大屏幕播放的流行歌曲突然變成了舒緩的輕音樂,連房檐懸挂的彩燈都一瞬間不再閃爍,仿佛時空靜止的預兆。
時間可以停先在這裏嗎?
不用再回到那個冰冷殘酷的鋼鐵樓群,不用再去應付那些冷漠疏離的同學關系,不用再把身體和青春透支給無休無止的背書和做題。
其實她特別不喜歡學習,真的。
真正支撐她恨不得24小時都在學習的,是每個零零碎碎能想起他的瞬間。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
***
“靠,我怎麽還睡着了?”
少年猛地坐直,她卻心虛地趕緊趴下去合上了眼睛。
“醒醒。”他搖了搖她的胳膊,“咱們得趕緊回去了,一會兒宿舍鎖樓,今晚查寝!”
她假裝朦朦胧胧地睜開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葉風拖出了串串店。
時間不會停下。
她跑得氣喘籲籲,被葉風遠遠地落在了身後。葉風回頭伸過手來,她卻避開了他的手,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雖然她不知道,抓手腕和牽手到底有什麽根本區別。
但她還不能跟他牽手,即便她其實很想很想。
她就這樣跟在他的身後一路狂奔,越過跨江大橋,越過街道兩旁枝條搖曳的柳樹,越過亮着燈牌的店鋪和形色匆匆的人群。
她突然就不再抗拒回到那只鋼鐵巨獸的血盆大口裏了,甚至想跑得更快些。
直到他們可以越過這三年,越過一次次鮮紅的分數和一張張雪花般的試卷,越過複雜糾結的生活瑣事,跑到更大更遠的世界裏去。
直到她可以擁有真正的自信和自由。
直到她可以有底氣成為那個真正配得上他的女生。
她輕輕擡起了頭,對着星空再次許願。
時間啊,可不可以走得再快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你是我擁抱月亮那個支點。”——木蘇裏《某某》劇情歌《十七歲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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