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成形
第71章 成形
[他今後的每分每秒都要與死神相伴。]
宇智波佐助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在想些什麽, 又或者什麽都沒有想。
他只是在腦海之中重複着這句話,慢了一拍之後才反應過來這句話語之中所包含的意思。
宇智波佐助莫名想起了他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弟弟時的情景。
從醫院醒過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 宇智波佐助的眼前都蒙着一層血色的薄霧。
他沒辦法忘記那個夜晚他見到的一切。
到處都是紅色的。
天上高懸的圓月是紅色的, 潑灑在牆面上的血跡是紅色的, 四處燃燒着的火焰是紅色的, 那一雙雙空洞的眼睛是紅色的,倒伏在木質地板上父母的屍體也是紅色的。
只有那個人是漆黑色的。
如同一團攪碎着惡意與殺意的渾濁霧氣, 帶着深淵般不可凝望的混沌, 朝他投來一瞥。
在那一刻,他無法抑制地顫抖了起來, 被一種巨大的絕望所壓倒,壓彎了脊梁,壓碎了膝蓋, 壓垮了所有反抗的意志。
[他會殺了我。]
超越了父母族人被殺死的悲痛與憤怒, 無與倫比的恐懼清洗了他身體內所有的人性與情感,只有動物最卑劣的求生本能還殘留着, 他下意識地想要求饒,向那團漆黑色的霧氣求饒, 祈求他讓自己活下去。
然而恐懼攥住了他的喉嚨, 讓他聲帶緊繃,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那時候就這樣死去說不定還會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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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個男人卻施舍般地放過了他。
從白色的病房蘇醒過來時, 宇智波佐助意識到了。
從今往後所有的瞬間, 他都要毫無尊嚴地背負着這樣讓人想要作嘔的施舍活下去,時刻記住自己是因為那個滅族兇手的手下留情, 才能繼續留在這個世界呼吸。
好惡心好惡心好惡心——
他痛哭流涕, 咆哮嘶吼, 抑或沉默不語,所有人都一擁而上,用柔軟與憐惜将他包圍,可是從來沒有人明白他真正痛恨的是什麽。
不是殘忍地殺害了所有族人的宇智波鼬,而是那個在滅族仇人面前卑躬屈膝茍且偷生的自己。
是那個即使看見了父母的屍體還依舊在自欺欺人地相信着宇智波鼬的自己。
如果,那時候跟大家一起死掉就好了。
血色朦胧之間,這樣的想法再次悄然升起。
直到那團小小的柔軟的生命将他從那種無處發洩的憎恨之中解救了出來。
他說:“我們從你父母……身邊找到了他,這是你的弟弟,佐助。”
[這是,我的弟弟。]
他顫抖着手将那團溫熱的脆弱的生命抱在懷中,看着他跟自己相似的眉眼,相似的面容,和相似的命運。
不知為何,淚水奪眶而出。
有一種超脫雲霄之外的平靜将他哀嚎的靈魂從那個血色的夜晚拽了回來,好好地安放回了那具行屍走肉之中。
宇智波佐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如墜天堂般的安寧與靜谧,他笨拙地學習着如何擁抱那個孩子,如何讓他停止啼哭,讓他展露笑顏,讓他安心入眠。
只要注視着那個孩子,就仿佛可以看見自己被中途斬斷的人生的延續。
他的目光已經永遠停留在了過去,但是通過楠雄,他卻仿佛能隐隐窺見那讓人心生憧憬的未來的明亮光輝。
但是電話對面的那個人卻跟他說死、神、相、伴?
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他們想要奪走他發誓要守護的弟弟,奪走他奇跡般重新延續的命途,奪走他窺見未來的眼瞳。
那個在血色之中發了瘋的狂亂靈魂似乎在這一刻被驚醒,哀嚎尖嘯着要殺死那個人,要摧毀所有會觸痛他傷疤的事物,軟弱不堪卻又狂熱至死。
“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宇智波佐助重複着對電話喃喃着這句話,語氣之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壓迫感,反倒平靜而輕飄,像是随口的自言自語。
“請你先稍微等一下。”福澤谕吉沒有驚異于宇智波佐助明顯不太正常的精神狀态,他的語氣依舊沉穩而讓人信賴,“你是無法對森鷗外出手的。”
“為什麽不能?”
福澤谕吉能聽見手機再一次崩裂的聲音,但他依舊不急不緩,平靜地敘述着,“如果我得到的情報沒有錯的話,宇智波楠雄應該曾經對你下過命令,或者是跟你有過什麽約定,要求你不能主動除去威脅到他安全的潛在因子不是嗎?”
“……是,沒錯,但是!”宇智波佐助語氣暴躁争辯着,他當然記得自己跟楠雄的游戲規定,但是這根本不是一回事。
“沒有但是。”福澤谕吉打斷了宇智波佐助的話語,“約定就是約定,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毀壞,否則的話,在他心中會不會對你這個本應該做表率的哥哥失望可是未知的事情。”
“放心好了,我就是為了讓你能夠不破壞約定地解決這件事情而來的。”
“……那你想要得到什麽?”宇智波佐助沉默了一會,冷淡而警惕地問道。
“讓你們脫離港口黑手黨。”福澤谕吉毫不猶豫地這樣說道。
宇智波佐助等了一會,也沒聽見電話另一頭的人說出下面的話來,猶疑地問道,“就這樣?”
這樣就足夠了。
福澤谕吉本想這樣說,但是又想起來江戶川亂步囑咐過的話語,已經快要脫口而出的話語被他咽了回來,改口道,“我希望你們能給我一個機會。”
“什麽機會?”
“讓我說服你們加入我所建立的組織的機會,我負責竭盡全力地向你們展露誠意,你們負責決定是否與我共事。”
“果然還是有所圖謀的。”宇智波佐助冷哼一聲,卻在福澤谕吉說出要求之後語氣明顯随意放松了下來,“那麽你的解決方案。”
福澤谕吉暗暗感嘆道江戶川亂步的算無遺漏,繼續說道,“你什麽都不需要做,只用按照你跟宇智波楠雄的約定,在森鷗外對你出手的時候進行反擊就行了。”
“對我出手?”宇智波佐助的語氣上明顯帶上了驚異與疑惑不解。
“沒錯,對你出手。”福澤谕吉給了他肯定的答案,卻沒有向他透露具體的計劃,只是這樣說道,“作為直屬首領的游擊隊隊長,你應該有着比任何人都多的靠近森鷗外的機會,換一個思路想,這也意味着你也擁有着最多的對森鷗外下手的機會,他在決定對宇智波楠雄下手的那一刻,就已經準備好連你一起解決掉了,所以才會安排你負責這個最靠近他心髒的位置。”
“這樣的話,随便編什麽需要将你視作叛徒的理由都能取信于人。”
“即使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舍不得你這把利劍,把除去宇智波楠雄的計劃做得更完美,更毫無遺漏,我們也會給他制造出不得不對你出手的事件,所以你只需要靜靜等待着時機就行了。”
“我們會在湯水沸騰之時,給你一個信號讓你做好準備的。”
“我明白了。”宇智波佐助說道,而後他沉默了一會,語氣複雜,“你這家夥,也不是只會揮舞手中的廢鐵嘛。”
福澤谕吉意識到對面的那個孩子認出了自己的聲音,他輕笑一聲,難得開玩笑道,“那可不是什麽廢鐵,而是我的半身啊。我們之間的羁絆,就跟你跟你弟弟之間的一樣深。”
“哼!”卻不知道那裏戳到了宇智波佐助的怒點,他重重地哼了一聲之後,用一種可以稱得上是咬牙切齒的語氣對電話另一頭說道,“我和楠雄之間的羁絆天下第一誰也不可能比得上!”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迅速地挂斷了電話,沒有給福澤谕吉留一點反駁的機會。
福澤谕吉怔愣了一會,無奈地搖了搖頭。
。
另一邊,森鷗外拿着張武器倉庫爆炸後的損失報表,對着深深埋着頭恨不得鑽進地縫裏的財政部部長發出了悲慘的哀嚎。
“啊啊——本來還打算讓公司在7月份上市的,那樣的話弄一些正規渠道的資産可方便的多,偏偏在這個關節眼上出了這樣的事情,之前好不容易好看起來的賬本都被打回原形了!”
“是、是屬下辦事不利。”財政部部長唯唯諾諾地說道,他的兩條腿都在打顫,額上的冷汗凝成豆大的一顆滴落在地板上都不敢伸手去擦一把汗。
“怎麽能怪你呢?”森鷗外捏着那張報表,朝財政部部長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明明是負責看守武器倉庫的人的錯。”
森鷗外的語氣冷厲了起來,“我已經收到後勤部負責收拾現場的人的報告了,那上面說在現場總共也只找到十三具屍體,可是我記得我派出去看守倉庫的可是一支五十人的部隊啊。”
“既然沒有為了保護港口黑手黨的利益而死,也沒有在事件結束之後去紅葉那裏請罪,我是不是可以認為剩下的這些人都已經叛變了呢?”森鷗外微笑着看向那個臉色虛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過去的男人,咬着字說道,“你認為呢,內山君?”
“他們肯定都是叛徒。”內山毫不猶豫地說道,明白如果不把那些人指認為叛徒,代替他們死的人肯定就是他。
總有人要為武器倉庫的損失負責,不是他們,就會輪到自己。
“看來我們的想法是一致的。”森鷗外依舊挂着微笑,似乎認為這樣可以讓他看起來更可親一點,慢條斯理地說道,“那麽追查叛徒的工作就由你跟廣津君負責如何?”
“你可要好好清點清楚了,港口黑手黨損失了多少,就要讓他們付出多大的代價,明白了嗎?”
“屬下明白。”內山朝森鷗外鞠了一躬,隐隐察覺到森鷗外放自己一馬的想法,深深地松了一口氣,“連一枚螺絲釘的損失屬下都不會放過的。”
他的語氣上帶上了狠厲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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