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番外4

炎彬最為任性的一次生病大概是在上消化道出血後提前出院工作的日子，那時候回了家一定要喝舒翼煮的湯，哪怕是電飯煲煮的也喝。

這一天剛做完手術回家，洗了熱水澡之後就讪讪地窩在沙發上，舒翼來碰他一下就聽他趴在她的肩頭低喘，倒是一句話也不說。

看他這樣子難受舒翼哪還舍得他動一下，煮了湯端到他面前來，想讓他喝一口結果他沖進洗手間，趴在馬桶邊上幹嘔。

他這樣子一看就是餓過了勁兒，渾身一陣陣地發抖，又盜汗，舒翼在他屁股下塞了一個小凳子，手從他的脊背一點點往下順，耐心哄着：“乖，吐不出就不吐了，我們出去坐沙發好不好？”

他搖了搖頭，又嘔了一下，胃裏沒東西就只能嘔出膽汁，舒翼沒辦法嘗試幫他揉着止嘔的穴位，伸手拿塑料杯幫他接水漱口。

待他終于從漫長的惡心感中解脫出來時雙眼已經染上了紅暈，渾身無力，久久地無法從小凳子上起身，舒翼也不急，只是單膝跪在旁邊，讓他靠在肩頭，手指由上至下地輕撫他的背脊：“心疼死你了，寶貝乖，不着急啊，沒力氣起來我們再歇一會兒。”

炎彬的聲音變得溫軟，小聲地應着：“好，頭暈，抱。”

“抱着呢，寶貝休息好了跟翼兒說，我們起來好不好？”

他很小聲地應着“嗯”，分明在醫院時回去上手術滿心歡喜，到家裏終是卸掉所有心防安心當一個病人，一點也不再逞強。

緩了大概五分鐘，他撐着馬桶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還不忘把妻子拉起來，雙眼還帶着紅暈，很仔細地洗完手後才趴在了舒翼的肩頭：“唔，還是暈。”

舒翼安撫地順着他的背把人兒扶到沙發上，灌了熱水袋給他抱着，疼惜地用紙巾擦去他額上的汗珠，哄着他先喝了些糖水，等着他緩過來再喂他喝熱湯。

壓制住惡心喝湯實在是件體力活，他軟似泥地癱倒在沙發上，手虛搭在腹部，半嗑着眼，似乎精神不濟。

舒翼默契地不再鬧他，将他的腿挪上沙發，展開放在一邊的小毯子蓋在他身上，以腿為枕讓他枕着，柔軟的指尖在他額頭游走，小聲唱着安神助眠的催眠曲。

他身體不好卻又好強，急于回歸手術，也不知道電刀炙烤皮肉的時候他是如何忍過來的，舒翼疼惜他，看他睡着了才暫時放下心來，對着“曙光”噓聲，讓它老實些，它倒也懂事，可憐兮兮地趴在他旁邊的地上。

消化道出血後的恢複期漫長無比，進食也要循序漸進，少食多餐，他再醒來時舒翼已然捧了軟糯的蔬菜粥走到近前，那青菜末兒被她剁得稀碎，看他吃了小半碗才一邊在他胃上打圈兒一邊說他：“我說了多少遍了，讓你沒安排手術吃點好消化的東西，別整天八寶粥、冷面包，你這滿腦子都是什麽。”

“下次一定，嘿嘿。”炎彬和自己的媳婦兒打着哈哈，将自己生病後的事兒歸于無數個下次，然後還是不長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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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翼也不再罵他，只是耐心地幫他揉熱腸胃，倒是由着他，這世間最堅強的後盾不正是這個柔情似水的女人。

炎彬這後半輩子工作上是有壓力，但是與妻子之間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他身體好時包攬一切家務，但是一旦不舒服可以坦然放下一切，因為她可以沒有一絲抗議的全盤接過。

他開始享受于生病時被她悉心照料，迷戀她用并不激烈地語調說着他卻又為他讓步。

舒翼的溫柔不僅僅是言語之上，漸漸的也落實在行動之上，平時她是炎彬的小女孩，他生病時就是她的小寶寶。

他們互相扮演着讓對方舒适的角色，包容對方的缺點，一輩子沒有争吵不休，沒有乒乓相見，也默契地不在家裏讨論工作。

她會在他連續工作很久之後驅車前往，搖下車窗輕喚一句：“親愛的，上車了。”嘴上說着讓他不要吃八寶粥啃面包，但還是擔心他來不及用餐，在他的櫃子裏塞滿各式的速食産品。

那一天晚上夜裏炎彬又悄悄地起來吐了兩次，但每次轉身都會發現，舒翼正站在身後，她捧着溫水遞給他，輕聲問着：“吐完好點了嗎？”

內心不願意她夜裏跟着自己折騰，他一時間愣在原地，被她攙扶着塞入被子中，靠着他的背将手指穿過他的腰際輕聲細語：“別逞強了，本還要住院再養養身體的，你非要去工作，我由着你性子來你斷然不能藏着掖着了。”

他的手掌蓋在她為自己揉胃的手的手背上，心裏感動，就差哽咽：“翼兒，你真好，我好幸福呀。”

“你這個人呀，除了不聽話哪哪都好，快睡吧，乖。”

耳根子軟被哄得服服帖帖的炎彬沉浸在妻子的溫柔鄉中無法自拔，那個沒正形甚至想過出軌的女孩終于還是無可救藥地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吸引，他們互相陪伴、互相照料。

要問炎曦去了哪裏，被他的父親母親送到了遙遠的國度上學去了，她還是會回來的，但是父母工作忙又如膠似漆，她的存在豈不是電燈泡。

母親總是表現地更擔憂孩子的，炎曦的性格與父親如出一轍，她不喜歡問候，每每到深夜母親打通她的視頻她都誇張地大笑着：“失眠了？還是又想我了。”

視頻的一角某個人裝模作樣地捧着一本書，有時候還會拿倒，眼睛的餘光掃着屏幕，鼻孔出氣，似乎不屑：“病理、內科什麽的都記住沒？”

他似乎不太會表達對于女兒的關心，也不會問問女兒累不累、苦不苦，橫眉冷對的樣子撇着女兒，其實一顆心都穿透屏幕飛向了陌生的國度。

“爸，你問這個很掃興唉......算了算了，挂了噢，我準備上課去了，你們早點睡。”

挂了電話後舒翼總是意猶未盡，用小拳拳捶打自己的丈夫：“都怪你啊，女兒又挂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