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洞房花燭夜
深夜,他抱着她走在空曠的大街上。
她将頭埋進他懷裏,摟着他的脖子問:“這算是你的諾言嗎?你要抱着我走在陽光下。可是現在是晚上,哪有人啊?”
“明日出了太陽,我再将你抱回來。我們散散步。”
尋善咯咯笑,“好傻。”
“嗯,好傻。”
“我喜歡。”
“我也喜歡。”
跟她在一起,什麽事情都會變得有趣,充滿喜悅。即使是最無聊的事情。
“我好像看見紅塵了。”她說。
“嗯,他在這裏。”他慶幸是紅塵找到了她而不是劉扶蕭。
“他的衣服好紅啊,司簡,你什麽時候也給我一身嫁衣?”她伸手扯了扯他的長發。
司簡輕笑:“給你準備好了,可是你自己跑了。我找不到你的人,我有多擔心,你知道嗎?以後不許任性,太危險了。”得知她不見的消息,他整個人幾乎不會思考了,頭腦有一瞬間是空白的。這個世上,也唯有她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才能牽動他的心髒。
他不得不嘆息,他這一生算是為她而活。
“泥娃娃在嗎?”她問。
“在,一直把它們帶在身上。”
“懷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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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尋善嘻嘻笑,手伸進他衣襟裏,掏出兩個憨态可掬的泥娃娃。她拿着那個男娃娃在他眼前晃蕩,“你是不是不看他的啊?”
“此話怎講?”
“看啊,女娃娃周圍的漆都被蹭掉那麽多,她的眉眼都看不清了,一定是你常常摸的緣故。這個男娃娃就要可憐多了,被你一直冷落。以後把他放在我這裏。我要照顧他。”
她把女娃娃重新放進他懷裏,将男娃娃藏進自己的袖中,一臉珍惜的模樣。
司簡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動作,不禁莞爾。他把她抱進路的盡頭一間房屋裏。
屋內燈光明亮,點着數十盞燈籠。偌大的屋子,比起青霜宮稍顯樸素,但是紅木雕龍鳳大床看起來不比青霜宮內的要遜色。籠着紅色的雙層帷幔,帷幔上是金色的流蘇,閃閃發光,漂亮極了。榻上是鮮紅色的錦緞薄被,鋪了兩層,一派喜慶氣息。
像是喜房一般,尋善紅了臉,問:“這是什麽地方?”
司簡沒回答,門外響起叩門聲,“主子。”
司簡将尋善放在床榻上,開了門。
三娘進來,将一個大包裹放在桌上,擡頭,看見屋子裏頭的尋善,雙眼一晃,流出眼淚。
尋善看着她,喊道:“三娘姨姨?”
三娘身子顫抖,抹去眼淚,哽咽着應一聲:“小白乖。”
“姨姨怎麽也哭了?桌子上是什麽東西?”
“主子……小簡給你的禮物。”
尋善好奇,彎着頭道:“姨姨,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嗯,你小時候你娘帶你見過我,我還抱過你。”
“不是,不是那個時候,還要在我大一點的時候,離現在不遠,幾年前吧,是不是?”
“小白記性真好,是啊,你生病的時候我照顧過你一段時間。”
“我就說我不會記錯的。”尋善眯起眼睛笑,像一只狡黠的貓。
司簡忍不住笑:“好了,姨姨還有事,別纏個不清。”
“小白要聽小簡的話,身體好了去看看外婆,知道嗎?乖,姨姨走了。”
三娘背過身去,眼淚無休止掉下,她出了門,走遠一點,終于忍不住痛哭起來。
司簡關上門,打開那個包裹,拿出一件流光璀璨鮮豔亮麗的衣裙來。
尋善眼睛都要看花了,眼淚流出眼角:“嫁衣……給我的嗎?”
“嗯,給我最漂亮的小白。”司簡拿着嫁衣放到她手上。“本就為你準備的,想着你就算記不起來我們之間的點滴也沒關系,你就是我的妻子。可是你這個傻瓜居然自己跑了,從哪裏跑的?是不是以前我們一起挖的那個小洞?這麽多年過去,也虧你記得住。”
尋善嘻嘻笑,賴進他懷裏,手指摸着嫁衣上的圖案雲紋,翻過來,看見背面繡着的星月,問:“那是何意?”
“披星戴月。一個民族的習俗,會在帽子上繡着星星月亮,因此我拿來叫他們繡在你的嫁衣上。”
尋善幸福得直咧嘴巴笑,她說:“司簡,我一生得以遇見你,定是我前世修來的福分,而我這些年受的苦就像是一場修行,修行滿結,我就能歡喜嫁給你為妻。真的值得。我不覺得苦。再來一次,我也願意受那一劍,願意癡呆五年。”
“再來一次,我來受你一劍,所有的苦難我來擔着。小白,夠了,這些年,真的夠了。倘若真的對不住誰,我們所受的一切分離之痛也該夠償還了。”
他握住她的手,俯身親吻她的臉。尋善閉上眼,滿足嘆息。
司簡解下她外衫,抱住她,在她耳畔呢喃:“小白,把嫁衣穿上。”
尋善微笑,嬌聲道:“你給我穿上。”
“好。”
他拿起那套繁重華麗的鮮紅嫁衣,一件件,給她穿上,系上那條綴着璎珞的寬腰帶。長長的嫁衣衣擺拽地,散開來,像是鋪開一朵豔麗的紅色牡丹,滿眼迷離,滿眼朦胧,紅燭下,尋善嬌豔無雙,滿臉緋色,眼波迷醉,像是含着情絲脈脈不離。
司簡紮起她散落的長發,別一支牡丹金釵,他吻上她的發,绾青絲,挽情思。又取來那塊同樣一色豔麗華貴的方巾,蓋上去。
尋善抓住他的手,小聲問:“霞冠呢?就這樣?”
司簡笑着吻上她的手背,“你不是素來不喜這般沉重的東西?我就省略了。命人做的只有嫁衣和方巾。”
“那你呢?你怎麽不穿紅衣?你說的,你要穿得比紅塵還要好看來娶我的。”
司簡眼裏的笑意醉人,面目無盡柔和。
他脫下自己的白衣,裏頭顯現出一件紅衣來。薄薄一件紅衫,毫無多餘點綴,只是在腰間圍着一條金色墜流蘇的腰帶,跟她的相似。
尋善透過自己的方巾看到,那入眼的紅,刺痛了她的心髒。她摟住他的腰,突然開始哭泣。
“司簡。”她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
她無法想象這些年他孤身一人的日子到底承受了多少痛楚,不知道他想起她的時候是該有多思念,不知道他記起他們之間打鬧玩笑的時光又該在心裏如何流淚。五年來只有他一人記着他們的點滴,死死抱着記憶不肯放手。他一直想要跟她分享他的心情,在她沒有半點意識的時候他一直守在她身邊跟他講他們之間的故事。他有血有肉,也會疲倦也會疼痛,但是對着癡傻的她他卻沒有一點煩躁,很耐心地交由不同的人照顧醫治她。
“你怎麽就那麽傻?”
“因為我是傻小白的司簡。因為沒有小白,司簡就活不下去。”
尋善流着眼淚微笑,皺皺鼻子道:“那好啊,以後我們會一直在一起,你要陪我白發蒼蒼,看盡人世風雲。”她坐正了身子,“現在,新娘子準許新郎挑蓋頭了。”
紅蓋頭被挑起,她看見滿屋的光亮後,司簡就吻住了她的唇瓣。他的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腰,一手穿過她的後頸拔下了绾住她滿頭青絲的發簪。散落的萬千青絲在燭火下帶起無盡迷醉香甜的氣息。
司簡擁着她倒在錦被上,輕聲道:“本來要在青霜宮給你一個最盛大的婚禮,一切都布置妥當了,嫁衣也送到我手中,誰知……”
“現在也不晚啊,這裏很好,無人打擾。”
“嗯,不晚。無人打擾。”
漫漫長夜,紅燭暖涼,鮮紅的帷幔搖搖散下,遮住滿室旖旎。春光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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