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龍元樂已經沒有絲毫力氣擦去眼淚，只能任憑眼淚流下。

眼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昏倒前，他知道申屠博一定會來找他，不要怕。

另一頭，不賢谷的人已經急瘋了。

“快！回去找！”龍學靖喊着，已經慌了手腳。

也不待他說完，衆人早已跑得不見蹤影，就怕他們的兄弟有個萬一。

曲聞鋒還呆站在原地，臉色蒼白。

他向來是個高傲的人，從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然而這一回，他卻感到手腳發冷，心頭空虛，低聲喏喏地道：“是我的錯……我沒有留心……”

“不是你的錯。”譚峰慢了一步，正好看到他自責，連忙返回去拉住他的手，“你那時哪還有空閑分心注意他，說來我們的錯還大些。”

“我……我跟你們一塊去！”

一旁的龍學靖見他要去，便道：“聞鋒你別去，現在你出現在那裏不适宜，讓譚鋒他們去就好，你歇會。”

曲聞鋒頭一會覺得自己毫無用武之地，心底一陣沮喪，輕輕揮開譚峰的手，低頭快步走了。

譚峰愣了下，想追上去，然而想到自己的兄弟此時仍下落不明，還是轉頭走了。

不賢谷的一群人上街去，開始找起龍元樂。

找龍元樂可不是一件輕松差事，一來他是個隐形人，不賢谷的武功又使得他平日呼吸便輕，總像鬼魅般無聲無息；二來，方才魔教教主一事，不賢谷的衆人有不少戲份，好些人注意到他們，若此時他們再平白無故出現，難免有人多心。

因此盡管他們急得焦頭爛額，也不能張揚，只能裝作若無其事地到處走着。

“屋頂上有嗎？”牛牛朝着剛才偷偷跑上屋頂的龍易問。

Advertisement

龍易搖搖頭，急道：“什麽都沒有，他到底去哪了？”

雙胞胎山珍海味也在剛才的他們走過的路上找，然而人來人往，卻都沒有任何屬於龍元樂的蹤跡。他們平日總帶着笑臉，如今早已完全笑不出來。

“四哥去哪裏了，小元哥會不會被壞人抓走了？”小纏從以前便敏感，這回也忍不住紅了眼，癟着嘴就要哭，“我要小元哥……”

“別哭了，沒人看得見四哥，四哥武功又好，不會被抓走。”年紀最小的進寶反而最冷靜，他拍拍小纏的頭，說道，“我們一起想想四哥會怎麽走。”

“小元他一定會回去，這種時候他不會開玩笑。”

“回去的路，他不是走屋頂便是跳下來……是了，再找，把回去的路的屋頂和路都找一遍。”

接下來，他們找遍了來路的屋頂，但什麽也沒找到。

他們又去了附近的巷弄，希望能在某條巷子裏找到龍元樂。

“這條巷子離方才那地最近，小元若是往下跑，也會先到這裏。”譚峰看着巷子，領着衆人進去。

這巷子緊鄰着一間飯館，此時正有飯館裏的人扛着幾個裝菜的大竹簍，将竹簍疊在巷尾。飯館裏的人看到一群人突然出現在這，便問道：“有什麽事麽？”

“沒事，兄弟們吃飽一塊消消食罷了。”譚峰随口說道，一派輕松。

他嘴上雖說得輕松，但卻沒有放松下來，繞着巷子走，就怕漏了一個角落，而龍元樂便在那。

衆人找了一遍，終究沒找到龍元樂。他們還想再找找，卻看那幾人已開始打量他們，怕旁人起疑，也只好走了。

他們沒想到他們這一走，還真漏了龍元樂。

龍元樂正被那些竹簍壓着，蜷縮在巷子的最深處。

傍晚，衆人無功而返。

龍學靖遠遠看到他們的臉色，已知道結果，重重嘆了口氣，難過地說不出話來。

平日他總對徒兒們又打又罵，但那些年他又病又窮，盡管自己餓着肚子，也要養活這群娃娃，這群娃娃一直是他的心頭肉。

可現在娃娃少了一個，怎麽能叫他不難過。

景南見他眼睛都紅了，拍拍他的背，說道：“申屠快醒了，等他醒來就能找到。”

“他要怎麽找……”龍學靖開口時聲音已經哽咽，“天下這麽大，他要怎麽找我的小元……”

過了一會，申屠博果真醒了。

王婆已經替他将身上的妝扮都給除了，他回複青年教主的英俊模樣。

他緩緩睜開眼，邊伸着懶腰邊坐起來，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說道：“事情都結了吧？後來有出什麽岔子嗎……你們幹什麽用這種臉看我……是我太帥了嗎……”

他随口說着，可衆人卻沒有像往常一般笑，仍是神色複雜地看着他。他察覺不對，立刻問道：“肉元呢？肉元哪裏去了？”

譚峰道：“教主，小元還沒回來，我們找不着他……”

申屠博的臉上原先還有點笑意，這下僵住了。

“你可能不曉得，後來有人用暗器想打你的屍身……小元替你擋了……也許……”

“他傷了？”

“你別激動，只是也許……”

“我怎能不激動！”申屠博站起，穿上外衣就要出去，“那暗器上喂了毒，要是他傷了……我……”

說到這裏，他停下來，深吸了口氣，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他故作冷靜道：“去給我點盞燈，我會找到他。”

幾日前，申屠博還和龍元樂手牽着手走在熱鬧的夜市裏，可如今只剩他獨自一人，打着燈籠，焦急地找着四處找着。

焦頭爛額之中，申屠博突然想起先前他随口唱過的歌：小肉元……咚咚咚……滾走了……

他恨恨地打了自己一巴掌，不顧衆人投以怪異的眼光，咬着牙繼續前行。

就算滾走了，他也會把他的小肉元找回來。

申屠博找遍了所有地方，但什麽也沒找着。

時間晚了，路上的人越來越少，可他不信龍元樂就這麽沒了，想也沒想，又找了一回。

他到處找着，又來到早上與曲聞鋒交手的地方。

飯館旁邊的小巷一片漆黑，什麽人也沒有，卻傳來了聲響。聽那聲音，似是野貓野狗翻找食物時發出的動靜。

申屠博心念一動，連忙提着燈上前。

他這一上前，燭光照亮了巷尾。只見巷尾倒着許多竹簍，竹簍之下幾只野狗正翻找着殘存的食物。

而那層層疊疊的竹簍之下，一只手伸在那，正好碰到申屠博的腳尖。

“啊－－”申屠博痛苦至極地喊了一聲，手上的燈一扔，慌亂地趕去那些野狗，又将竹簍全推到一邊去。

就見龍元樂倒在那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不知是死是活。

申屠博抱起龍元樂拔腿就跑，一路跑着，一路将身上的內力渡入龍元樂的身體。

他無助地張着嘴，啊啊叫着，腦子裏一片混亂。

十九年前，龍學靖也是在小巷子裏，發現被小貓小狗咬着的龍元樂。

如今十九年過去，龍元樂竟是又一次，在巷子裏，野狗……

申屠博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