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龍元樂醒來一陣，和大家說了兩三句話，接下來突然頭一歪，眼睛又閉了起來。

“啊！”大家吓得叫出聲，頓時又慌了，還以為他死了。

然而他又睜開眼，虛弱地“嘿嘿”笑了起來，吃力道：“吓你們的……”

“你！”剛才申屠博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這下弄清是龍元樂頑皮，忍不住氣笑了，想打他又下不了手，只能道，“等你好了，我打你屁股！以後不許吓人！”

龍元樂還是“嘿嘿”笑，說道：“你們疼我，才不會打。”

龍元樂已經能開玩笑了，盡管大家被吓了一跳，但也着實松了口氣。

此時他的身體仍很虛弱，說了一陣之後便也困了。

衆人識相地退出去，就留申屠博陪着龍元樂。

申屠博剛才劃開了手取血一直沒包紮，這下才坐在床頭自己給自己包起傷口來。他一想起他的肉元好了，登時手也不疼了，包着包着便傻笑起來，臉上露出許久不見的開心笑容。

“教主？”龍元樂突然喊了聲。

申屠博回過頭來，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摸摸龍元樂的臉，問道：“渴了？還是餓了？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再睡？”

龍元樂微微搖頭，看着申屠博憔悴的臉，小聲道：“讓你挂心了，對不起。”

“說這做什麽？”申屠博笑了笑，湊過去親了他一下，“你一直都擺在我心裏，我沒有哪時不挂心你這家夥，但能為你煩，我高興得很。”

“我聽到你說……不管我去哪，你都要陪我。”

“是啊，你不在我身邊我心裏慌。”

“可我不要你也死，就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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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去，瞎說什麽，誰要死了！”申屠博抱住龍元樂，把被子拉上蓋住彼此，“睡覺！有什麽話等你好了再說，現在再說話我打你屁股。”

龍元樂被他摟着，只覺得暖呼呼，特別安全特別舒服，不知不覺地又睡着了。

申屠博半個多月來沒有好好睡上一覺，現在終于能好好睡覺，因此這一覺睡得分外地久，久到大家以為他們兩個死在房裏了。

睡了大半天，申屠博終于醒了。

他打了個哈欠，撓撓頭，又聞了聞手指。

“好臭！”

他尴尬地用棉被擦了擦手……然後又抓了抓屁股，聞了聞……

“教主！”譚峰開門進來。

申屠博心裏吓了一跳，故作鎮定地手指抵在鼻子下，做出沉思狀，說道：“怎麽了？”

手很臭，但他才不會說。

“給你們熬了粥，要吃了麽？”

申屠博還沒回話，原本還呼呼大睡的龍元樂在睡夢中依稀聽見“粥”字，頓時醒來，回道：“好好好！吃吃吃！”

龍元樂長時間沒好好吃東西，一聽到食物就饞了，整個人似乎都亮了起來。

譚峰看他那樣子忍不住笑道：“說到吃的你就好了，比吃藥還有效，早知道每天拿根雞腿在你鼻子前晃晃就好。”

“雞腿也要！”龍元樂流口水。

“還不許吃雞腿，等胃養好了才許吃。”申屠博用被子給他擦口水，接着朝譚峰道，“待會給我一只雞腿吃就好。”

“別想了，你們都只有粥喝，要吃雞腿吃自己的腿去。”譚峰朝他們翻了白眼，然後又轉過頭去，神情溫和地朝着身後說，“他們要吃了，麻煩你端進來……小心，別燙着。”

唔？龍元樂和申屠博狐疑地看着瞬間換了臉色的譚峰。他們看到譚峰身後的人，頓時又是了然又是覺得……毛骨悚然。

只見曲聞鋒竟然端着兩碗粥走進來，臉上還帶着勉強的笑容，看得他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粥……不是你煮的吧？”申屠博看曲聞鋒輕輕把粥放在前頭的小凳上，心底有點毛。

“是王婆家的廚子煮的。”曲聞鋒放完粥，還幫他們把勺子也放進粥裏。

“那就好。”申屠博松了口氣，就怕曲聞鋒下毒，他和肉元真的得去黃泉路上嘿嘿嘿了。

龍元樂也是一臉懷疑。他和曲聞鋒見面便拌嘴，可現在曲聞鋒竟然和顏悅色地給他端粥，這之間必然有詐。然而懷疑歸懷疑，那粥香得很，光是聞聞他的肚子便餓得直響，也顧不上其他，拉拉申屠博的袖子就要申屠博喂。

申屠博顧不上自己也餓了，趕緊端起粥來一口一口地喂龍元樂。等龍元樂吃飽了，他給龍元樂擦了嘴後，這才端起另一碗粥開始狼吞虎咽。

龍元樂一好，他們便開始毫無節制地甜蜜了，站在一旁的曲聞鋒看得好是痛苦。

申屠博注意到曲聞鋒皺眉了，問道：“一直站在這做什麽？你不去吃麽？”

“我……”曲聞鋒欲言又止，求救似地回頭看了眼也一直站在門邊的譚峰。

譚峰朝他點點頭，說道：“沒事，你行的。”那聲音溫柔地申屠博和龍元樂聽得都肚子疼。

曲聞鋒轉回頭來，咽了咽口水，艱難地開口道：“龍元樂……我……想向你……賠罪……”

一句話好不容易說完，他的臉已經紅透了，這輩子還沒朝人道歉過。

“啊？”

“是我沒照顧好你，才讓你受傷……要是我武功再好些，你也不會出事了……”

龍元樂看他快哭了，心底特別慌，趕忙道：“是我自己武功不好才被打到，不是你的錯！你別這樣！”

“是我的錯……”曲聞鋒終于忍不住，哭了。

申屠博和龍元樂都張大着嘴，呆了。

譚峰見他哭了，心疼死了，趕緊上來拍拍曲聞鋒。此時他仍以為曲聞鋒是個女孩子，因此也不敢太親昵，只能拍拍背，說道：“小元也說這不是你的錯了，別哭別哭啊！”

說完，他朝另外兩人使眼色，要他們快點說些什麽。

申屠博心底還震驚着，只能結結巴巴地道：“是……這從頭到尾都不是你的錯，你別多想了。”

龍元樂也結結巴巴地道：“是……你吃根雞腿壓壓驚吧，你被吓着了……”

曲聞鋒還是想不通，哭着跑了，譚峰随即追出去。

申屠博和龍元樂坐在床上一臉淩亂。

“曲曲他……有點可愛啊……”龍元樂若有所思。

“有點可愛……但一想到他是這樣子，又覺得有點可怕。”申屠博也若有所思。

“算了，不管怎樣，以後該欺負他還是欺負他。”龍元樂做出結論，拍拍肚皮又想睡了。

申屠博正有此意，抱着龍元樂再次拉上被子，睡了。

68.完結

68

龍元樂這一睡，又睡了一整晚。

龍元樂睡着時，申屠博就在一旁看着。有時他怕這一切僅僅是一場夢夢，其實龍元樂早就沒了，他只是在自欺欺人。因此他自己雖也累得不輕，可睡了一會，又怕得醒來，守着龍元樂看，不敢再睡了。

第二天早上，龍元樂終于睡不着了，想起來動動。

申屠博看他要起來，伸手又壓住了他，說道：“急什麽？現在你身子還虛得很，再睡。”

龍元樂早睡飽了，打了個哈欠，說道：“不行，再睡下去人得傻了，讓我起來動動。”

申屠博看他連起身都有點難，心疼地要抱他起來。可申屠博才一靠近，龍元樂便又躺回床上去。

龍元樂道：“教主，雖然咱們都是糙男人，可是……”

申屠博隐約覺得龍元樂又要嫌棄他了，果然他猜得沒錯，龍元樂雖然臉色蒼白，但以前那股戲谑的神色又回來了，說道：“你有點臭呀。”

太久沒和龍元樂擡杠，申屠博就算心疼龍元樂病着，還是忍不住反唇相譏，說道：“就你香！”

龍元樂聞一聞手，又蜷成一團繼續聞自己，像只軟綿綿的小動物。他把自己聞了個遍，認真地擡起頭來答道：“還算挺香的，不信你聞。”

“哪還用聞，你還沒醒的時候，我每天給你洗澡，就算沒洗澡也給你擦身，還能不香嗎！”申屠博嘴上說不聞，卻還是湊過去聞，覺得的确頗好聞。

“你給我洗的澡？”

“當然，要不你都……”申屠博話說到一半打住了，看了龍元樂一眼，繼續道：“哼哼，才不許其他人給你洗身子，只有我能。”

申屠博不好意思說出來口的是，龍元樂昏迷不醒，吃喝拉撒完全不能自理，和小娃娃一個樣。他就怕肉元難受，舍不得肉元受點髒，因此随時都注意着。且這事他也不敢讓旁人來，就怕別人嫌棄他家肉元，一直親手去清理。

他怕說得太明白龍元樂不好意思，因此沒說，只是拍了龍元樂一下，說道：“一會我就洗洗去，現在先幫你弄點吃的，別餓着了。”

早有人做好了适合龍元樂的飲食，只差沒送來。申屠博自己去把早飯端進房來，邊走邊道：“他們給你熬了藥粥，吃了補身子，你多吃些……啊！”

龍元樂坐在床上發楞，被他那麽一喊吓了一跳，問道：“怎麽了？”

“你！”申屠博指着龍元樂。

“我？”龍元樂不解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還不明白。接着沒一會，他也叫了起來，喊道：“我、我現形了！”

申屠博才剛進門來，與他能讓龍元樂現形的距離還差了老遠，但他現在便能清清楚楚地看見龍元樂。

“昨日你吃了赤月果，這應當是赤月果的效用。”

“這樣麽……好可惜啊，都還沒好好用上呢，就這麽沒了。”龍元樂嘆了口氣，失望極了。

“你還想怎麽用？”

“偷看你洗澡還沒看夠……”

“待會就洗給你看，別急。”申屠博把粥端到床邊，打算喂龍元樂吃。然而這一走近，他又叫出聲來：“你怎麽又隐形了！”

龍元樂又隐形了，而且還是申屠博站在他身邊時才突然隐形。申屠博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退了一步。果然他一退開龍元樂身邊，龍元樂又隐形了。

申屠博生無可戀地道：“待在你身邊還看不見你，這幹脆叫我別活了好。”

“這可怎麽辦，還有赤月果能吃嗎？”龍元樂神情着急，“不然以後你想看見我卻不能靠近我，這……”

龍元樂說到這裏，終于忍不住笑出來，倒在床上哈哈大笑。

申屠博還沒弄明白，但聽龍元樂笑成那樣，就知道自己一定又被騙了，怒喊：“你又捉弄我！皮癢了是不是！”

龍元樂的身體一下又現形了，申屠博正好看到他笑得臉都紅了，那樣子看得他心裏熱，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來。

龍元樂笑道：“剛才你一走，我就發現我不會隐形了……只是我稍稍一想，便又能隐形了，我能控制！”

“是是是，你出息了，出息了就想騙我！”

“是你太好騙，哪有人方才還看得見我，一回頭就忘了！”

龍元樂嘻笑着倒到申屠博身上，要申屠博給他喂粥。申屠博脾氣早給龍元樂磨好了，哼哼了幾下就樂呵呵地給他的肉元喂粥去，開心得很。

早飯吃完，申屠博便讓人燒熱水，好好地洗了個澡。

前些日子他光顧着龍元樂，幾乎沒怎麽打理自己，這下終于能夠收拾一番，花了些時間。

這時間花得十分值得，等他洗幹淨後，整個人又精神了，帥得龍元樂盯着他直流口水。

“看什麽？沒看過帥哥麽？”申屠博得意地笑，又轉過身來蹲下，“上來，我背你到外頭走走。”

龍元樂躺了半個多月沒下床，的确沒什麽力氣能走，乖乖讓申屠博背着他。申屠博托着他的屁股，掐了幾把過過瘾後，這才慢騰騰地走到外頭。

兄弟能夠醒來，不賢谷的衆人終于松了口氣。

前些日子他們一改平常懶散習性，各個貼心懂事，就怕添亂。這下龍元樂好了，他們又全恢複本性，衆人懶洋洋地躺在外頭的花園裏曬太陽。

龍學靖也跟着徒兒們躺在那，舒服極了。

他們見龍元樂來了，睜開眼朝龍元樂笑笑，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算是打過招呼了。

這宅邸裏頭有個大花園，申屠博便背着龍元樂這裏轉轉那裏轉轉，偶爾指着花花草草說幾句。

太陽不大，風微涼，龍元樂趴在申屠博背後又有點困。他揉揉眼睛，揪着申屠博的頭發想讓自己精神精神。

申屠博在北辰派時總将頭發梳成髻，而在魔教時則是紮成一個高高的馬尾，走路的時候一甩一甩的，龍元樂常去抓。

今天申屠博也紮成馬尾，龍元樂趴在後頭，正好可以一把抓住。

龍元樂抓着申屠博的頭發，看了看，忍不住鼻酸。

申屠博的黑發中參雜着幾根白發，尤其鬓角更是明顯。他還記得他出事前，申屠博的頭發烏黑得很，一根白發也沒有，特別好看。

他想和申屠博一起白頭偕老，但不是申屠博為了他愁得頭發都白了。

“教主，你還是聽你師父的話，去當武林盟主吧。反正你武功好，大家又喜歡你，你上去當沒人會反對。”

“怎麽突然說這個？”

“你要當了武林盟主，身邊就會有許多人，以後不管什麽時候都不孤單了，就算我……”

“住口。”申屠博喝了一聲，臉色不大好。

龍元樂乖乖不說了，摟緊他。他托了托龍元樂的屁股，默不作聲地又在花園裏走了一圈。

好一會，他才說道：“我沒生你氣，你別怕。”

“最怕你生氣。”

“你最怕的不是我生氣，而是我孤單。”申屠博道，“你是不是覺得有一天，如果你真沒了，我有其他人在身邊我就不會難過了？你也把我想得太沒心沒肺了……要是你沒了，你以為我還能夠站在這裏看花看草麽？做什麽事都沒意思了，有再多的人陪有什麽用？”

申屠博說到這裏有點鼻酸，但想到自己一個大男人，哭個沒停也着實沒出息，只好稍稍停下，深吸了幾口氣後繼續說道：“我也覺得奇怪，明明和你相識不過一年，現在卻怎麽也離不開你了。其實我曾經想過，興許是我一時新鮮，從沒和人好過才會這麽稀罕。只是我發覺，只要一想象你沒了，我就難過得想哭，我便明白這不是什麽新鮮不新鮮的問題……我是真的喜歡你。所以，你這小烏鴉嘴以後不許亂說話，好好給我健健康康的活着，亂七八糟的事情一概不許想。”

龍元樂抱緊他，決心以後不管怎樣都要好好活着，誰也不離開誰。

申屠博吐了口氣，笑了起來，說道：“好不容易給你養胖了點，現在又全瘦回去了，不好好補補不行。”

“再吃成小胖豬了。”

“瘦成這樣還想和小胖豬比，它一定斜眼看你。”

龍元樂捏捏自己，發現肚皮的确扁了，委屈道：“聽說你花了好多錢，你還有錢給我吃飯嗎？你自己都快沒得吃了吧？”

申屠博嘿嘿一笑，說道：“給你買糖的錢都還有呢，走！上街給你買麥芽糖。”

申屠博就這麽背着龍元樂上了街，也不怕別人看，就這樣粘在一塊說悄悄話。

“再買點芝麻，聽說吃了頭發能黑。”

“白都白了，就算了吧，我看我現在還挺帥的。”申屠博自戀地笑了。

“說得也對，不管怎樣你都帥。”龍元樂偷偷親了他一口，也笑嘻嘻。

“對了，再買點書回去，好久沒和你一起嗑瓜子看書了。”

“那邊有賣癢癢撓！你的癢癢撓放在天城山沒帶出來，現在都不好抓背了，買根回去。”

“還是你懂我，自己的手抓起來就是不夠勁……唔，屁股有點癢，幫我撓撓。”

“這裏嗎？還是這裏？”

“對，就那裏……哎，還是你撓舒服。”

“那別買癢癢撓了，我每天幫你撓。”

“行，撓得舒服了，給你打幾下。”

兩人說着說着，一起笑個不停。

要說他們到底在笑些什麽，他們也說不清。但若要說，也只能說是身邊有心愛的人陪着，不管看到什麽都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