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夢魇如戮
有時候夢和現實就隔着一層窗戶紙。能不能被捅破,就看夢中人的造化。
我再一次證明了低血糖的人傷不起——從美食廣場回來的路上,我明明自始至終都記得到家之後要做什麽事情的,可是一進電梯按了樓層之後,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等到那鐵房間開始上升的時候,我便很丢人的“咕咚”一聲栽倒在那裏了。雖然只是暈了那麽短短的幾秒鐘,但是馬上就被樓下監控室裏熱心的保安發現了。
“喂,您沒事吧!”
等電梯門再次打開後,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半躺在地上,那個保安走進來把我一把扶起來就往外面拖。
“沒事沒事,只是低血糖。”我清醒了一點,含含糊糊的說。
“這是一樓哦,先去診所輸液吧。”
“嗯嗯。”
這個保安确實是出了名的熱情,所以我不能拒絕他的好意。經驗告訴我,如果你經常接受一個人的幫助,那麽他到後面反而會對你越來越有好感。
我坐在診所的凳子上稀裏糊塗輸了一瓶貌似是葡萄糖的液體後,保安又熱情的把我一路扶到了家門口:“你一個人獨居,身體又不好,這怎麽可以?以後快點找一個同居室友吧!”
“好的,真的是太感謝您了!”我感覺自己都不會說拒絕的話了。
“小意思!”保安說着揚長而去,順帶給我把家門關上了。
我連拖鞋都來不及換就迷迷糊糊的靠在沙發上睡了過去,夢裏夢的什麽都沒有記得,最後等到餓着醒來已經是下午了,太陽明顯往西邊走了一大截。
起床打電話随便叫了份外賣後,我取出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準備做自己的事情。那個白衣服男人的話簡直就和網一樣套着我,我根本掙脫不出來,逼的自己非要做點其他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該死,我到底是要幹什麽啊?”
打開電腦後,我刷了好幾次屏幕,結果大腦還是一片空白。今天發生的一切明明是真事,可是我總是感覺像在做夢。這時候,郵箱裏來了一封新郵件。
“LOOKING AT YOUR EYES!”
我打開郵箱後就看見郵件标題是這幾個觸目驚心的單詞,但是發件人不詳。這似乎是個電腦高手,知道怎麽隐藏自己的地址。再看正文內容,只是一片純灰色的信紙。
我下意識的掏出鏡子看了看自己的眼睛,它們沒有什麽多餘的顏色,單調的令人感覺乏味,也并不算多麽恐怖,至少看上去沒有窒息感。可是這樣純粹的灰色,真的非常罕見,恍如災難降臨之前的天空,一般人的瞳孔顏色絕對不會是這樣。
“不會是……那個白衣服男人吧!”我想着還是膽戰心驚的回複了過去,“您是誰?”
“我只是一個路人。”他很快回複了,果然是我想到的那句話。
“真的?可是你好像很了解我。”
“我們早就認識了,只是你不知道我。”
“您到底是誰啊?”
“你不需要知道。”
随後他就再也沒有發郵件,任憑我噼裏啪啦的打了一堆無用的央求廢話。
“真是奇怪的人!”我心裏想着,想了一會兒還是打算忘記他,開始找電影看。
一會兒,我的旺旺消息開始閃動,那款手機的賣家告訴我明天就發貨。我才想起來被忘記的原來是這件事,不過已經有人先提醒我了,這就很好了。
想起今天經歷的一切,我還是有點不舒服,畢竟帶着一雙能把人吓跑的眼睛并不算好事情。可惜了我居然是冷血動物,沒有真正愛過哪個誰,也很少動真感情,否則我會內疚很長時間的。
我還記得公司有一天夜裏停電了,我拿着手機做照明燈,去大廳飲水機旁邊取鑰匙,結果直接把前來倒水的姑娘吓了一跳。我當初還不知道自己哪裏不合适呢,現在才明白原來是那天忘記戴美瞳了。在這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吓人,直到今天我突然感覺自己是那麽的讓人……恐懼。
天終于黑了,我合上筆記本電腦,把屋子裏的所有燈都關閉,将窗簾拉得緊緊的,然後躺在被子裏想着心事。牆上的挂鐘滴滴答答的走着,不知不覺,我有了睡意,準備脫衣服洗漱就寝,就在這時候,我聽見有人在敲打窗戶。
“砰砰砰!”
“誰啊……”我剛想掀開被子去看個究竟,突然背後一陣滲凉——這明明是二十三樓啊!能爬上來的人不是清洗工就是蜘蛛人,而且在沒有防護的情況下萬一掉下去肯定會摔個粉身碎骨,現在又是晚上,誰會沒事幹爬那麽高的樓層上來找我呢?是入室搶劫的,還是……根本就不是人?莫非小說裏的玉面飛狐找我來了?不能夠吧,我平時行為那麽正派,也不會沾染桃花粉的。
“不能開,千萬不要出去!當着屋子裏沒人好了!”我吓得馬上蜷縮到被子裏去,冷汗大滴大滴往下冒。我還年輕,我可不想稀裏糊塗的被卷到什麽事件中去,要是不小心被窗外敲玻璃的人暗殺了或者直接就被那家夥吓死,那我估計轉世都不得安寧了。
窗戶被敲了很長時間,不過也可能并沒有過多久,只是我感覺這段時間很漫長吧!因為我是處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所以越是巴望着要命的時間可以走快一點,它就越是走的不緊不慢。
“砰砰砰,砰砰砰!”
“該死,快點走開啊!”我大氣不敢出,死死抓着被子,在心裏拼命念叨着。要是外面那個蜘蛛人真的想殺我的話,幹脆打碎玻璃闖進來給我一個痛快算了。這種無頭緒的心理折磨我實話消受不起。
窗外的敲打聲過了很久之後終于停了,可憐那被子都差點被我抓破。我摸着心髒跳動的慢一點了,于是膽戰心驚的慢慢從被子裏爬出來,光着腳輕輕走到窗戶邊。窗外一下子變得特別安靜,我呆呆的站了好半天,還是不敢拉開窗簾,生怕外面有不好的東西還在等着我,加上自己心裏承受能力不強肯定會被吓破膽。到時候房東打開門後看見的就是一具僵硬的軀體躺在地上,或許死灰色的眼睛還睜着。
“鈴鈴鈴!”手機又響起來了。我發瘋一樣的拿起來接聽,對方直接告訴我了四個字:“拉開窗簾!“随後就迅速挂斷了,聽聲音也模模糊糊分不出個性別。我一看來電的城市——屏幕上顯示的是未知,號碼未知,地點未知。
“為什麽?”我下意識的對着屏幕問。
“打開!”他又迅速給我發了一條短信。雖然是未知號,但保證就是那個人的。
“憑什麽啊!”我雖然看過很多恐怖片,但是當自己真槍實彈開始演戲的時候難免會氣短九分。畢竟,電影是電影,現實是現實,又沒有複活幣給自己用。握着手機的手第一次滲出那麽多冷汗,弄的整個外殼都濕漉漉的。
“打開!”又是一條和剛才一模一樣的短信飛了過來。
“死就死吧!只是來不及寫遺書了。”我橫下心來,索性一把拉開窗簾擡頭看去——瞬間,站在窗外的那個疑似是“人類”的東西就直接從陽臺上墜了下去,絲毫不給人反應時間!雖然我不敢肯定他到底是什麽,但是可以保證那是個實體而不是虛影。他就那麽迅速的跳了樓,簡直讓我措手不及沒有半點心理準備,最後,樓下就傳來東西砸在地面上的聲音,宣布這整場噩夢的終結。
“果然死了!”
我吐出四個字,然後一下子暈倒在地板上。活了這麽久,我第一次感覺到這麽無力,整個軀體像是被掏空了一樣。就連前不久的低血糖暈倒都沒讓我有過這種感覺!
恍惚間,地板在那一刻開始拼命旋轉,到了最後又托着我軟綿綿的身體停了下來,周圍的一切慢慢變成一團團霧氣,随後化作一只只紛飛的白蝴蝶,一點一點消散開來,當然,這些應該是我想象到的,因為發生了什麽我都看不見。
我就那麽昏迷着,這陣子什麽都不去看才是最佳選擇,我心裏也清楚自己肯定什麽都看不見。等到霧氣全部散盡後,我感覺大腦有點清醒了,便努力睜開眼睛,結果很驚異的發現地板和窗戶居然消失了,連同床和牆上的挂鐘也消失了,自己又回到了那片沼澤裏,全身被許多藤蔓纏繞着,目測離深綠色的水面只有十厘米的距離。我吓了一跳,開始掙紮,但是全身都無法動彈,只有嘴可以開合。
“謝天謝地!”我松了一口氣,開始感激那堆藤蔓,“被纏着很難受,但是比沉進去好多了!”
恍惚間,暗處傳來一聲低沉的女音,雖然不清脆甜美,但是沉重厚實,聽了讓人感覺很舒服:“雷利斯,你還好嗎?”
“你是誰,你怎麽知道我?”我發現最近我問了太多這樣的話。
“真是的,明明知道我不會回答你還要問。”果然,那女人的答案和我想的差不多。想來也是,她不會回答我的。
“那,你可以救我嗎?這堆綠繩子裹的我難受!”我不抱希望的問。
“好的,那麽就請你等一下吧。”那邊居然給了我希望,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過了一會兒,從模模糊糊的遠處走出來一個蒙住臉的人,她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身上沒有一處地方露出來,雖然憑感覺我知道她就是剛才說話的女人,但是我不清楚她是不是我曾經認識的人。
“你醒來了?”那個女人問。
“是的。”
“真快。”她的語氣裏沒有溫度。
“那……我這是在哪裏……不對,跳樓的那個人是誰,他死了嗎?”我稀裏糊塗的問。
“你不知道嗎?這是你的潛意識啊!跳樓的那個男人,就是你今天遇見的白衣服男人!”女人突然笑了起來,而且一點都不陰森,反而有點溫暖的感覺。
“什麽!?”我幾近昏厥。“是那個白衣服男人?”
“就是他。”女人深怕我不信,又加重了語氣。
“他和我無冤無仇,哪裏來的羁絆?”
“有時候前世的記憶會帶到這輩子的,什麽都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而且,你和他并沒有仇恨,他也根本不打算害你。“
“可是他憑什麽自殺!不應該吧!”我突然憤怒了。“那個未知的電話也是他打來的吧!”
“你就那麽喜歡毫無理由的質問別人嗎?”
“可是他也總得有點理由吧!還什麽普通人……”
“明明已經過去了,你還惦記什麽?”女人說着,朝着我這邊走了過來。她的一只腳踏在明晃晃的綠水上,然後整個人的身體就開始下陷。
“別過來,這是沼澤!”我急急忙忙喊。“你會淹死的!”
“我又不是救你!”她凄涼的說着,一半的身子已經沉了進去。
“無論如何請你快點出來啊!”我大喊大叫,使勁掙紮着,想扯開那堆纏繞自己的藤蔓,結果無濟于事。到了最後,我的喉嚨突然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任憑嘴張着,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你已經離不開那些藤蔓了,離開它們,你就被溺死了。當然,你也要記得被藤蔓束縛的感覺肯定不舒服,時間一久,你的身體就被它們寄生了。”女人說完後,整個身體都被沼澤吞了進去,最後連高高舉起來的手也陷進去了,可是她在整個過程中分外冷靜,更沒有大聲呼救。
無力的我已經連續目睹了兩個人的死亡過程,心髒像是被一塊石頭壓住一樣,沉重的無法呼吸。最後,極度虛弱的自己只能閉上眼睛,努力不去看面前的一切。那些藤蔓似乎慢慢松開了,綠水的沼澤一點一點凝固,變成了家裏地板的樣子,旁邊的床,窗簾又重新回到了身邊,一切正在從潛意識裏往現實中漸漸過渡。
“我是不是不應該惦記任何已經死亡的人?”我在蘇醒的最後一刻想着。
再度睜開眼睛,周遭所有的一切又回來了。看起來剛才只是個噩夢,但是我感覺手臂又被勒的隐隐作痛,全身沉甸甸的。這樣說的話,如果夢裏溺死在沼澤裏的女人只是個幻影,那麽墜樓的白衣服男人就是真實的存在了?可是我明明在做夢,怎麽會得到夢裏人的正确解答呢!她告訴我,沼澤和藤蔓是我的潛意識,既然這樣,我目前依舊在茍活着,除此之外別無其他了。至于被寄生,又是什麽意思?我會不知不覺的被害死嗎,那真的太恐怖了!
我勉強撐到了床上,一把扯過被子把身子全部包住。身體下的墊子軟軟的,就和沼澤一樣。我想,如果不會窒息,沉沒在那片深綠色裏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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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