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契約成立 “要不要跟我簽訂契約?否則……

厲鬼一擊不成想要退走, 然而傅斂知卻不給他這個機會!巨大的蛇尾長驅直入,重重掃下來,厲鬼躲閃不及一條胳膊被攪得粉碎。

他轉身欲逃, 然而一個閃念的功夫,傅斂知已經來到他身前。厲鬼心下一驚,這鬼王化形之後,修為怎麽變得這麽高?

傅斂知雙眼黑如寒潭,唇角勾起, 笑得癫狂,“我本來,只想将你打散了事。”

厲鬼只覺得一道奇怪的鬼力糾纏住他的身體, 讓他魂體都凝滞起來,心中驚疑不定的同時,卻還忍不住思考傅斂知說的話,甚至下意識疑問:那現在呢?

傅斂知像是聽到了他的在想什麽, 蛇尾閃電般探出,卷住紅色的厲鬼拉到近前,兩手抓住對方肩膀, 狠狠一扯——

厲鬼整個被他撕成兩半!

血紅色的怨氣爆發出來, 和黑色的陰氣糾纏到一起, 一片紅黑相間看之讓人心驚!

傅斂知臉上笑意不減,繼續将厲鬼撕成四片、八片……然後疊在一起, 一口一口吞入腹中。

那厲鬼竟然活到最後一刻,僅剩下的半張臉滿是痛苦、憤恨和惡毒,斷斷續續道:“我以……魂飛魄散……詛咒你……痛失所愛……不入輪回!”

傅斂知收了表情,一把攥碎了厲鬼的下颌骨,然後将最後一片魂體吸進嘴裏。

吞吃入腹的怨氣在他體內翻騰, 傅斂知眸子漸漸變得血紅……

下方,尚清看着這一幕,擔憂地喊了一聲,“傅斂知!”

傅斂知微微一動,血色慢慢褪去,他長尾一擺來到尚清身前,輕笑,“嗯?”

尚清仔細看他,察覺這人毫無異常,松了口氣,這才察覺到疼。

他手臂上三道深可見骨的抓痕,血流了一袖子,傷口處還夾雜着濃黑的陰氣,正是剛才厲鬼留下的。

傅斂知看見這一幕,冷聲道:“讓他死得太痛快,當真是便宜他了!”

旁邊想要過來道謝的衆玄術士瞬間頓住腳步,啊這……你說死的太痛快,那就太痛快吧……

尚清疼得皺眉,把胳膊遞到傅斂知眼前,挑眉示意:快點。

傅斂知趕緊幫他捧住,“這……阿清,我并不是每天都只想着喝你的血,你不要這樣……”

尚清擡腳踹他,“說什麽呢你!趕緊幫我把陰氣吸出來,涼!”

傅斂知被踹了也不敢吱聲,湊到傷口邊老老實實幫忙吸陰氣。

傷口處的血由黑轉紅,陰氣拔出之後,尚清只覺得手臂好歹暖了過來。

一旁等候多時的邵言撲上來給他包紮,心疼的臉都皺起來了,嘴裏還胡亂嘟囔:“乖乖,不疼,馬上就好了……”

煩的尚清就想把紗布塞到他嘴裏去。

其餘人将傷口稍微一處理,李子果傷得最重,好在沒有生命危險。曹木星還沒醒,但看情況也不嚴重。

等都處理完畢,衆人互相攙扶着向雲華觀走去。

他們雖然都傷的不輕,但好在及時攔住了厲鬼,而且沒有造成傷亡,天仁會的陰謀也沒有得逞……仔細算來,這次穩賺不賠啊!

想到這裏,一行人心情格外輕松,還有閑心打趣說笑。

既然是在雲華觀的後山,尚清自然不需要帶路,他走在中間,耳朵裏就聽見窸窸窣窣的響聲。

他側頭一看,只見一條黑色的圓柱體嗖一下蹿了過去!

少年立刻頓住,“什麽東西!”

那警惕的模樣,像極了瞪圓眼睛、豎直耳朵的小花貓。

傅斂知忍不住低笑出聲,真的是……好可愛!

尚清狐疑看他,“剛才那是什麽?你是不是知道?”

傅斂知一本正經點頭,“那是自然。”

尚清:“什麽?”

傅斂知:“是……我的尾巴。”

“你的尾……”尚清視線寸寸下移,下巴、胸、腰……果然,就見傅斂知下半身已經不是凝聚一團的陰氣,而是一條粗大的蛇尾。

傅斂知剛剛化形的時候尚清正在被那厲鬼攻擊,自然沒看見。之後厲鬼死亡,溢出來的陰氣彌散的到處都是,黑乎乎一片,他也沒注意到那陰氣裏多了一條大尾巴。因此,他還真第一次見到傅斂知的蛇尾……

那蛇尾足有七八仗長,鱗片有些奇怪,不像是普通蛇的鱗片,而且尾巴尖上還有一道豎鳍。

然而再奇怪這沓媽也是條蛇尾啊啊啊啊!蛇!!!!一人粗的蛇!!!

尚清噔噔噔大退三步,臉色轉青、轉紅、再轉黑……

傅斂知一手擋臉,肩膀忍不住顫抖,實在是……太好玩兒了!

尚清嗖嗖嗖掏出一大摞符紙,“你,尾巴,拿遠點。”

傅斂知十分刻意地将尾巴甩得遠遠的,無辜道:“已經很遠了。”

尚清撿了一根樹枝捅他,“你也離我遠點。”

傅斂知:“啧,失策。”他又想到什麽,尾巴尖一點點挪回來,擺在尚清跟前,不懷好意道:“要不要跟我簽訂契約?否則,我把尾巴盤你身上。”

尚清面無表情看他,忽然冷冷一笑,将一道符紙捏成球彈出,正打在那讨人嫌的尾巴尖上。

“離我遠點,否則我把你那狗尾巴剁下來炖湯喝!”

那符紙一接觸到尾巴尖就炸開,然而傅斂知又不是血肉之軀,于是那炸開的尾巴尖就如同一朵花一樣,只等着足夠的陰氣補充過去,便能恢複原樣。

尚清一擊中的立刻遠遠跑走,傅鬼王嘆氣,拖着花花尾巴跟上,只覺得前路漫漫。

一行人呼哧帶喘爬到半山腰,忽然覺得不對勁,往日這個時候觀裏香客往來頻繁,現如今怎麽這麽安靜?而且明知道他們要回來,為何沒有人下山迎接?

正這時,遠處的路上忽然跑下來一個人,尚清一驚,“游子鳴!”

游子鳴像是身後有鬼追一樣,跑得瘋了一般,看見前面一行人大喜,張牙舞爪的比劃着,嘴裏還喊着什麽:“……跑……不要……”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跑在路上的游子鳴就消失了!一切像是衆人的幻覺一樣!

幾人一愣,同時反應過來:雲華觀出事了!

尚清一擺手,“傷重的立刻下山去搬救兵,其他人跟我進觀!”

衆人自然毫無疑義,幾個傷重的玄術士将手裏的法器和符箓交給其他人,然後一瘸一拐下山去,他們速度快一點,救兵就能來的快一點。

在尚清的帶領下,其他人小心翼翼潛進雲華觀。

觀中已經一片狼藉,香客和道士雖然不見蹤跡,但濃重的血腥氣和煞氣反而讓衆人有了不好的預感。

突然,一只惡鬼不知從哪裏鑽出來,怪叫着沖向衆人!不知誰一道驅邪符打出去,惡鬼只是被阻擋片刻,竟然毫發未傷!

尚清眼疾手快補了一張五雷符,明亮的閃電劈下來,惡鬼化為青煙。

尚清道:“這鬼出現的詭異,而且和普通的惡鬼不一樣,驅邪符未必管用,大家小心了。”

孫愚道:“我見過這個,這是将人的生魂抽出來加以煉制,成為惡鬼。因為是生魂,所以驅邪符咒不管用,必須得用更加剛猛的咒術。這是天仁會獨有的邪法!”

邵言氣憤,“将人的生魂抽出來煉成惡鬼,這還是人嗎!”

孫愚:“所以說,他們都是瘋子!”

大概是他們鬧出的動靜太大,四周的惡鬼們聽着動靜圍過來,密密麻麻如同喪屍圍城一樣。

衆人自危之際,一條大尾巴橫掃而過,碰到的惡鬼像是割麥子一樣,一大片一大片化為青煙。

孫愚擦汗,恭敬道:“多謝鬼王……”

鬼王并不搭理他,而是繼續湊到尚清跟前,“這個尾巴還是挺好用的。”

尚清拿小棍把他捅開,跟其他人說道:“繼續找人!”

傅斂知嘆氣,幹脆挂在小棍上,讓少年挑着他走。他長長的尾巴拖在地上,被尚清挑在肩膀上,活像是打獵扛回來的死蛇。

最後,衆人在大殿裏找到了躲起來的雲虛道長等人,這才明白事情發生的經過。

原來就在今天早上,在前殿進香的香客突然有好多人生魂離體了,雲虛道長怕有邪術士趁機害人,于是帶着人去前殿查看。

誰知這竟然是天仁會的調虎離山之計,他們趁着後山無人,竟然直接破壞封印,放出了那只千年厲鬼!

而趁着厲鬼造成混亂的時候,他們又放出了數以百計的惡鬼,簡直是要将整個雲華觀趕盡殺絕!

雲虛道長等人為了保護山上的香客,此時都耗費不輕,還有一些年輕道士都受傷了。

尚清不解,“為何不抓緊時間下山?”

雲虛道長苦笑,“小道友,你且看看,你能出去嗎?”

尚清愣住,擡頭,只見半天空,一個倒扣的碗一樣的灰色薄膜,将整個雲華觀罩了起來。

雲虛道長:“那只厲鬼也是他們的煙&&霧&彈,他們最終的目的,就是設好這個法陣,将整個雲華觀都封閉起來,許進不許出。這個陣法,在外面的人看不見,在裏面的人打不破,何等陰毒!”

“而且,你們都看見外面的惡鬼了吧,是不是覺得挺好打發的,一道五雷符就轟沒了?”

幾個小輩都乖乖點頭,實際上他們連五雷符都沒用,某個鬼王一尾巴就掃沒了……

雲虛道長:“且等等吧,一會兒被你們打死的惡鬼就又活了。”

衆人一驚,邵言追問,“師父,您是說,那些惡鬼能複活?”

雲虛道長:“何止是惡鬼能複活,這法陣還會吸收我們的靈力,然後用靈力複活那些惡鬼。此消彼長之下,前路堪憂啊!”

這……

衆人心中一亂,這豈不是毫無解決辦法?

雲虛道長擺擺手,笑道:“莫怕莫怕,便真要死,老道也死在你們前面,莫要憂懼……”

說着老道長環顧四周,眼神卻忽然定住。

尚清注意了一下,發現他看的正是傅斂知方向。

雲虛道長訝然半晌,“你是傅、傅……”

傅斂知看他一眼,老道長猛然收聲,卻放松下來,“閣下既然在,這區區一個邪陣自然不算什麽了。”

說罷,老道士竟然真的放心了一般,盤膝打坐起來。

別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尚清卻走到傅斂知身邊,“他認識你?你到底是誰?你不是周家的少爺?亦或是京都傅家的人?”

怎麽感覺全世界都認識傅斂知?

傅斂知湊到他耳邊,“我說我忘了,你信不信?”

尚清鄙視地看他。

傅斂知無奈,“确實忘了,自有記憶起,我便成了鬼魂。你叫我之後,我才知曉自己的名字。之所以跟着你,是因為感應出你體質特殊,可以穩定我的魂魄。至于其他的……”他指了指太陽穴,“空空如也。”

尚清探究般看他,這怎麽可能?據他所知,傅斂知死了也沒多少天,還是因為沒換成他的腎死的呢……怎麽就忘記生前事了?

不管現在也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雲虛道長說,你有辦法打破這個邪陣?”

傅斂知尾巴蠢蠢欲動,“你懂得。”

尚清:“除了簽訂契約,你就不能說點別的嗎?”

傅斂知:“這灰雞蛋殼不止在吸收你們的靈力,還在吸收我的鬼力。我魂體本就不穩,若是強行破陣只怕要魂飛魄散了,你舍得嗎?如今之際,唯一的辦法就是你我簽訂契約,合你我二人之力,一起打碎這邪陣。”

他壓低聲音,“小朋友,比起我,你年紀輕輕、無門無派卻有如此高的修為,不是更奇怪嗎?”

尚清冷哼,“這只說明我是天才。”

他仔細思索一番,緩聲道:“我答應和你簽訂契約,不過有一個條件。”

傅斂知不假思索:“你說。”

尚清:“以後你任我召喚,需要的時候幫我打架。”

傅斂知想了想,“和現在有什麽不一樣嗎?”

尚清:“……總之你不答應就別想契約!”

傅斂知忍笑,“好好好,我答應便是。”

尚清将契約的事情同雲虛道長一說,老道士雖然年紀大但是并不迂腐,立刻道:“既然如此,我來做見證人,感謝二位道友高德!”

其餘人聽說有出去的法子,也很興奮,紛紛向兩人道謝。

不少人還尋思,得虧周道友來道觀都願意帶着鬼王,否則他們現在還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他們哪裏知道,不是他們周道友非要随身攜帶鬼王,而是鬼王過于粘人,跟住人就不放了!

未免夜長夢多,這契約的簽訂自然是越早越好。雲虛道長整理衣冠站在大殿之前,肅然道:“兩位要簽訂何種契約?”

尚清:“主仆契約!”

傅斂知:“靈魂契約!”

說完,兩人對視。

雲虛道長:“呃……”

傅斂知:“小朋友,你竟然想讓我當你仆人?”

尚清:“你還想和我簽訂靈魂契約?”靈魂契約是限制最重的契約之一,簽訂以後雙方相當于靈魂綁定了。

雲虛道長擦汗,沒想到逃出法陣的第一步卡在這裏,他猶豫着打圓場,“不如各退一步……我們簽個平等契約?”

尚清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傅鬼王氣樂了,心說還真是慣壞了,這小孩兒竟然敢讓他簽訂主仆契約!

雲虛道長出一口氣,趁熱打鐵開始簽約儀式,長長的簽約祭詞念出,巨大的簽約紋出現,在天地見證下,只要雙方在紋路中簽下神念,那麽契約就會成立。

而此時兩位主角在想什麽呢?

尚清想的是:這鬼王詭計多端,既然想和我簽訂靈魂契約,說不定暗中做手腳,我得防着點才行!

而傅鬼王則是在想,這小家夥沒輕沒重,還非得要簽訂主仆契約,說不準一會兒就要幹出點什麽,需要戒備。

于是,雙方互相防備,造成的結果就是,在雙方落下神念、契約即将成立的那一刻——

尚清:“啊!你果然要動契約紋!”

傅斂知:“小朋友,不要動符文!”

雙方神念相觸,你擋我、我擋你,偏偏不小心觸動了一條紋路!

兩人登時異口同聲道:“不好!”

就在此時,天地見證、符光大盛。

契約成立。

整個大殿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注意這裏,剛才……好像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饒是修道一生的雲虛道長,看到那落地的符文也忍不住開始磕巴,“恭、恭喜兩位道友,結成……結成伴侶契約……”

老道長話音一落,大殿裏就像是熱油鍋裏澆了一瓢涼水一樣,轟然炸開!

“伴侶契約?兩位道友為何要簽訂伴侶契約?”

“對啊對啊,兩位不都是男的嗎?”

“男的怎麽了,男的就不能是伴侶了?”

“呃……怪不得周道友來道觀,鬼王都要跟着,原來是這樣啊……”

“哎呀呀,人鬼情未了啊,感人!感人!”

等兩位當事人反應過來的時候,衆人已經排着隊給他們道恭喜了!這群玄術士大概是都有主持紅白喜事的經驗,一個比一個嘴甜:

“百年好合!”

“白頭到老!”

“早生……早……早日修煉有成!”

尚清目瞪口呆、呆若木雞、啞口無言,指着那個契約紋,“伴、伴什麽?什麽侶?”

伴侶契約是比靈魂契約更加嚴苛的契約,簽訂之後雙方不僅能随時知道對方的方位,偶爾還能感應到對方的心情。

現如今,傅斂知就能感受到契約另一端傳來的震驚、後悔、惱羞成怒……

他實在沒忍住,胳膊往旁邊柱子上一搭,悶聲笑起來,肩膀抖啊抖……

然後,他就感覺到契約另一端更生氣了……

尚清這個氣啊,心說要不然他努努力,把這貨送去投胎得了,大不了他這輩子不結婚了!

雲虛道長撥開喜氣洋洋的人群,擦着汗擠過來。老道士是個厚道人,心裏很是愧疚,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一個好好地平等契約,愣是給人主持成了伴侶契約了……

而且他心裏也納悶,明明簽訂伴侶契約的限制很多啊!必須要雙方心甘情願、必須對對方毫無惡意,更重要的是,必須愛對方愛到願意付出靈魂。

哪怕有一條不達标,伴侶契約都會簽訂失敗!畢竟老天爺也不是什麽樣的感情都願意見證的!

雲虛道長看的很清楚,這兩人可能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但那位周小道友對鬼王絕對沒有半點男女之情,至少目前沒有……這契約怎麽就成功了呢!

老道長疑惑的腦門兒要禿了!

他擠到兩人面前,一個勁兒的作揖說對不起,然而對不起歸對不起,他也沒本事撥亂反正。

伴侶契約是真正的沒有離婚只有喪偶,除非一方死亡,否則契約不能中斷。哪怕其中一方違背了契約,會受到懲罰,然而懲罰歸懲罰,契約還是不會中斷。

啊,現在兩人當中其中一個還是鬼王,搞不好哪怕尚清死了,契約都會認為他倆成了一對鬼夫妻,還是不會中斷……

尚清聽雲虛道長說的臉都綠了,他甚至想天仁會現在趕緊出現,毀滅吧,愛咋咋地!

但老道長着實無辜,別人不知道他倆還能不知道嗎,主要原因還是他倆亂動契約紋路……

傅斂知就覺得契約對面一片生無可戀。

他硬是忍下湧到喉間的笑聲,說道:“無妨,至少現在我們能出去了。”

老道長趕緊點頭,“是的,是的,多謝兩位道友大恩大德……”

尚清避開那長長的尾巴,狠狠在傅斂知身上揪了老大一團陰氣出來,“好笑嗎?”

傅斂知輕咳,肅着臉,“不好笑,真是太過分了!”

尚清:“……你明明就在心裏笑!”

傅斂知:“……”唉,失策。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尚清覺得還是盡快打破陣法出去,要不然這滿大殿的人各個抱拳跟他說恭喜,他也受不了。

正如傅斂知說的,簽訂契約之後,他魂體穩定下來,整個人氣勢驚人,甚至帶着幾分幽冥之氣。衆位修者別說要看透他的修為,只是凝神看他幾眼,都有一種心驚之感。

也是因此,沒有人去探究這個鬼王為什麽會有一條蛇尾……力量強到一定地步,種族已經不是問題了。

而更讓衆人驚訝的則是,那位看起來年紀輕輕的周道友,修為竟然也十分高深,手拈指訣寫意風流,莫名有種仙氣。

兩人聯手一擊,那龜殼一樣的不知名法陣很快被打破。

大殿衆人魚貫而出,這才發現,原來他們之前看到的竟然是幻象。

真正的雲華觀現在一片狼藉,香客們躺了一地,更關鍵的是,旁邊全是他們離體的生魂!

而在大殿屋頂上,一只畫着鬼面的幡正随風招搖。

孫愚:“這是離魂幡,普通人稍微靠近幾步就會魂魄離體!”

雲虛道長擡手将那離魂幡收起來,搖頭,“天仁會真是越發猖狂。”

尚清忽然想起在來的路上,司機忽然離魂,當時一輛車正好和他們擦肩而過,莫非當時離魂幡就在那車上?

想到這件事,他又想起來,游子鳴去哪裏了,之前在山路上看見的,莫非也是他的生魂?

這是,就聽邵言招呼道:“周道友!你朋友在這裏!”

尚清立馬跑過去,只見游子鳴臉色鐵青,躺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他的生魂就一臉茫然的站在門外的山路上。

尚清趕緊把魂魄給他塞回去,然後噼裏啪啦糊了四五張鎮魂符,心說:你再離一個我看看!

游子鳴睜開眼,凍得打哆嗦,“好冷啊……我記得我跑下山了啊,怎麽又回來了……”

尚清松口氣,看這活蹦亂跳的架勢估計問題不大。

法陣被破之後,雲華觀的道長們檢查觀中上下,找出了幾塊天仁會布陣的符石。

這些符石通體黝黑,上面畫着奇怪的紋路,已經随着法陣一起破碎,但看着依然覺得陰邪古怪。

雲虛道長将那幾塊符石收起來,說是要找其他幾個門派商量一下。天仁會來勢洶洶,這次襲擊雲華觀很可能只是試探,他們還要早做準備才是。

尚清和游子鳴休息了一會兒就要下山去,雲華觀如今亂糟糟一片,他們不好過多打擾。

臨走的時候,雲虛道長親自相送,将一個卦盤遞給尚清。

尚清觸手覺得不對勁,“這是……陰陽術命盤?”

雲虛道長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笑道,“這是玄術士比賽的獎勵。”

邵言沖尚清使眼色,“你既然是比賽第一名,自然該拿到獎勵。”

尚清猶豫一下,還是把羅盤收起來,鄭重一禮,“多謝道長,晚輩定會盡己所能,懲惡揚善。”

雲虛道長拈須點頭,笑容和藹,“好,好啊!”

邵言替他高興,“你的電話我存好了,這段時間我在山上給師父幫忙,等什麽時候下山了,我去找你呀!還有游同學,到時候咱們一起吃飯。”

尚清點頭,游子鳴則一臉茫然,覺得自己昏迷這段時間發生了好多大事,可惜他一件都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游子鳴忍不住問道:“那個卦盤……有什麽不對嗎?”

尚清将羅盤拿出來,這羅盤看上去古拙厚重,帶着瑩潤的光芒,指針尾端一個小小的篆體“尊”字。

這個羅盤不是仿制的,而是傳聞中,太上寶尊坐化之際,手裏捧得那個真正的“陰陽術命盤”。

他沒想到真正的陰陽術命盤竟然會在雲華觀,更沒想到,雲虛道長竟然這麽簡單就送給了他……

游子鳴沒得到回答,也沒再追問,只是吩咐司機将尚清直接送回家。今天是周一,他們請了半天假,下午還得上學呢。

到了周家,尚清剛下車,傅斂知就顯出身形,尾巴尖不知怎麽就搭載了尚清腳背上。

尚清手比腦子快,一道符彈出去——啪的一聲,那尾巴尖又炸成了一朵花。

傅斂知舉手投降,“對不住,這次真不是故意的。”

尚清磨牙,“這麽說以前都是故意的了?”

傅斂知:“……”小朋友這抓重點的本事越來越高明了,“來道個別,我需要閉關一段時間穩固魂體,怕是不能随你召喚……我留個小鬼給你,有事讓它傳話。”

他湊到尚清耳邊,“小朋友,你不會趁着我不在,偷偷談戀愛吧?”

尚清龇出一顆小虎牙,“說不準,搞不好等你出來的時候,我孩子都比你高了。”

鬼王眯眼,半晌,無奈道:“調皮。”說着幫他推開門,“進去吧,回見。”

尚清轉身欲走,又擡手扔出了什麽。

傅斂知擡手接住,發現是十張灌滿了陰氣的聚陰符。不由失笑,“嘴硬心軟的小男孩。”

他微微側頭,低聲道:“看好他,要是他少了一根頭發,我讓你魂飛魄散。”

旁邊的樹叢抖了抖,藏在裏面的東西追着尚清而去。

下午,尚清和游子鳴來到學校,将這周末驚魂跟孟懷一說,吓得小胖子一驚一乍的,連說幸好自己沒去。

然而也正是這次請假,讓羅老師終于逮到機會給三個人補課,說是為了補上請假這半天,實則從高一的基礎知識開始慢慢補。補完數學補英語,補完英語補語文……直補的三人叫苦不疊,看見羅老師就想跑。

然而效果也十分顯著,三人成績都有了很明顯的提升。

孟懷本來成績就不錯,這次更是一躍升至全班前十,保持這個勢頭,考個重點本科不在話下。

至于游子鳴,他基礎差點,但也提高不少。

最讓幾個任課老師驚訝的是尚清。

尚清轉來後的第一次月考,他只考了全班第十六名。但奇怪地是,他每一科都是第十六名,最後總成績還是第十六名。孟懷和游子鳴都覺得他是算好的。

尚清來學校本來是為了躲懶,結果現在被逼着每天徜徉在題海裏……感覺做題比抓鬼還難!

而且羅老師有句口頭禪:“等你們成績上去了,我就不逼你們了。”

尚清可不知道這是老師的套路,為了不再被逼着刷題,他幹脆咬牙自己加油,畫了一沓提神的符箓,日夜苦讀,将成績一躍提升至前五名。

本以為羅老師能說話算數,沒想到,羅老師逼得更緊了……

羅老師:這可是個好苗子,我一定得讓他考個好大學!

尚清簡直生無可戀。

時間就在苦逼的學習氛圍中一天天度過,埋頭刷題這幾天,尚清覺得全世界都和平了,怎麽天仁會不出來搞事了呢?路上也碰不見陰魂了呢?就連中邪的都沒幾個!

他想調劑一下生活都沒辦法……

然而事情就是這麽寸,當天下午,孟懷跑進教室,小臉刷白,跟個小雞仔兒似的跑到尚清身邊,“我……我看見那個小鬼了!”

游子鳴和尚清都沒反應過來,“哪個小鬼?”

孟懷急得跺腳,“就是那個跟我跳了一晚上橡皮筋的小鬼!”

兩人了然,尚清問道:“在哪裏?”

孟懷:“在醫院,我中午陪我媽去看她朋友,看見那個小鬼在醫院裏!”

知道在哪裏就好說了,三人焦急的等了一下午,放學鈴響起的時候,趁羅老師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抓緊跑出教室,打車直奔醫院。

孟懷媽媽的朋友住在一家條件挺好的私立醫院,小胖子帶着兩人進了住院區,左拐右拐來到一間病房前,那意思:就在裏面。

透過病房的玻璃,只見裏面躺着一個目測四五歲的小女孩,瘦小的身軀陷進被子裏,只露出插着氧氣管的臉,臉色蒼白。旁邊放着一些醫療儀器,這個小女孩看上去病得很重。

游子鳴低聲道:“你不是說把你帶走的是個小鬼嗎,這丫頭很明顯還活着吧?”

孟懷自己也納悶,“對啊,但是我絕對沒認錯人!我陪她跳了一晚上橡皮筋呢!而且,你看床頭櫃上那個芭比娃娃,當時那個小鬼就抱着一個一模一樣的娃娃,那娃娃還沖我眨眼睛呢,眼珠子是綠色的!”

這下游子鳴也疑惑了,兩人一起轉頭看尚清。

卻見尚清一臉凝重,沉聲道:“她魂魄被人抽走了!能聯系到她父母嗎?必須盡快把她魂魄找到,否則就回不來了!”

游子鳴想了想,“要不找我叔試試?”

尚清點頭,“要快!”

游子鳴給堂叔游明池打電話,尚清忍不住思索,剛知道天仁會的人會抽取生魂煉成惡鬼,就遇到這個被抽了魂魄的小女孩,這兩件事是否有聯系?

想到這可憐的小女孩可能會被煉成惡鬼,尚清皺眉,果然該滅了天仁會那群瘋子!

游明池來的很快,他們也得知了雲華觀的事,對于天仁會十分警惕。抽人生魂可以說是是犯了大忌,無論是他們還是玄學界都不會坐視不理。

游明池問道:“需要我做什麽?”

尚清:“通知他們父母,我要先救回她的魂魄,再拖下去可能會有危險。”

有游明池出面,事情好辦許多,對方一家人都趕來了,各個都很憔悴。

孩子媽媽哭着握住尚清的手,也不在乎什麽封建迷信了,“大師,您說您能救團團是不是?我們帶她看了好多醫院,都找不到病因!求您救救她,我願意傾家蕩産報答您!”

身後,孩子的爸爸和幾個老人也是滿臉焦急,那絕望的神色,是真的将尚清當成了最後一根稻草。

尚清冷着臉,“噤聲,一會兒聽我指揮,孩子會沒事的。”

幾個人連連點頭,捂着嘴不敢出聲。

尚清帶着他們進了病房,看了下小孩兒臉色,然後拿出一張符紙,貼在小孩兒額頭,“魂兮歸來!”

符紙無火自燃,青色的火焰不僅不熱,反而讓旁觀的人有一種冰冷的感覺。

一張符燒完,小孩兒毫無動靜。

孟懷和游子鳴心都提起來,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到尚清的符紙不起作用。

孩子的家長更是着急,但是謹遵尚清的話不敢出聲。

尚清眉頭皺起,“有人拘住了她的魂魄!”說罷擡頭,“孩子媽媽過來,我需要你幾滴血。”

孩子媽媽趕忙上前,撸袖子露出大動脈,那架勢,就是抽幹了她的血她都願意。

尚清只捏着她的手指頭,拿針刺破指尖,在孩子的額頭、嘴唇、心窩各點了一滴血。

然後他拿出玉筆,沾了血水在孩子身上畫了一道符,符成,他一指點在孩子額頭,清呵一聲:“還不快快回魂!”

小孩兒忽然倒抽一口氣,如吐絲一樣慢慢吐出來,眼睛卻還是閉着,眼皮下眼珠快速轉動起來!

尚清厲聲道:“團團別回頭!往前跑!”又轉身跟媽媽說道:“叫她的名字,快!”

孩子媽媽登時哭嚎出聲,“團團啊!媽媽的團團!快跑!來媽媽這裏——”

孩子眼珠轉動地更快,連四肢都輕微抖動,好像真的在努力奔跑。

然而只過了片刻,孩子動作一滞,頭頂冒出了絲絲黑氣,本來頻繁轉動的眼珠也停下來,雪白的小臉露出痛苦神色,纖細的四肢不正常的扭動,就像是奔跑的人突然被拉住一樣——

游明池皺眉,“不好!有人在搶孩子魂魄!”

其餘人一驚,這可怎麽是好?

就聽尚清冷笑,“敢和我搶人?我借他個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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