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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啦。
視野旁一方燒焦的高牆傾瀉垮下,堆了他一身。
他模糊地擡眼,望着同樣焦黑的天空,血腥太過濃郁,那暗沉沉的天穹幾乎要滴出血來。
呼——
巨大的刀刃斷了一半,插在身邊土地裏,他伸了伸沾滿鮮血的手,夠不到,便罷了,重新躺好,身上的數十支箭拉扯着血肉,疼痛逐漸變為一種麻木而模糊的東西,仿佛不曾疼過。
忽然有什麽光亮,在身側漸漸形成團。
散發着微弱光亮的少女走到他身邊,蹲□,睜着眼睛注視他。
他眼珠裏的光慢慢退卻,流血的嘴角提起一絲嘲諷的笑來,擠出幹啞的聲音。
“你來接我了啊。”
少女默不作聲地望着他,伸手摸摸他的臉。
他鼻子裏笑出聲音來,哼哼地說:“……你喜歡的宮主,我一直替你守着,作為報答,從今以後你來守着我罷,這可是當初的約定。”
少女眼眸彎起,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來。
戰場上的風,呼嘯着刮過低低的牆垣與淋漓的戰場,掩了他最後一絲聲息。
******
中秋過後,算是徹底入秋了。
淨篁樓太遠,青燈根本不知中原又是如何模樣,白澪自從那一別後數月不見人影兒,聽說是回宮了。她每日無所事事,斟酌一番,淨篁樓地勢詭谲,又身處雲南深山,這地兒她不甚熟悉,貿然逃跑不大妥帖,不如靜觀其變再作打算。如此一來無事便在淨篁樓中轉悠,白澪下了令也無人敢攔她,見她的人都恭敬俯首,道一聲神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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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模樣,倒是與兒時相似,只不過她已經曉得所謂的神女,不過是一介祭品。
其間見到了春分,春分依舊是灰布的青衫,腰間一枚赤銅令牌——這方令牌神樞堂二十四節使都是有的,青燈見他在房前砍柴,便走上前打招呼,“你好。”
春分手中斧頭一停,擡眼看看她,眯起眼笑了,“參見神女大人。”
青燈說:“我認識你。”
春分眨眨眼,青燈補充說:“在英雄大會上我見過你,你很厲害。”
春分搖搖首,“春分武藝生疏,與堂中其他比起不足一提,讓神女見笑了。”
青燈說:“看你這般閑暇,接下來你們沒有接到指令麽?”
春分笑,似乎曉得她這是套話:“神女大人若是想知,大可以去問四殿下,”頓了頓,似乎猶豫了頃刻,道,“入冬他便回來了。”
青燈聽了一時半會不知說什,實際上,她一直都不知道說什,她只覺累了。
天下如何,與她沒有關系。
又過了一個月,青燈才聽說了中原的消息。是在花園裏散步時聽廚房裏廚子說的,他們與外頭進貨的家丁們聊天談起。
武林各大門派,以紫劍山莊,毅照門,樂經庵,翔天教為首,上官與神樞堂暗中出力,圍剿夜凝宮。然而此時,海上無妄城竟恰巧碰上海上大批倭寇入侵,仿佛事先說好了時間一般。
倭寇時不時進犯本是平常,但如此龐大人數與戰力尚是第一次。
“哼,也不知那夜凝宮如何了。”
“四殿下的法子真不賴,說是倭寇,其實就是朝廷派下的官兵吧,打着倭寇的旗號罷了。”
“噓,小聲點兒……”
“這有什麽,那夜凝宮本就魔教,造了不少殺業早該滅了。太過猖狂連聖上都有些惱了,将那宮主人頭在城門口挂個三日都不足為奇。”
青燈立在一旁,聽了半會兒,那些家丁說得輕描淡寫,待他們用同樣的口氣說起今日吃些什麽菜色時,她才慢慢走開。
又過了半月,風聲傳來。
說是那無妄城裏大大小小住戶居民,圍剿之人以這些人來要挾夜凝宮束手就擒,莫徒造殺孽。夜凝宮那邊如何反應尚不自知,只不過據說夜凝宮,的确是被破了。
夜凝宮被攻破了。
青燈聽罷也不知如何感想,她仰起頭,一片雪花落在她睫毛上。
下雪了。
她沉默着望着天,站了許久。
雪落了一夜,她體寒,房裏堆了大大小小的火爐,第二天她慢慢轉醒時,有人輕輕推開了門。
她依舊裝睡,那人不聲不響走到她床前,身披一身風雪,站了片刻,手掌探了探她的額頭似在試體溫,收了手又離開了屋子。
她聽見那人吩咐侍女多搬些火爐來,是白澪的聲音。
晚上用膳時這才見了他,一身白衣坐在桌前,正在盛一碗熱氣騰騰的濃湯,她來了,他便将湯擱在她面前,笑容透過熱氣氤氲了些,“來,暖暖身子。”
青燈站在門口,身後是紛紛揚揚的白雪,在夜色裏朦胧了光陰與日夜。
白澪說喝湯,她便上前坐下喝湯,捧着湯一陣出神,道:“你且告訴我真話,堪伏淵他還活着麽?”
白澪眉間微微怔忪,似乎未料到她如此單槍匹馬開門見山,反問道:“小青燈希望他是死是活?”
“這很重要麽?”青燈抿了一口湯,濃濃的枸杞烏雞湯,味道濃郁,喝了暖身。
白澪定定看看她,說:“重要。”
青燈低頭望了一陣湯,說:“我不知道。”她有些呆,擡頭又望向白澪,這才說,“白澪師兄,你攻破了無妄城,是不是?”
“你打哪聽來的?”
“骨瓷在哪裏?”他要的本就是骨瓷。
白澪笑笑,“他很好,不用擔心。”說着,他拿過青燈的碗又盛了米飯,說,“一切都快結束了,小青燈。”
一切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将将結束。
即便在很久以後青燈會想起如今時,依舊覺得,自己是局外人。
她的家鄉只是歷史滾滾河流中堙滅的一粒沙,而她,也只不過是一粒棋子,不管是堪伏淵還是白澪,都只是棋子,誰也不會記得。
白澪揮揮手,四下的侍女退去,關上了門,門外風雪呼呼,沉甸甸的壓在枝頭。
火爐裏的火噼噼搫搫燃燒,一如十一年前她目之所及的漫天火海。
白澪望了望窗外,靜了會兒,道:”小青燈,結束後,随我入宮可好?“
女人肩膀輕微一僵,白澪看在眼裏,道:“骨瓷必然是随我入宮的,你是他姐姐,陪着他,他也好過些。”
青燈低頭沒有言語,心锫聊グ诐沃暗幕壩铩
數年前六大門派合力攻夜凝宮,失敗告終。如今再次,即便是朝廷插手,她也不甚相信,那個男人會敗。
問題出在哪裏。
有什麽與數年前那場不一樣?
她擡頭看向白澪,沒有回答他,只是睜着依舊平靜清澈的眼睛望着他。
白澪迎上她的目光,“怎麽了?”
“我在好奇,你是如何曉得這一切的?”青燈慢慢說,“顧家村的事,骨瓷的事,夜凝宮的事,你是如何曉得的?”
“小青燈……”
“你身後的人是誰?”
青燈直接一句,說的面無表情,她的腰杆挺得筆直,手搭在桌子上。
白澪聽聞後面對面望着她,他将碗中的湯飲畢,擱下碗,嘆了一聲笑道:“你當真長大了。”
“你也變了,白澪師兄。”青燈垂下眼,“我不明白,你做至此是為何,又為何要去争個什麽。做以前的白澪師兄不好麽?”
她的聲音低了,白澪站起來,走到窗邊,窗嚴嚴實實地關着,不讓外面的風雪透進,他背對着她,注視窗檐一絲雪化的痕跡,道:“跟你說一個故事。”
青燈擡頭。
“以前有個孤兒,被抛在荒山野嶺,一個男人将他撿回來,帶回門派中照料,因為門派中他最為年幼,自己無子,男人對他甚是喜愛,悉心照料。一年後,那個男人的兒子出世了,他便将那個男孩挪至別院,将自己的兒子安置在之前那個男孩的屋子裏,将那男孩丢給自己的師弟教導了。”
“那孩子天資聰慧,練武勤奮,性格穩重,年輕一輩中最為佼佼,深得長輩喜愛,師弟對他也甚是尊敬,而掌門也多有将莊主之位傳給他的意思,之後那男孩長成少年,有了喜歡的女子,長輩也是欣然打算許配的。只不過後來,他的義父,即他的師父的兒子回來了,一切就變了樣。”
“白澪師兄,”青燈小聲說,“我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白澪回眸,對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那兒子回來,武學技藝都比不過少年,于是那掌門便暗中将那少年騙至山洞,行使鬼谷黃岐之術,将那少年內力——悉、數、傳、給——自己的兒子!”
青燈忍不住站起來,直直看着他。
白澪面色溫和,眼底卻漸漸結出霜來,“于是那男人的兒子——少莊主,成了真正的莊主,娶了那少年心愛的女子,武藝冠絕天下,好一個少年英雄,是也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好,這裏是存稿箱君0v0
千裏說,開頭死的人是誰很快就會說明的,但是大家可以猜一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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