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34天

在地府也是二十四小時制，原來不是這樣的，據說是為了迎合潮流才做的修改。不過這裏所有的一切都是閻王說的算，也就只有這個地方他才敢随意的修改政策什麽的。

今天閻王府邸也是一如往常的平靜。閻王上身穿着中山裝，下身是一如既往的長衫部分，還遮住了黑色的牛皮長靴，頭上的管帽倒是脫掉了，畢竟不用出公事。他品嘗着下屬送的茶葉，一邊斷斷續續的作詩。站在一旁的白無常拿着這本閻王詩集已經兩個小時有餘，新的一頁上已經寫了三行了，善于隐忍的他在心裏不知道把老板罵了多少遍，可表面卻還要贊揚領導的詩寫的好。

“好，喝完這一口，我的詩也将結束。”閻王很高興的吞下最後一口茶，站起身，念：“茶新葉如淨靈，起鍋似怨靈；沸水滾茶身，入口勝人間。”

“好！寫的真是妙啊！不愧是老板，厲害，喝茶都能吟詩千首。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您的第1542首詠茶的詩了吧！”黑無常一本正經的拍手稱贊，讓閻王打從心裏的開心。而白無常只是面帶微笑的認真記錄着老板的傑作。

“對了，小白，那天那個小鬼怎麽樣了，在回收部門的那個。”

“還不錯，回收部的反應他工作認真，就是有點多愁善感。”

“多愁善感？呵呵，這種在人間最常見的情緒他都能有？這種人怎麽能從學校畢業的？”閻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人在學校的畢業成績是滿分。”小白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框架眼鏡。

“滿分？”閻王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在回書房的途中停了下來，轉過身，又問了一遍：“真的滿分？上次你給我看的學校名單上面可是排第五的，最高分也才897，他的我沒記錯的話是784。這怎麽回事？”

“我特地進入他們的檔案室看過，他的卷面答題非常的出色，還有面試的記錄上他的回答也很很犀利的。正常情況下肯定是能夠直接進入特工總隊的，可惜他的情商低的點。”

閻王想起當時面見的第一天，嘆氣的搖了搖頭，說：“那他現在在那裏有沒有什麽長進？”

“沒有，據說前陣子差點受到污靈的蠱惑，幸虧回收部的斐密及時阻止了那個東西，才保全了他。”

“這樣啊？那就再讓他待上半個月看看，要是還是沒什麽起色就讓他去燒煤。”

“是。”

此刻的夜月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可能會很悲催，他越來越适應這裏的工作，能很快的分辨那個靈能當肥料，哪個靈可以送到後廚當糧食。随着動作的熟練，和腦袋裏分析的程序越來越精确，他的手和嘴就像經過排練一般的快速交錯：“燒，吃，燒，吃……”

“吃飯了。”師兄端着廚房送來的食物坐到另一張專門用來吃飯的桌子上。

“我等下吃。”夜月像是小孩在玩游戲般，先将腐壞的靈魂放在一邊，另一邊則是破損的靈魂；然後将他們排成隊列方陣，玩起了小人兵。

師兄斐密沒有上前教育什麽的，而是饒有興致的看着他的游戲。“再不吃味道就不好了。”他提醒道。

“馬上就來，這次好像是吃的贏，這批‘種子’的質量比前面一批要好诶。”

斐密一邊看着他将被打敗的‘種子’丢進它蓋去的地方，一邊大口大口的吃着‘面條’。

“我吃好了，你也快點吃，吃完了拿到廚房去，我去做報告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去吧。”夜月見後方沒反應，轉頭果然見對方正用不信任的眼神盯着自己，吸了口氣，将桌面上的‘小人兵’迅速的丢進它們該走的通道內。待師兄走後，才上桌吃。這次是湯面，裏面的靈魂被拉的長長的，已經看不到它們的五官了，但是還是能看的出它們的手是向上高舉的。

“我最讨厭吃面條了。”夜月鼓着嘴，很不高興的用筷子在碗裏來回攪動着。裏面的湯汁随着熱量蒸發了不少，開始逐漸變的粘稠，這下子面條都粘到了一塊，看上去就更沒有食欲了。“我的天，實在不想吃啊。”

“那你可以放我走啊！”一個聲音突然從碗裏傳出來，吓的夜月臉都青了，從座位上彈起的他離了桌子很遠才戰戰兢兢地說：“什……什麽東西？！”

“放我走，求你了，既然你不想吃我們，就說明你還是有靈性的，我不是壞靈魂，我們這些都不是壞靈魂，只是因為失去了部分軀幹而已。求求你，救救我們。”

“什麽情況啊？這是？！”夜月小心翼翼的又回到了飯桌前，這下子他看清了那個靈魂的樣子：和其他靈魂一樣的，都被廚房的大廚弄成了條狀，只是這個條狀和其他的不同，可以看到它的五官，這吃驚的發現，讓夜月想到要好好說說那個不認真的廚師。

“你怎麽還能說話？……呃……你運氣真好。”他特地将它挑了出來放到桌上，仔細一瞧，發現這個東西它沒有雙手，不像其它的同伴那樣都被自己的雙手擠扁了腦袋。

“你看這是我命不該絕啊。這都是佛祖的保佑。”它用尖銳的聲音說着話，讓夜月聽着很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被加工了的原因，這個聲音和那些在桌面上等待處理的都很不一樣。

“你想說什麽直接說就是了，待會等人回來了你連訴苦的機會都沒有了。”

“那你的意思是會幫我了？”它的聲音聽上去好像很興奮。夜月沒有明确的回答它的問題，只是一個勁的催促它快點講完屬于它的故事。

“我是個人民教師，幾乎每天都忙到很晚。我記得那天是剛下晚自習，我等學生都走後才離開的學校。我家離學校有十多分鐘，沒辦法，他們都是即将要高考的學生了，去我家的公車早就沒了，所以我都是自己騎車上下班……”

“嗯嗯。”夜月聽的很認真，幾乎忘記了它是自己的糧食。

“那天天已經很晚，你知道的現在快入冬了，天晚的早，我家住在工廠裏，雖然到工廠的那段路比較偏，但也沒聽到有出什麽事情。我記得我騎着車都快到家了，哪裏想到會有輛車撞過來啊。問題是它是在對面車道的，司機朝我這邊開的時候還一直摁喇叭，好像說是我走錯了似的。然後我就到了你們這裏來了。我是不是很可憐，我一心為了孩子，卻這樣的慘死在了路上。可問題是，為什麽我要被你們吃掉，我這一生沒有做什麽壞事啊。我不甘心，我不想就這麽死去，我還有好多學生等着我給他們上課的。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會記住您一輩子的。”

夜月聽完它的故事，內心柔軟的一面又不可救藥的站了出來，糾結的回頭看了看禁閉的房門，說：“這樣吧，你看我衣服沒有口袋，待會出門去廚房的時候我将你放到嘴裏，等我把碗放回去後，就帶你去輪回道怎麽樣？”接着他小心翼翼的拎起它，剛放到嘴裏，門把手就動了下，趕忙端起餐盤，擡頭一看見是師兄回來了。

“怎麽還沒吃完呢？”斐密見桌上的面還剩大半碗，有些不高興的說。

“嗯嗯”夜月口裏含着面條心跳加速，沒法說話，就只能搖頭，生怕他看出了什麽。

“不吃了?那去吧，順便跟廚房的人說你不吃面條，以後都不要給你做面條就是了。”

有驚無險的夜月端着放着兩個碗的盤子出了門，左右看了看，發現沒有其他的小鬼在。送到廚房的路上也很輕松，正當他覺得一路順利的時候，突然有人背後被人拍了一下。受驚的他一不小心就将面條吞了進去，霎時間，夜月的心哇涼哇涼的。

“怎麽了？”白無常走上前見他臉色發白，“見到我有那麽讓你害怕嗎？”

“沒沒有。請問大人有事嗎？”他慌忙擺手說。

“沒有，路過跟你打聲招呼，對了這個你嘗嘗。”

不等夜月應允，白無常一臉笑意的拉過他的手，把紅棗塞進他手裏。夜月不好意思的說：“謝謝，我回去和師兄一起分享。”

“你不先嘗嘗？萬一不好吃呢？”

“這……怎麽會，不好吃的話能送人嗎？”

“先試試，不是每個人都會覺得好吃的。怎麽怕我給你下藥呢？”

“不是。”沒辦法，現在嘴裏的那根面條也進了肚子，就吃吃也無妨。只是夜月覺得白無常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有點奇怪，而且似乎很想看着自己吃它。

“整個塞進嘴裏，像這樣。”白無常從他手裏拿過一個塞進了自己的嘴裏嚼得啪啪作響。

夜月只好也跟着做，是苦的，那一刻他很想把這東西吐出來，但是看到面前的這位只能皺着眉硬吞了下去。

“看來你不喜歡吃苦的東西啊，那算了，還給我吧。”

夜月巴不得連剛才吃進去的都還給他，現在嘴裏滿滿的都是苦，與白無常道別後，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回去漱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