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愛的人
時歡跌入了夢境裏。
她身處陰暗潮濕的房屋中, 雙眼被黑布所蒙蔽,透不進半分光彩。
雙手被束在身後, 腳腕也被繩子緊緊捆着。
無奈又絕望,偏偏這屋子裏還挂着個表盤, 滴滴答答的聲響十分清晰, 令這未知的恐懼越發明了, 逐漸将人的心理防線擊潰。
時歡覺得自己好像是死了,但是的确沒有。
混混沌沌的。
她伸手碰了碰身邊的人, 察覺到對方還在, 她便舒了口氣,心裏也舒坦了些許。
她們二人早已餓的沒力氣說話,彼此都沒有吭聲,只相互依偎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陰沉沉的布似乎都要蒙上她的世界, 時歡正昏昏欲睡的時候, 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她所有的感官瞬間在此時被喚醒,前額瞬間起了層薄汗, 順着臉頰滑至下颏, 緩緩滴下。
方才那名人質被抓出去的時候,那聲聲慘呼仿佛刻到了時歡的靈魂裏面,知道他們關門走遠,時歡仍舊難以平複下來。
破碎的片段一閃而過,
晦暗不清, 時歡想緊握住它, 然而卻被刺的滿手鮮血。
腳踝處的肌膚被劃開,她能夠感受到一陣熱意瞬間湧出,蔓着她冰冷的皮膚緩緩下滑,滴在地面凝成濃稠的一灘。
身邊的人也沒能逃過此劫,時歡清晰的察覺到自己的生機在迅速流逝,引人一步步走向崩潰的邊緣。
突然,門被人推開,那人罵罵咧咧的踢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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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漸近,時歡屏住了呼吸。
他走了過來,
最終,
在她面前停下。
那一瞬間,心跳驟停。
緊接着,身邊的女子便被無情扯了起來,同時歡緊握的手被迅速抽離。
女子驚慌的叫聲随之響起,染上了絕望。
那一瞬間,時歡心裏有什麽東西便死去了。
情景迅速轉換,時歡被這往事片段驚起,她驀地睜開雙眼,呼吸有些不穩。
入目是光線昏暗的車廂,她下意識握拳,卻觸碰到了手邊的槍。
時歡頓了頓,登時喚:“辭野。”
耳邊立刻傳來他的回應:“我在。”
他的聲音很淡,也不過只是普普通通兩個字,落到時歡耳畔卻格外的令她心安。
辭野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垂眸對上她視線,望進她眸中混沌與張皇,他不禁長眉輕蹙,“怎麽做噩夢了,因為剛才的事?”
她微啓唇,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有發聲。
她直起身子,扶額笑着搖了搖頭,情緒逐漸穩定下來。
——感情他還惦記着剛才發生的事情,怕給她留下什麽陰影呢。
意識到這點,時歡唇角微彎,她輕聲笑嘆,抱着膝蓋對他道:“不是,夢見以前的事情了。”
不待辭野開口,時歡便歪了歪腦袋,問他:“五年前的事,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想問我?”
“想。”辭野幹脆承認,旋即他默了默,道,“但是,等你願意主動跟我說的時候,再提吧。”
時歡沒想到他會這麽回答,眨眨眼睛,笑了笑,“哦,為什麽這麽說?”
“我不想你回憶那些不好的事情。”辭野淡聲,望着她一字一句,“如果真的令你那麽痛苦,倒不如我主動放下這個心結。”
時歡與他對視着,掉進他眸底深邃,似乎要沉溺其中,不願也難再脫身。
她是真的很幸運啊。
遇見了他。
時歡這麽想着,不禁眉眼都染上了些許笑意,擡手挽上他臂彎,笑眯眯道:“诶,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辭野聞言頓了頓,随即,他一語不發,将頭轉了過去。
時歡剛開始還有點莫名其妙,然而緊接着,她好像就反應過來了什麽。
她探身湊過去,“我去不是吧辭野,你是不是害羞了!”
辭野啧了聲,擡手直接将她給摁了回去,“胡扯什麽。”
時歡正要跟他繼續開玩笑,然而時機不好,就在此時,車停下來了。
似乎是到地方了。
“走了,下車。”辭野淡聲道,登時端槍起身,他擡腳走向車廂門,便推門下了車。
時歡有點兒可惜,然而工作即将開始,她便也只能抱臂嘆了口氣,乖乖将□□給揣好,躍下了車廂。
兩輛貨車一前一後停在難民營前,周圍是來往的病人家屬。
時歡整了整自己的白褂,活動幾下脖頸,便已經換上一副正經淡漠的模樣。
同司機簡單交流了一下,得知會有人幫忙搬運物資後她便安下心來,随即給辭野擺了擺手,便徑直進入難民營中與自己的團隊會合。
她剛過去,便望見程佳晚蹲在一張病榻前,似乎正同榻上的病人說着什麽。
時歡從衣袋中摸出口罩來戴上,便邁步走了過去,拍拍她的肩膀,“這邊情況怎麽樣?”
程佳晚聽到時歡的聲音便擡首,聲音輕松了些,語調略微上揚:“你們這麽快啊,今天的情況比之前好些了,送過來的病人數量有所減少,手底下這些病人的病況也沒有惡化現象,還不錯。”
“那就好。”時歡聞言便舒了口氣,心情也沒那麽沉重了,便問了句,“跟誰聊天呢?”
程佳晚笑了笑,正要開口,卻聽那病榻上的小人兒已經甜甜喚道:“姐姐。”
時歡聽得懂她的語言,二人溝通并無障礙,自然明白她在說什麽,只是聽這聲音有些耳熟,她便蹲下身瞧了瞧病榻上的人,不禁愣了愣。
這位病人,就是那個當時抓住她手指,說她不想死的那個小丫頭。
雖然還是有些營養不良,看着沒什麽精神,但她都能正常同人溝通了,看來恢複得不錯。
時歡沒來由便有種成就感,她松了口氣,伸手放輕力道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對她笑:“身體感覺好些了嗎?”
她對時歡展露笑容,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好多了,謝謝姐姐救了我。”
這小姑娘眉眼清秀,留着長卷發,雖然此時此刻有些灰頭土臉的,身子也瘦弱,但她眼中卻盛滿了光,好像都能給周遭的人帶去些許光芒。
她生得水靈,倒像是個小洋娃娃,看上去很舒服。
時歡手撐膝蓋,不急不慢地站起身來,程佳晚便問她:“你和Marry認識?”
“這小姑娘叫Marry啊,她是我那天最後一名搶救過來的病人,印象挺深刻的。”時歡略一颔首,眸中漾着柔和的光,“能活下來,很厲害啊。”
“是啊。”程佳晚啞然失笑,“她心态也很好,真可愛。”
時歡突然想起來什麽,忙側首問她:“她媽媽呢?”
“去接水了,這邊離接水的地方挺遠的,我在這兒陪她呢。”程佳晚說着,便拍拍時歡的肩膀,“你在這吧,我正好去忙了。”
時歡比了個OK的手勢,程佳晚便走向了另一病榻區域,忙手邊的事去了。
Marry輕聲喚:“姐姐。”
時歡聞言,便重新蹲下身來,含笑問她:“怎麽了嗎?”
“那個。”Marry似乎有些猶豫,眸光明滅不定,半晌她才有些怯懦地問道,“姐姐,我……我還能起來走路嗎?”
時歡聞言頓了頓,她想起這孩子先前腿上的傷,雖然已經感染,但是應該是影響不大的,只要有足夠的恢複期,正常走路是沒問題。
想罷,她便安撫Marry道:“可以的,只要你好好養傷,總可以下床走路的。”
Marry點點頭,便這麽堅信着了。
不遠處,辭野本正和無國界醫生團隊的組長溝通着,餘光卻不經意瞥到了時歡那邊,登時頓了頓。
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見時歡蹲着身子,對着病榻上的女孩,二人似乎是在說着什麽。
時歡雖然帶着口罩,但她眉眼間洋溢的粲然笑意,卻在熠熠生輝,令她整個人都柔和了下來。
“辭隊?”組長疑惑的喚了聲,略有些納悶。
辭野立刻回神,将那片刻的出神收斂,對組長正色道:“不好意思,剛才說到哪了?”
“也沒什麽,就是後續分發物資的事情了。”組長微笑颔首,嘆了口氣,“多謝你們,最近團隊人手不足,尤其缺外科醫生,所以醫生的時間不好騰出來,麻煩你們費些力氣了。”
“外科醫生?”辭野腦中想起了什麽,倒也沒多想,便直接問,“我記得蘇醫生似乎是位外科精英,怎麽昨晚沒見到?”
誰知組長聽聞便是愣住,“蘇醫生,你是說蘇祈嗎?”
辭野見他這反應便察覺到不對,蹙眉道:“是,難道有什麽問題嗎?”
“時歡沒跟你說過啊……”組長似乎有些感慨,眉眼浮上些許愁緒,“也對,那件事對那孩子的打擊挺大的。”
辭野頓了頓,還未開口說什麽,便聽組長道——
“蘇祈,已經去世很久了。”
時歡和蘇祈相識的時間并不算短,甚至在時歡認識辭野前,她和蘇祈便已經相識許久了。
辭野記得時歡曾經和他提起過她和蘇祈的事情。
蘇祈姑且算是時歡遠方親戚家的姐姐,她比時歡大五歲,是名無國界醫生,尤其擅長外科。
由于時歡學醫,因此她和蘇祈的關系一直不錯,某種意義上,蘇祈也算是時歡的老師。
二人亦師亦友的關系就這樣維持了多年,時歡受她的影響,也逐漸的向無國界醫生這邊發展,似乎是想追趕蘇祈的腳步似的。
後來時歡通過朋友認識了辭野,二人在一起後,辭野倒也見過幾次蘇祈。
蘇祈性格明媚,某些方面與時歡相近,但畢竟年紀擺在那裏,心性要比時歡成熟很多,辭野對她的印象不算深刻,但蘇祈的确是名令人感覺很舒服的女子。
其實最初的時候,辭野得知時歡想要成為一名無國界醫生,是不太願意的。
這畢竟是個高危職業,比他的職業安全不到哪裏去,即便是政治中立的人道組織,有時候也會被卷入那些戰亂國家的紛争中去。
辭野早些年出任務,沒少見過被暴民無緣無故綁走的人道組織志願者,連屍骨都帶不回來,他們的生命甚至被用去示威,實在危險。
時歡和辭野在一起這麽久,其實幾乎沒吵過架,唯一的矛盾,也就是關于時歡想要加入無國界醫生組織這件事。
蘇祈去戰地工作時,時歡偶爾會陪同前去,辭野實在放心不下她,卻又不好直接将她攔下。
二人因為這件事鬧過,險些就将矛盾激化,偏偏時歡還是那種認準目标決不放松的人,最終辭野只得松了口,先行退了一步。
蘇祈心裏也有數,給時歡和辭野騰出來了更多的空間,這才算是将二人間的問題給壓了下去。
時間久了,辭野對這件事似乎也就沒那麽執着了。
便是高危職業,但他們二人算是可以并肩,倒也沒什麽。
直到五年前的那天,時歡突然不告而別,不知所蹤。
二人的故事暫時畫上了破折號,再次相遇後,他和時歡之間糾纏不清,竟然也沒注意到再也沒見過蘇祈的身影。
而現在,辭野身處巴爾尼亞,對面就站着無國界醫生團隊的組長,聽他一字一句道:“蘇祈,已經去世很久了。”
幾乎是組長話音剛落的瞬間,辭野眸中便掀起了波瀾。
他素來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使其不輕易外露,然而聽聞到這個消息,縱然他再怎麽冷靜從容,也不禁感到震驚。
蘇祈,竟然已經去世了?
興許也是難得望見辭野面上有其餘情緒,組長愣了愣,有些疑惑:“辭隊,時歡難道這件事一點都沒跟你提過?”
“她沒跟我說過這件事,我也是想起來才問的。”辭野說着,眉間輕攏,眸色不自覺暗沉幾分,“……蘇醫生去世多久了?”
“唉,就在五年前。”雖然事隔多年,但組長想起來還是忍不住心底發澀,他嘆了口氣,搖搖頭道,“當時出了場意外,誰都沒意料到蘇祈會出事。”
語罷,他再度開口,似乎是還想說些什麽,但腦中卻突然有什麽一閃而過,他便啞了聲。
“其實蘇祈的事情當年對時歡打擊挺大的,那孩子做了好久的噩夢,這幾年才算是勉強能走出來。”組長神色有些躊躇,最終還是對辭野道,“但是辭隊,這事兒我身為一個外人,不太方便說,還是看時歡的意願吧,抱歉了。”
看來五年前時歡的确是經歷了什麽事情,而且是和蘇祈的死有關。
辭野對此表示理解,面上神情已經恢複了往日淡漠,略一颔首,“不用道歉,倒是我耽誤了你一些時間,不好意思。”
組長擺擺手示意沒什麽,便轉身前去物資卸貨處忙碌了。
而辭野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他的思緒有些亂,無意識擰緊了眉,側目看向方才時歡那邊,卻沒望見她的身影。
他剛一頓住,便覺雙肩搭上了雙手,與此同時,耳邊便傳來了女子滿含笑意的聲音,很是悅耳——
“辭隊,你剛才好像有在偷看我哦。”
辭野低聲輕嗤,單手握住了她搭在他一側肩上的手,略微側了側身子,颔首看向她,“工作時間偷懶,你倒好意思說我了。”
時歡無謂聳肩,“今天難民營的情況有所好轉,我難得落個清閑嘛。”
說着,她看了眼方才組長離開的方向,随口問了句:“剛才你們在聊什麽啊,你都沒注意我過來了。”
“沒什麽。”辭野默了默,神色不改,對她道,“就是安排了一下物資分發的事情,你們的工作量應該是有所減少。”
“是啊,物資都到了,這樣一來,難民營裏的那些病人就不用擔心因為營養不良而失去生命了。”她暢然輕笑,念此倒是舒坦,又想起方才重獲生機的Marry,便有些感慨,“雖然這些年沒少見過生死,但是每次來工作,多少還是有點感觸啊。”
辭野斂眸看她,望見她眉眼蕩漾着柔和笑意,閑适又從容,在日光渲染下略過了驚豔的一筆。
他突然開口,喚她的名字:“時歡。”
她側首看向他,唇角染着笑意,“怎麽了?”
“你為什麽這麽堅持這份工作?”
時歡似乎是沒想到辭野居然會問這個問題,她愣了愣,心裏還真是沒有一個應對的答案。
她啓唇,似乎想說什麽又不知從何說起,便一時沒答上話來。
辭野倒是不急,就這麽好整以暇的等待她的答案。
時歡思忖幾秒,随後便正色道:“說實話,我是那種比較感性的人,就算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得知病人的死訊,還是會難過很久,這麽看來我似乎并不适合這份工作。”
這話倒是和辭野剛開始的看法有所相通。
“我能堅持下來,我也覺得挺神奇的,有時候我也會奇怪,是什麽在驅使我前往一個又一個戰亂地區,不顧自身也要救助別人的生命。”說到這裏,她啞然失笑,眸光淡了淡,“但是辭野你知道嗎,當你用心治療數周的孩子,他們終于能下地走路,向你奔過來給你一個擁抱的時候,我感覺什麽都是值得的。”
“這世界的和平其實與我幹系并不大,而我們的微薄之力也不足以改變什麽,但只要他們願意堅持活下去,人道組織就絕不會不管不顧。”
時歡言罷,頓了一頓,随即便輕聲補充道:“這是蘇祈姐之前對我說過的話,我記了很久。”
“欸說了這麽多,反正我也自認不是那種為他人獻身的偉人。”時歡說完這些覺得怪正經的,便讪笑着歪了歪腦袋,“不過我能夠盡力去帶給他們生機,就很滿足了,畢竟他們還對未來有憧憬呢,怎麽能輕易辜負他們呢。”
辭野沒出聲,只望着她,直直撞進她眸底澄澈純粹,
那抹光芒是他所不願抹去的。
半晌他低聲輕笑,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清淡嗓音中含了些許無奈的笑意:“我明白了。”
時歡有些不滿地翻了個白眼,“我說一堆你就四個字啊?”
辭野想了想,又補充:“好好加油。”
時歡:“……”
她可真是服了他的氣哦:)
與此同時,營養奶都搬運下來了,病人家屬們正前去排隊領取,時歡想起Marry的母親興許還沒回來,便去拿了幾包。
志願者正忙着分發物資,時歡打算幫幫忙,便把Marry的位置告訴了辭野,讓他把營養奶給小丫頭送過去。
辭野記得方才時歡所處的床位,他囑咐了時歡一句注意安全,便轉身走向了Marry的方向。
辭野過去的時候,小丫頭半靠在床位上,目光炯炯的望着他,烏黑的瞳仁中浮着好奇。
辭野在她身邊蹲下身,十分公事化的問她:“你是Marry?”
Marry點點頭,看了眼他手中的營養奶,眸光亮了一瞬,“是醫生姐姐讓你來的嗎?”
辭野心想她大抵是指時歡,便颔首承認,“她叫時歡。”
說完,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營養奶,“要現在喝嗎?”
見她點頭,辭野便替她拆了封,随即便遞給了她。
小丫頭乖巧的道了聲謝,她身體情況較其他病人好些,自行進食是不成問題的,也不鬧騰也不多言,安安靜靜的将營養奶喝完。
辭野看着時歡忙碌的身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現,有些出神。
Marry順着他視線看過去,便鎖定住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她唔了聲,張口剛要說“醫生姐姐”,卻突然想起這位哥哥方才說的話,便改口有些生疏道:“哥哥,你和時歡姐姐很熟悉吧?”
辭野聞言微怔,眸底柔和不經意洩露幾分,他唇角微彎,斂眸問她:“為什麽這麽問?”
“剛才你在那邊時,姐姐看你的眼神,和你現在的很像。”
Marry笑了,露出了顆小虎牙,“你們的眼睛裏,都好像有星星跳出來。”
這個比喻倒是有趣。
辭野啞然失笑,将視線緩緩轉移到不遠處的人兒身上,低聲道——
“她是我愛的人,也許我運氣好,未來能讓她成為我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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