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全然忘記

遲軟收拾倒快, 洗漱過後她便迅速換好了衣服, 忙不疊拎着包就趕了出去。

剛好走出小區便是個路口, 等了沒一會兒, 遲軟便望見了有輛緩緩駛來的Taxi,她忙不疊揮揮手将其攔下,報了地址便去往約定好的飯店。

當她抵達目的地的時候,進門詢問了一下服務員,便被領上了二樓的一個單間, 推門而入, 卻見兩個女人已經開始點菜了。

“你們兩個也是夠意思的啊。”遲軟哼笑了聲,佯裝一副不樂意的模樣走上前去, 對二人道, “點菜這麽重要的事情,也不想着等我會兒?”

“呦呵。”時歡見遲軟這麽快就來了,不禁有些驚訝,當即便挑了挑眉,道,“我和喻霖這不都覺得你還沒睡醒嗎, 估計得等一會兒,沒想到你這麽快就趕過來了。”

“哪兒能啊。”遲軟啧啧兩聲, 好整以暇的拉出來個椅子, 徑直坐了上去, 撐着下巴很是正經道, “咱們喻霖難得來一次A市, 我動作必須要利索啊,都多久不見了,吃頓飯肯定比我睡覺重要。”

雖然這麽說着,但遲軟哪有半分生氣怪罪的模樣,眸中擺明了都是歡喜之情。

不過這話說的,好像就是在怪喻霖不常來這邊看她似的。

喻霖雖知道這丫頭說的不過是玩笑話,卻也是依着她,佯裝出一幅正經模樣,道:“倒不如這麽說,你們兩個人難得回國一次,我們必須得好好聚聚。”

只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給怼回去了。

“好嘛好嘛,我的錯,別生氣哈。”遲軟啞然失笑,忙傾身上前攬住了喻霖,笑吟吟道,“不過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啊,這幾年我們三個都忙,竟然聯系都少了。”

“我這邊,是的确抽不開身。”喻霖默默翻了個白眼,擡手拍了拍遲軟,道,“你們倆倒是好,一出去忙就是大半年,根本見不到人影,我忙的時候還會抽空來A市跑跑呢。”

“我和遲軟的錯。”時歡笑出聲來,這就認了錯,服軟倒是爽快,“忙着工作冷落了姐妹,讓我們喻霖受了不少委屈啊。”

“對!”遲軟幫腔,眉眼彎彎道,“所以作為補償,今天這頓我請客啦。”

“別忙着這個了,我也沒多委屈。”喻霖無奈輕笑,身子向後靠了靠,“今天這頓我的,你們兩個也別搶,你們倆成天往戰地跑,忙裏忙外的,可比我辛苦多了,就當我補償你們的,算是心意呗。”

遲軟聽見喻霖要請客,那當真是一點兒都不再客氣,滿面笑意的湊到菜單前,“行啊,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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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霖擺擺手,“只管點。”

雖說是随便點,但畢竟還是要看浪不浪費了,三個人都吃不了多少,所以也就點了幾份都喜歡的。

在等待上菜的期間,三人閑侃着未曾相見的這幾年來,彼此的生活變化。

被喻霖問起先前五年的海外生活,遲軟也有些好奇,時歡便想了想,道:“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去進修了一下熱帶病學,然後就加入了無國界醫生組織,作為人道組織志願者開始滿世界亂跑了。”

“別看這五年時間挺長的,但是我們出任務的日子也久,不論是哪個地方,稍好一點的也要待半年吧,所以也沒跑多少地方,就是忙活而已。”時歡說着,擺了擺手,唇角微彎,“豐富了一下閱歷,感覺倒是還不錯。”

“然後剛回國一次,就偶遇了第二春。”遲軟替她補了一句較為重要的話,說完便嘆了口氣,悠悠開口,“唉,可真是場曠日持久的感情戰争。”

“低調。”時歡倒也坦坦蕩蕩的承認下來,晃了晃手,唇角笑意不減,“只要是對的人,不論如何,最後總會在一起的。”

“得了吧,在場就你一個能談婚論嫁了。”喻霖輕聲嗤笑,嘆道,“估計明年還能當你伴娘呢。”

遲軟使勁點了幾下腦袋,表示贊同:“那是,估計現在就差見家長了。”

時歡聞言,不禁擡了擡眸,想了想,還是回道:“其實,我剛去了辭野父母家來着。”

遲軟:“……”

“行吧。”喻霖扶額,捏了捏眉骨,“看來今年就能開始打算了。”

“這倒是不急。”時歡從容的聳了聳肩,“我和辭野都對結婚這方面沒什麽想法,所以先暫時放着呗。”

“不過倒是你們兩個,別成天忙着賺錢和玩樂啊,也好好考慮考慮感情生活。”時歡說着,美滋滋的起開了瓶飲料,道,“很滋潤的,談場有趣的戀愛,比自由和随意還要讓人愉悅。”

遲軟翻了個白眼,正要開口諷她接機秀恩愛,然而一旁的喻霖便已經果斷道:“金錢至上,其餘随緣。”

時歡啞然,只得搖了搖頭,“幹脆利索的女人啊,太無情了,太無情了……”

三人正聊成一片,菜也依次呈上了桌子,餐桌上歡聲笑語不斷,十分融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時歡總覺得自己似乎是忘記了什麽,但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她便也幹脆不再去想。

“我去趟洗手間啊。”時歡同二人說了聲,便起身離開了房間。

遲軟和喻霖正說着話,然而時歡前腳剛離開,後腳她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遲軟就在旁邊,本來想給時歡開個靜音,然而卻不想餘光瞥到了來電顯示,竟然發現是辭野。

而喻霖看到遲軟表情變了一瞬,便也朝手機屏幕上看了一眼,望見是辭野的名字,她愣了愣,不禁彎了唇角。

“這麽關心人家呢,都吃晚飯的點兒了,還打電話來問問情況?”遲軟說着便笑出聲來,她思忖了幾秒,索性打消了拒接的念頭,将電話給接了起來。

不等對面開口,辭野開門見山,問:“你不在家?”

遲軟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的問他:“時歡在外面吃飯,辭隊你找她有什麽事啊?”

此時,辭野已經開車來到時歡樓下,上去敲門許久不見回應,而屋內的燈也是暗着的,他便推測時歡大抵是還沒回來。

接電話的聲音有些耳熟,他攏眉想了想,這才想起是時歡的朋友遲軟,便頓了頓,問:“在吃飯?”

“是啊,今天難得朋友來A市了,就一起湊了一桌。”遲軟笑吟吟道,語氣裏還有了點兒沾沾自喜的意味,“所以啊辭隊,你被人捷足先登了,今晚就暫時把你們家時歡借給我們吧。”

辭野默了默,半晌低聲輕笑,着實是無奈得很。

看來時歡是完全把他給忘記了。

說是不生氣,辭野心頭的确是有點兒火苗子,但說是生氣,時歡不回來的理由又挺充分的。

所以,他就這麽被放鴿子了。

辭野無奈嘆息,擡手捏了捏眉骨,眉間好容易才舒展了些許,他問道:“好吧,方便把飯店地址給我嗎?”

遲軟很是幹脆,直接将地址和房間號給報了上來,爾後還調侃:“那等會兒記得來接人啊。”

辭野眉角跳了跳,“你們好好吃飯。”

“沒問題。”遲軟應聲,便将電話給扣死了。

辭野看了眼時間,已經快九點了,估計那邊的飯局也快結束了,幹脆等會兒吧。

這麽想着,他便走出了居民樓,走到車前,将身子靠上車身,百無聊賴的摸出了煙盒,抽起煙來。

算是度過這段漫長的等待時間了。

而與此同時,另一邊。

遲軟将手機放下後,便同喻霖找到了個新話題,一旦聊起來便停不下來,時歡回到單間後,也興致勃勃的加入了聊天,竟沒人提起辭野來電的事情。

他就這麽再次被晾着了。

于是乎,大概一個多小時後,飯店單間內仍然充滿了談笑聲。

“我跟你們說啊,就在我結束任務回國後,我和人去看電影的時候,竟然看到了我的同事,和維和部隊的副隊長在一起呢。”時歡說着,拍了拍手,模樣感慨,“你們說巧不巧,緣分這東西就是妙不可言。”

遲軟聞言,不禁撇了撇唇角,委屈巴巴的開口道:“這麽看來,出任務也能給自己牽紅線啊,我怎麽就沒這好運氣?”

時歡擺了擺手,失笑道:“放心,指不定哪天碰上個,就在一起了呢。”

“唉,不過我覺得,你們可能今年真能參加我婚禮。”時歡說着,身子向後靠,眼神落在上方,似乎是在想着什麽事情,“我想了想,這五年過後還能重歸于好,不結婚綁在身邊,有點兒浪費。”

“那可不是。”喻霖喝了口飲料,擡眸掃了她一眼,“人家辭野那可是癡心一片了。”

“對了,說起辭野。”遲軟這才想起來,吓得一個激靈,“我忘了跟你說了,之前你出去的時候,辭野打電話來找你了。”

“打電話找我?”時歡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問,“為什麽找我?”

“好像是去你家找你了吧,吃了閉門羹,問你是不是不在家呢。”

時歡正疑惑,然而下一瞬,腦中瞬間閃過了什麽,她身子驀地僵住,臉色都變了。

——完了。

她竟然忘了,要搬去辭野家的事情!

“剛才你不在這兒,我看是辭野的電話,就給接起來了。”

遲軟摸了摸頭發,她好像這時才反應過來剛才那通電話已經過去了多久,臉色都變了變,側首對時歡道:“完了,這都得過去一個小時了吧,我剛才只想着聊天了,都把這件事給忘了。”

“過去一個小時了?!”時歡聞言愣了愣,不可置信的看了眼遲軟,爾後便解鎖手機,點開通話記錄看了一眼,果真是辭野的來電,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前的了。

完了,完了。

時歡只覺得腦袋一陣疼,她擡手捏了捏眉骨,道:“完蛋了,我怎麽跟他解釋啊?”

喻霖瞥見她這副糾結的模樣,不禁攏了攏眉,有些疑惑:“不就跟朋友一起吃頓飯麽,這有什麽需要解釋的?”

遲軟點了點頭,也不太能理解:“是啊,而且我聽着辭野的聲音,也沒怎麽生氣。”

“他生氣哪能讓人聽出來啊,那傲嬌。”時歡無奈笑嘆了聲,這才将事情的原委給拖了出來,“本來我上午和辭野說好的,收拾好行李後晚上他去接我,我們兩個準備同居。”

“正好他們軍區那邊有點事情,我就替他送人去了,結果遇上了喻霖太高興了,竟然都把這件事給忘了。”她說着,太陽穴便隐隐作痛,趕緊在腦中模拟着對策,“唉,怎麽辦啊,我得趕緊走了。”

“同居你都能給忘了,我也是服了你的氣。”遲軟翻了個白眼,不急不慢的将筷子放下,“對了,其實剛才打電話的時候,我把咱們這的地址……”

然而話還沒說完,“告訴辭野”四個字尚且封在遲軟喉中,房間大門便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喻霖卻還以為是服務員,正要開口,卻在看到來人的那一瞬間,愣了一愣。

遲軟也看清楚了門口站着的人,瞪大眼睛,看了看時歡,模樣竟然有些心虛。

由于時歡的位置剛好是背對着房間門的,所以她并沒有第一時間便看過去,看見兩個人這奇怪的神情,她便狐疑的回首看去。

便這麽直直的對上了,男子沉寂淡漠的眼神。

正是辭野。

時歡差點兒就被自己給嗆着,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讪笑着揮了揮手:“嗨,晚上好啊。”

“是挺好。”辭野看着她,眸中晦暗的光芒轉瞬即逝,實在叫人捉摸不透,“晚飯吃的怎麽樣?”

“特別香!”遲軟當即拍了拍手來圓場,拉着喻霖便迅速起身,找借口就要趕緊走,“正好時間差不多了哈,我和喻霖先下去結賬……”

話音剛落,辭野便擡手示意了一下手中的□□,“不用,我已經付了。”

遲軟、喻霖:“……”

總覺得有種莫名沾光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辭野掃視一眼桌子,雖然沒看到酒瓶,但保險起見還是問了句:“你們喝酒了嗎?”

“我開車了,滴酒未沾。”喻霖應了聲,一把拉過身邊的遲軟,對辭野笑了笑,“那謝謝了啊,下次有空我請回來,時歡就交給你了,我送遲軟回家。”

辭野略一颔首,很是客氣的囑咐了一句:“路上小心。”

語罷,他便單手拎起了座位上身子僵直的時歡,帶着她離開了房間。

兩個人就這麽迅速撤場了。

喻霖和遲軟待在房間內,交換了一下眼神,表情都十分複雜。

半晌,遲軟問:“欸,你說今晚……時歡還能睡覺嗎?”

喻霖想了想,只道出二字:“夠嗆。”

聞言,遲軟便在心底默默給時歡祈禱了一下,順便給自己洗去一點兒愧疚之情。

今夜月色澄澈,月光溫柔的灑落下來,給周遭草木鍍上了一層光暈。

A市已經入了秋,夜晚的風夾帶着些許涼爽,拂過肌膚表面,竟也有些寒意了。

時歡吸吸鼻子,很是心虛的背着手跟在辭野身後,也捉摸不透辭野到底生沒生氣,都不敢跟得太近。

而辭野在前面走了好一會兒,一直沒看到時歡跟到自己身邊來,他不禁長眉輕蹙,便停下腳步,回首看向她。

這不經意間,便剛好撞見了她颔首低眉,眉眼間溢滿柔和的模樣,難得的娴靜。

辭野頓了頓,眸底氤氲着的暗色,就這樣悄然消散開來,如煙飄散了。

而時歡一直看着地上,發覺身前的辭野停下了腳步,便忙不疊跟着停了下來,輕咳兩聲,一本正經地向他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辭野略一挑眉,沒應聲,顯然是想聽聽這小姑娘到底想怎麽解釋。

“那個……就是,我不是送席然去醫院嘛。”時歡邊說着,邊擡手順了順頭發,讪讪道,“然後剛好遇到了好多年沒見的朋友,張羅着一起吃頓飯,我太高興了,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不好意思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時歡擡了擡腦袋,對上辭野的視線,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撒嬌似的,“原諒我這一次嘛。”

她說話時,眸中潋滟着水光,天邊銀屑映入她眸底,粲然生輝。

其實他心頭還是稍微有點兒火氣的,但此時時歡都軟下來撒嬌了,他便一點愠怒都沒了。

辭野斂眸看着時歡,沉默了幾秒,最終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道,“不準再有下次了。”

聽見辭野這麽說,時歡就知道他肯定是沒有在生氣了,忙不疊換上一副笑吟吟的樣子,“沒問題沒問題,絕對不會再放你鴿子了!”

稍微給點好臉色,這就又原形畢露了。

辭野啞然失笑,着實無奈。

時歡這才邁步跟到他身邊,十分自然的挽住他臂彎,道:“欸辭野,我好像記得你家就一張床?”

辭野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為什麽會突然提起這個,變将問題給丢了回去:“怎麽了?”

“我要是搬過去的話,那就是同床共枕喽?”

“……不然還分床睡?”

時歡聞言,攏眉摸了摸下颏,“蓋上棉被純聊天啊,總覺得有點危險。”

“行了。”辭野見她這假正經的模樣,不禁低聲嗤笑,道,“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當年是當年嘛,小孩子而已。”時歡說着,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五年前,兩個人正處熱戀期的時候,恨不得是天天黏在一起,那時他們又正好都是二十露頭的年級,躁得很,便同居過一段時間。

不過現在時隔多年再想想,其實……也沒什麽變化。

“現在也一樣。”辭野淡聲道,“家裏還是我們和哮天,沒有任何改變。”

他話音落在耳邊,時歡眸光微動。

然而她更加在意的,卻是“家裏”這個關鍵詞。

總覺得聽到“家”這個字,好像就有種莫名的溫柔感覺。

時歡有些出神。

其實,現在兩人雖然年紀不大,卻也不算是年輕了,一場戀愛繼續談下去,總該考慮些以後的事情。

談戀愛的感覺是浸在了蜜罐裏,每天都有新的甜意。

而若是長久的相處,則平淡了些許,但好在有溫馨與長情,似乎也有種別致的新鮮感。

時歡茫然了一瞬,總覺得自己腳下的路有些虛渺,不知道該怎麽繼續邁步。

她生性便是不喜束縛,在感情這方面尤其凸顯,所以對于婚姻這方面,一直抱有很奇怪的疏遠感。

如果真的有一天,要到了深層次的考量,她該怎麽選擇?

百思不得其解。

身邊人兒難得沒有活躍起來,辭野禁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便望見了她擰緊了眉,垂眸思忖的模樣。

他問:“在想什麽?”

辭野這麽問出聲來,時歡這才回過神來,她擡了擡首,沉默幾秒,開口喚:“……辭野。”

“我在。”

“你想跟我結婚嗎?”

辭野聞言愣住,着實沒想到時歡竟然會問出這個問題,縱然是他,也有些驚訝。

但時歡一臉正經的模樣,似乎是真的想從他口中得到一個回答。

辭野便停下腳步,俯首與時歡對視着,一字一句:“一直都想。”

果然是這個回答。

時歡抓了下頭發,雖然心裏開始鬥争了起來,但面上卻還沒表現出來什麽。

辭野性子穩當,做事都有自己的分寸,他始終都是在為以後考慮,做打算也總是長遠,完全不似她一般随性。

唉……

她這個女人啊。

時歡不禁在心底嘆了口氣,暗暗罵了自己一句。

“但是,我不想操之過急。”辭野卻突然開口,淡聲補充道,“你如果還沒做好準備,那我就等着你。”

時歡動作一頓,有些驚訝的望着辭野。

“我耐性還算好,但也有針對性。”他道,低聲輕笑,漫不經心道——

“我既然能等你五年,那一輩子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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