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吃完飯看電影。

電影是釉南當紅的影星麗娜主演的《紅胭脂》, 電影雖然才上映幾天,但是裏面的歌曲胭脂香已經紅遍了釉南, 如今舞廳裏到處都有歌女在唱她的歌。

她是董家一手捧出來的,季墨亭曉得, 所以并未關注過。但是今天一看,倒也是個難得的美人兒,眸子含春,瑤鼻檀口,舉手投足間都是一股難以言喻的妩媚之态,是個難得的美人。

散場出來, 季墨亭去了一趟洗手間,剛出來便聽見過道裏傳來兩個外國男子說話的聲音。

在釉南, 金發碧眼的外國男子不少見, 但是他們聊天的內容卻讓季墨亭将洗手的動作放慢了下來。

兩人是用德語在說話。

“礦裏勞工死得太快!佛蘭克你必須馬上給我想辦法,還有如果有多餘的女人……”他說着似在防備着誰,然後忽然停了下來。

另外一個人的聲音響起:“好了, 好了,親愛的約瑟夫, 一個月後我會讓你滿意的。”這人似乎有事,話音和腳步聲是伴随着一起離開。

季墨亭這才走過來, 只見原地還站着一個德國人,仍舊是滿臉惱怒, 惡氣洶洶的, 可能覺得剛才被他喚作佛蘭克的朋友在敷衍他。

而這頭等着季墨亭的慕雲深, 正百無聊奈的拿起一張報紙,一眼就看到了謝允安發表的言論,歌頌日國和華國的友好關系。

友好關系?

慕雲深嘴角冷笑,卻不知此刻隔着重重人影,正有一雙媚眼朝自己這裏熱切驚訝歡喜的看過來。

麗娜驚喜的看着前面拿着報紙的慕雲深,哪怕手裏的報紙遮去了半張臉,但她敢肯定自己不會認錯的,少帥真的來看自己的電影了。

電影票都送出去那麽久,電影也上映了好幾次,卻始終不見他來,麗娜本已經放棄了,哪裏曉得他居然是便裝來的……

她壓不住心中的激動,要趕緊上去,可是忽然圍過來幾位相熟的老板,一下将她的視線給遮擋住了。她匆忙的将這些人打發,再朝那個地方看去之時,哪裏還有什麽人影。

也顧不得失儀,趕緊踩着高跟鞋咚咚的跑上前去撥開人群,可是仍舊沒有半點蹤影,一時叫她有些懷疑,難道是自己看花眼了?

季墨亭和慕雲深出來,本來是打算将自己聽來的消息告訴他,可是捋一捋,又發現自己壓根沒聽來什麽,而且什麽實質性的證據都沒有,因此便沒有在提。

兩人又去吃了頓晚飯,等慕雲深送她回到季公館的時候,正好九點半。

早些時候已經打電話回來過,所以季太太和季先生倒是沒多問,曉得慕雲深還要忙着去大營,便沒有留他說話。

季墨亭在客廳裏和爸媽說了幾句話,便回了房間。

接下來幾天季文慧都很老實,最起碼不在主動找季墨亭的茬兒,可見是那天晚上的話起了些震懾的作用。

季墨亭也培養出了一個新的愛好,那就是逛街。

這日剛回來,桂花立即跳過去喵嗚的叫道:“老大,你妹妹不知道今天抽了什麽風,她要搬到咱們這裏來。”

“怎麽了?”季墨亭拿了衣裳,準備去洗澡。

桂花跳了過來将她攔住:“你妹妹搬過來了。”

“搬過來了?”季墨亭滿臉意外,“她怎麽就想着搬過來了?”後面這棟別墅其實本意是待客用的,但是從前的季墨亭喜歡清靜,因此搬了過來。

雖說布置也不差,但是比起前面那棟大的,就顯得有些寒酸了。季文慧素來也不喜歡,今天卻要搬過來,讓季墨亭不得不多想。

卻只聽桂花喵嗚的嘀咕着:“我聽見她一邊整理衣裳,一邊悄悄的念叨,說什麽不想在睡着的時候忽然被人割了喉嚨……”

季墨亭覺得可能是桂花聽錯了,季家這安保很不錯的,都是些江湖人,就算是司機,槍法也尚且算過得去。

她着急去洗澡,也沒多想此事。雖然季文慧搬了過來,但是井水不犯河水,對自己也沒有什麽影響。

這事兒之後,季墨亭随季太太去參加過兩次宴會,而季文慧一改之前的性子,竟然每次都拒絕了,甚至連學都不去上,天天窩在房間裏。而将近半個月的時間裏,季墨亭除了接到過慕雲深的幾次電話,并沒有見到人。

季文慧的反常何止是季墨亭留意到,連季太太都将她叫過去問了幾次,只是每次都無功而返,她就只說身體不舒服,想要好好休息,還求着季太太給她辦了休學。

季太太也沒強求,甚至還不讓季墨亭一個人出去,畢竟這釉南最近總有人去警局報案誰誰又丢了。

連如今報紙上每天都能見着尋人啓事,尤其是她們這樣如花年紀的小姑娘,更是丢得最多。

這人口失蹤,難免是讓季墨亭聯想到了大半個月前在電影院聽到的消息。

只将桂花叫到跟前來:“你的那些老鼠朋友,現在有沒有混碼頭的?”

桂花好奇:“老大怎麽了?”

“讓它們幫忙找一找,碼頭上可有偷渡人口的船只。”這麽多人失蹤,不可能賣到鄉下去,所以季墨亭所想到的唯一理由,只能是送去南洋。

桂花也聰明,立即就猜到了:“老大你是懷疑這人口失蹤案?”

季墨亭點了點頭,瞧它這麽聰明,伸手摸了摸它的頭:“好好努力,回頭給讓青苗給你準備好吃的。”

桂花得令而去。

不想下午季太太竟然扭傷了腳,季文慧不願意出門,季先生又不在家,所以季墨亭便陪着季太太去博安醫院。

醫生檢查過後,只說養幾天就沒事,又開了些藥,季太太便喊着回家。

季墨亭覺得有些奇怪,季青眉在家裏本就如同透明人一般,極少與父母說話,如今到了這醫院裏,季太太扭傷了腳,她怎麽也不來看一眼?難道真的有那麽忙?

她疑惑着,但怕季太太心裏不高興,便沒提。

然正要離開之時,只見一個身影追了出來,不是旁人,正是季青眉。

“大姐。”季墨亭叫了一聲,沒有任何姐妹之情,也就是禮貌性的罷了。

季青眉沒說話,只淡淡的看了季墨亭一眼,便看朝季太太的腳:“媽,怎麽都不小心些?那高跟鞋不會穿就別穿了。”

季太太沒有答她的話,只淡淡道:“你還有事,就先去忙,我這裏有老二陪着。”說罷,轉身上了車。

季墨亭趕緊過去扶着她。

季家的車很快便從醫院裏開出去,季青眉始終冷淡一片的臉上,卻慢慢升起幾絲寒意,然後轉身進了醫院。

她推門進了辦公室,便見窗戶前站着的白色身影。

那人的目光還望着下面大門口,聽着季青眉進來,這才緩緩轉過身,臉上帶着一層薄薄的笑意:“你這妹妹,比報紙上漂亮很多,便宜老二了。”

季青眉一直以為,自己為了大業可以六親不認,但是在這人的面前一比,自己卻顯得善良了許多。

別瞧他穿着一身白大褂,長着一副溫潤優雅的面容,有着一身紳士的謙遜,可實則這皮囊之下,卻藏着一副十足的惡魔軀體和魔鬼的靈魂。

“有你在,他也無福消受。”季青眉說道,心裏很是煩悶,坐到一旁将那已經涼透來的咖啡端起,抿了兩口。

慕雲沣背靠着辦公桌,兩手插在褲兜裏,嘴角噙笑打量着她:“怎麽,你後悔了?心軟了”

季青眉從來都最讨厭別人說自己是個女人,因為在世人的眼裏,女人就是軟弱的代表。所以聽到慕雲沣這話的時候,極為不悅,“沒有,只是有些擔心你那藥會不會被發現。”

慕雲沣對于自己配出來的藥很有信心,“放心,即便是我的老師在這裏也不會發現這藥有問題。”他說着,起身朝季青眉走過去,傾身貼近,一手勾起季青眉薄涼的下巴:“你确定,你沒有心軟麽?那可是你親生母親。”

“那又如何?”這也是他們逼自己下手的,以季墨亭的性子,如果媽媽這個時候病重或是死亡,那麽她的婚事将會延期。只有她的婚事延期了,季家的那些産業才不會流落到季墨亭和慕雲深的手裏。

一面擡眸冷冷的看着慕雲沣:“哼,你不也是大帥的長子麽?怎麽連經費不夠了,還需得要我一個女人來替你想辦法?”

對的,那錢她若是拿過來,必然會投給慕雲沣。

之前她想過征服這片土地,得有千軍萬,可是自從和慕雲沣接觸,她才曉得,還有更厲害更恐怖的東西,比如一場病,完全可以讓那虎虎生威的軍隊一夜間全軍覆沒。

但是慕雲沣手頭上的資金卻短缺得很,這項計劃也不能讓別人知道,不然自己就失去了先機了,所以只能自己來想辦法。

慕雲沣其實并不喜歡人提起他的身世。他自诩是個紳士,可作為一個紳士的最基本原則,良好的出生就是标準。

但他的親生母親,只是一個無名無份的小腳女人,很是讓他厭惡。

不過幸好她死的早。

他的神色幾乎是在季青眉說這話的時候變得冷冽起來,旋即露出一抹似癫狂一般的笑容,捏着季青眉下巴的手忽然多用了幾分力道,“你不也是季家的嫡長女,季家的驕傲麽?那你得到了什麽?”

這同樣也是季青眉的痛。她到現在都不理解,為什麽爸爸從香江回來後,對自己的态度就變得如此冷漠。

不但如此,她還察覺到了爸爸對她的防備。

她是他的親女兒,他卻這樣對待自己,那麽現在也不能怪她心狠手辣了。

又說季墨亭和季太太回來,扶着季太太上樓吃藥休息下,她才下樓來,卻被劉媽喊住。

劉媽拉着季墨亭,直接到樓下的下偏廳裏,“二小姐,我發現太太的高跟鞋,不是自己崴斷的。”

“你什麽意思?”季墨亭挑眉,難不成還有人動手腳?

果不其然,只見劉媽從門背後的袋子裏将鞋子拿出,遞給季墨亭。

崴斷的跟,的确不該是這副模樣的,有一半明明顯顯就是被鋒利的刀給切開的罷了。她的臉色一下涼了許多:“知道是誰幹的麽?”

劉媽搖頭:“太太的衣裳鞋子都是芸娘在打理,但她是太太從小撿回來的,對太太忠心得很,不應該是她。”

季墨亭聽了,沒在說什麽,只是一臉謹慎的吩咐道:“這件事情別張揚,你把鞋子先收起來,我會查。”

劉媽點頭,其實她也不大指望季墨亭能查出個什麽,只是如今三小姐那副模樣,大小姐又不歸家,她只能跟二小姐說了。

季墨亭回到房中,将安樂椅上睡覺的桂花搖醒:“去把後院鳥窩裏的鳥給我叫過來。”

桂花被擾了美夢,起床氣很大,在安樂椅上打着滾伸着懶腰,就是不去。但是旋即感覺到季墨亭那冷飕飕的目光,喵嗚的一聲跳窗而去。

不多會兒,就帶了四五只麻雀來到窗前。

季墨亭撕好的面包屑扔過去:“芸娘、季文慧、劉媽、司機小六,你們一只鳥盯着一個,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過來跟我說。”

四只小麻雀聽了,一面低頭琢着面包屑,待吃了個飽,各自飛走了。

不過一天的時間,四只小麻雀就給她帶來了消息。

芸娘沒有問題,依舊衣不解帶的在床前伺候季太太,劉媽也沒毛病。

倒是小六,沾了賭,欠了董家不少錢,如今替董家監視季家這邊。這絕對是個意外之喜。

而切斷鞋跟的,是季文慧。

但是從小麻雀回來學着季文慧那口氣說不斷說對不起的樣子,好像并不是她有意而為之,倒像是誰在背後指使她。

然後便直接朝桂花道:“換你去監視她,有什麽風吹草動趕緊來回我。”

桂花有些不樂意,它不喜歡季文慧,季文慧也不喜歡它,從前還不止一次想将自己丢了呢。

但是曉得這一次事态嚴重,也不敢跟季墨亭胡鬧,老老實實的就去了。

往季文慧房門口一趟,就在那裏睡大覺,一面立着耳朵聽裏面的動向。

季先生本來還有兩天才能趕回來,因接到電話說季太太扭傷了腳,就急匆匆的回來了。

衆人都只說季先生季太太感情好,卻不知季先生此刻正滿臉慌張的在房間裏來回跺着。“好端端的,你怎麽就崴了腳?”

季太太也說不上來,見着他在床前走來走去的,只覺得晃眼,“你先坐下來好不好啦,只是崴了腳,又不是什麽大事啦。”

季先生這才往床邊一坐,“我覺得這事兒沒這麽簡單,你去哪裏看了?”

季太太應着:“去了博安醫院的骨科,說沒問題,養幾天就好了。”

季先生點頭,“見着她了嗎?”

季太太自然明白先生口裏說的她是誰,“見着了,她們剛要走,她就追了出來,也沒說什麽。”季太太,其實很怕季青眉的,所以最近季青眉不回來,她反而覺得更自在些。

季先生又問:“鞋子呢?”

“我叫芸娘給扔了,看着晦氣。”她還是頭一次穿高跟鞋崴了腳,若是傳出去,豈不就是叫那些女人們笑話?

季先生聞言,有些着急:“怎麽給扔了?”

季太太沒反應過來,“不扔留着幹什麽?”

季先生見着她這副蠢樣,想起臨死前那一幕,卻心疼得要死,伸手過去道:“藥呢?”

“我剛吃過沒多會兒。”季太太回着。

“誰讓你吃藥?我拿去找朋友看看,到底有沒有問題。”她能開槍殺父母,難道就不能趁機給自己的母親下藥啊?所以季先生防備心是很強的。

季太太這才反應過來,心有餘悸:“不會,我都吃了一頓,沒什麽不舒服的。”話雖如此,還是朝床邊的抽屜裏指了指:“第二層裏面。”

季先生拿了藥,打開看了一眼,自己也不大懂,瞧着都是些尋常的西藥:“你先不要再吃,我出去一趟。”

“都這麽晚了,明天。”季太太伸頭看了看窗外,暮色降臨了。又瞧見那只可愛的小麻雀,都在窗口站了一個下午了,難道還惦記着讓芸娘喂給它的面包屑?

季先生卻沒聽她的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季墨亭再一次發誓,她絕對沒有監視季先生和季太太,只是不放心,所以那只跟芸娘的小麻雀,給她安排到了季太太的窗外。

此刻從小麻雀口裏曉得季先生拿藥去檢測,十分驚訝。這季先生的防備心也太重了……

一面給小麻雀撕面包,卻聽它叽叽喳喳的說道:“我吃過了,季太太喂給我的,還誇我有靈性。”

季墨亭見它那頗為得意的模樣,扯了扯嘴角,沒說旁的,只道:“既然我媽那樣喜歡你,那你繼續過去蹲着。”

小麻雀帶來了消息,但桂花卻是無功而返,整個下午季文慧都在房間裏寫寫畫畫的,根本連聲音都不出一聲。

所以它監聽失敗。

隔天,季先生送出去的藥就拿回來了,沒什麽問題,于是季太太放心服用。

季墨亭中午出去了一趟,讓小六送她。

能出門,小六最高興,殷勤的問她要去哪裏,待将她送到地點後,自己正好去拼一把。

季墨亭坐在後排,懷裏頭一次出門沒帶貓。也沒回小六的話,而是冷不丁的問道:“今天打算玩幾把?”

小六頓時吓得汗毛豎起,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二小姐說什麽,小六聽不懂。”只是心裏的緊張,根本壓不住。

季墨亭一手摩挲着青苗剛給自己塗上的指甲,顏色不是很紅,但也很襯手,“三千大洋,不是小數目,只是用來買季家的消息,這個價格還是太便宜了些。”

這話一出,小六吓得一腳剎車将車停住,驚恐的回頭看着季墨亭。

他欠了董家的錢,正好是三千大洋。

季墨亭無視他眼裏的恐慌,“我去百貨大樓逛一個小時,這一個小時的時間,你再去輸一千。”

小六懵了,不知季墨亭這是幾個意思,吓得就快要給她跪下了。

也不是沒有想過拔槍将她就地解決,可是面對這樣冷靜的季墨亭,他心裏莫名的慌張,甚至有一種錯覺,也許自己槍都沒□□,就被她捏碎了喉嚨。

事實季墨亭玩手,也是時刻準備着捏碎前面小六的喉嚨。

“怎麽,做不到麽?”她見小六沒反應,挑眉笑問。

小六滿臉的緊張,一絲不掩:“二……二小姐,小六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他們董家設局害我……我真的。”

“不用解釋,看你後期表現,走。”季墨亭忽然明白為何小六一下就被董家控制了,就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連自己做做樣子也能吓到他,實在是沒用。

可是沒用也要将就用着。

小六不知自己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把車開到百貨公司的,又是怎樣迷迷糊糊的從董家賭場回來,只是幫季墨亭把新買的鞋子衣裳提上了車,剛坐下發動起車子,就聽她在後面說道:“你說這賭博奇不奇怪,想贏的時候總是輸,讓你去輸錢的時候,你又偏偏贏了。”

她也沒管小六那驚得快要掉了的下巴,繼續說道:“你多欠董家一些錢,他們就越是信任你,可是你今天贏錢了,那他們對你的信任就要減去幾分了。我若是記得沒錯的話,你太太是燕京附小教數學,你們也才結婚半年,日子應該是過得不錯的,你為什麽不好好珍惜呢?”

小六此刻覺得如果不是雙手掌着方向盤的話,他整個人都癱了。聲音哆嗦着:“二小姐,您救救小六,小六到底該怎麽做才好?我太太她剛有孕,我不想讓她知道。”

“可是我也不想讓董家知道我們季家的日此瑣事啊。”面對小六痛哭流涕的聲音,她懶洋洋的朝後一靠,“而且,我也想曉得董家那邊是幾個意思?”

“小六明白,小六會替二小姐打探消息的。”小六也不傻,聽得季墨亭的意思,趕緊回道。

季墨亭想要知道什麽消息,容易得很,哪裏需要他,只是覺得他大好的個青年,又有家室,覺得還能救一救,所以沒告訴季先生罷了。

正好自己也缺人用。

當下聽到小六的話,點了點頭:“那好,先這樣,董家那邊要怎麽回話,你曉得的?”

小六連連點頭,“曉得曉得,二小姐不必擔心。”

回到了季公館,小六整個人還是懵逼狀态,他不知道自己做的這些事情如此隐秘,為什麽季先生沒有發現,而二小姐什麽都知道,甚至還曉得今天自己贏錢了……

一面想起董家那頭問,自己該怎麽忽悠?還有這個二小姐也未免太詭異了,怎像是什麽都知道的樣子?心情不免沮喪絕望,擡腿踢了踢腳下的花園裏路燈燈箱。

然不過兩分鐘的時間,二小姐身邊的青苗就來了,“二小姐說不要随便亂踢,這燈箱是法國進口的,一個頂你半個月的工資,踢壞了拿你工錢扣。”

青苗後面說扣錢的話,小六已經沒聽進去了,而是渾身不由自主的打起擺子來,二小姐哪只眼睛看到自己踢燈箱了?他覺得自己快要站不穩了。

後面小別墅裏的季墨亭正聽着窗臺上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一面給它們撒着面包屑,而桂花則蹲在腳邊喵嗚的叫着:“有一處地方,別說是老鼠他們了,就是蒼蠅也飛不進去,但是人自打進去就沒出來過,我懷疑那就是老大你要找的地方。”

季墨亭聽着,沉默片刻:“從第一件人口失蹤案到現在,已經一百多人失蹤了?”

“好像是。”桂花點頭應着。

正好青苗在外頭敲門,季墨亭便讓她進來,将面包扔給青苗:“好好喂。”

青苗早就覺得小姐變了,好像能足不出戶知曉天下事兒一般。她之前問過小姐如何曉得的,小姐說聽鳥和貓貓說的,她本不信,可是剛才那小六踢燈箱的事兒應證了一切。

所以也不敢怠慢這些小麻雀,對于季墨亭更是崇拜不已。

當然,對桂花也跟伺候小祖宗一般殷勤。

季墨亭其實并沒有打算告訴任何人,只是身邊總是需要個助手,還有青苗伺候在身邊,時常看到自言自語,豈不是以為自己瘋了?何況青苗對自己的忠心度也高,因此告訴她也無妨。

再有,青苗若是真有一絲叛變行為,她第一時間也會知道。

所以此刻也沒顧忌青苗,繼續跟桂花聊道:“牽涉人口太多,而且其中還有不少外國人,警局怕是管不住的。”于是尋思着,要不要等自己查實後,給慕雲深打個電話?

她這樣一想,當下就給青苗安排道:“我今晚出去一趟,要是淩晨五點我還沒回來,你就給少帥打電話。”說着,拿了紙筆,寫下一串地址:“揣好,不能錯。”

一直覺得自己無用的青苗突然被委以重任,一時緊張不已,責任心暴漲。連忙将季墨亭留下的地址揣好,緊張道:“嗯,小姐放心。”

晚上打算去探一探,所以季墨亭去陪了季太太一個多小時,睡了又兩個小時。

至于為何給青苗留話,到底是因為她深知自己有時候特別沉不住氣,到時候若是沒忍出手揍人,總歸得有個人來給自己善後?

而警局顯然還不夠格,他們要等一道一道的程序,等着他們來已經黃花菜涼了,所以找慕雲深最合适,大軍壓境什麽的,完全無阻。

晚飯就季先生和季墨亭一起用,季太太在養腳傷,不宜下樓。

季文慧則窩在房間裏不肯出來,季先生也去看過,覺得她也不大正常,晚飯的時候還在跟季墨亭說,打算給季文慧找個心理醫生。

但是季文慧這雖然不出門,但是吃吃喝喝挺好的,一頓沒落下,臉好小還圓了一些。

終于,等到子夜時分,季墨亭穿着中午剛買回來的小碼西服,戴上禮帽,直接踩着夜色出了季公館。

青苗緊張得覺也不敢睡,摟着跟自己看家的桂花緊張的坐在窗戶前。

從季公館到碼頭,走路得兩個小時左右,所以季墨亭出了季公館,在一處拐角隐蔽的地方,小六正緊張的等在那裏。

剛看到女扮男裝的季墨亭出來,還有些沒認出來,吓得趕緊要拔槍,不過下一瞬聽到季墨亭的聲音,趕緊鞠着身子給她開車門。

“小姐,咱們要去哪裏?”傍晚的時候,青苗來給他遞了話,叫他在這裏等着。可大晚上的,二小姐又穿成這樣,顯然不是去幹什麽好事情,說不定充滿了危險……所以小六很緊張。

“十一號碼頭。”季墨亭說完,将黑色禮帽拉下來将整張臉都遮住,然後開始閉目養神。

十一號碼頭偏僻得很,而且早就廢棄了,那邊也就是些倉庫罷了,即便是有船只靠在那裏,那也是匆忙上下貨的,很少作停留。

到了這個時候,那邊就更不見人影了,也不知二小姐去做什麽?

終于,車臨近了十一號碼頭,小六正猶豫着要不要将二小姐叫醒,卻聽她的聲音響起:“你自己找個隐蔽的地方躲起來,如果覺得不對就趕緊回去,不用管我。”她可不想讓小六留下來成什麽累贅。

真到了逃命的時候,自己逃比較方便。

小六不敢多言,停車下來給她打開了車門,看着那一身英俊男裝的二小姐朝十一號碼走去。

這個時候霧氣很重,甚至有些涼飕飕的,季墨亭直接從屋頂上越過去,期間瞧見了兩個人影,也鬼鬼祟祟的朝自己的目标地靠近過去。

其中一人不過是十七八歲的樣子,穿着坎肩褂子,和碼頭工人的裝束無二。

他身前的則是警局的厲探長,季墨亭在報紙上看過他的照片,此人破過不少驚天大案,在釉南極有名聲。不過這件拐賣人口的案子并不是他在負責,當時季墨亭就忍不住懷疑,難道那些德國人在警局有人?所以如今他出現在這裏,季墨亭稍稍有些意外。

又只帶着一個碼頭上的小工人來,只怕多半是偷偷行動。

既然如此,自己祝他們一臂之力。

碼頭雖然荒廢了,但是到處都堆滿了木箱子,使得這本就不算寬敞的碼頭越發顯得擁擠,期間布滿了一條條狹窄的小道。三寶和歷聞翟正小心翼翼的走在這些小巷子裏。

“你确定這裏晚上有人站崗?”歷聞翟問。不是他要懷疑,是走了這麽久,根本沒發現一個人。

三寶敢肯定,他偷偷來看過好幾次了。只是今天好奇怪,居然一個人都沒有,難道人他們已經帶走了麽?

他正要開口說出自己的疑惑,卻叫身後的歷聞翟一把拽住,然後随着對方的目光望過去,只見左側的小道裏,躺着兩具軀體。

歷聞翟立即走過去試探,“剛被人打暈沒多久。”然後繼續往前走,又連續發現四五個被打暈了的人,其中一個還是洋人,不過身上的槍都不在了。

“厲探長,這是?”三寶懵了,他敢肯定,除了自己發現這個地方,誰也不知道。而且他也從來沒有告訴誰,包括妹妹。

歷聞翟也覺得很奇怪,但可以肯定的是,對方和他們的目的一樣,就是不知道對方帶了多少人,居然能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就解決了這麽多人。

“咱們趕緊走。”确定過後那些人暫時不會醒過來,歷聞翟叫上三寶,趕緊朝着目标點去。

季墨亭一連順手撂倒了十來個人,順便将他們的槍也拿了。只是仍舊覺得好久沒活動,這手生了很多。

此刻坐在一處堆積得高高的木箱上面,将槍挑了兩把出來,撿了些子彈,才向桂花說的那個蒼蠅都飛不進去的地方去。

遠遠的,就看見門的守衛有十來個人,而且門口還架了機關槍,也不知的是為了掃進去的人,還是掃逃出來的人。

她瞥了一眼另外一邊的厲探長二人,心說這兩人來得倒是快。只是這樣上前去,只怕還沒到就被對方的機關槍掃中了。

所以立即低聲叫道:“附近有沒有肥耗子,來兩只說說話。”

她話音才落,就有老鼠的聲音在身後的木箱子裏響起:“有人說話。”

“不要出去,會被抓住的。”另外一只老鼠趕緊道。

季墨亭黑臉,她從來不抓老鼠好,連她養的貓現在也不抓了。

“你們倆給我滾出來,我不抓你們”她将聲音壓得很低。

兩個小老鼠吱吱的,“肯定是騙我們的,不能信。”

但是片刻之後,兩只小老鼠反應過來,“她聽得懂我們說話……”

“咦,她是祖爺爺說的那個人麽?”

季墨亭知道耗子繁殖快,但表示不知道它們的祖爺爺是誰,只道:“我就是你們說的那個人。”

于是,兩只小老鼠果然出來了,真的只是小老鼠,剛滿月的那種。“還有誰在,去前面溜達一圈,跑快一些。”

小老鼠有些害怕:“他們有槍!”

“我有貓,你試試不?”季墨亭趕時間,偏遇到兩只膽小鼠,于是不得不出言恐吓。

果然,兩只小老鼠頓時吓得不輕,立即沖了出去溜達一圈。

期間沒少弄出聲音,引得兩個守衛上前來巡查。

然後有去無回。

這也叫歷聞翟和三寶發現了季墨亭的存在。

哪怕瞧見對方穿着西裝,戴着禮帽,一副紳士打扮,但仍舊從那身姿中可以判斷出,是個女人。

兩人沒驚訝,心想着剛剛應該是她的同伴弄出響動引人過來,然後她方便她在背後動手。一面緊緊的盯着季墨亭這個方向,殊不知此刻季墨亭已經換了位置,又把那兩只小老鼠踹出去。

因為是另外一個方向,所以又有人過去查看,不過這一次只來了一個人。

連續兩個地方出現響聲,又見他們遲遲不歸,門口剩下的人也防備起來,其中一人甚至蹲到了機關槍旁邊,一副随時準備作戰的模樣。

歷聞翟和三寶幾乎已經可認定,這個一幫人肯定不下十個人。就連歷聞翟都在打算,是否和對方合作。

可就在這時,三寶忽然發出聲音,只見四面八方不知道哪裏來了許多老鼠,朝着那大門口彙聚而去。

其中,好像還夾着不少蛇蟲。

這……二人下意識的爬高一些,避開這些蛇蟲鼠蟻。

而大門口剩下的七八個人,此刻已經亂做一團,季墨亭走過去輕而易舉的就得手,等歷聞翟和三寶看過去的時候,只見她在背對着他們,正在開門。

兩人見此,也顧不得地上這些蛇蟲鼠蟻,趕緊跑過去。

季墨亭特意留了門,裏面進去是一處廢棄的大倉,堆滿了貨物,除了最裏面打呼嚕的幾個人之外,根本沒旁人。

睡夢中的幾人壓根不知道危險已經臨近,直接在睡夢中昏死過去。

歷聞翟和三寶已經追了上來,本來還以為這女人的同伴立刻會來,哪裏曉得竟然就只有她一個人。

尤其是看到她娴熟的操作,毋庸置疑,外面那些人,都是她弄倒的。

但是那些忽然出現的蛇蟲鼠蟻怎麽解釋?歷聞翟幾乎以為,她是南疆來的,畢竟西南那邊,聽說有不少女人會煉蠱。

“姑娘你好,在下歷……。”歷聞翟主動上前介紹自己,但是話還沒說完,那剛搜到鑰匙的季墨亭卻指着眼前那堆貨物道:“搬開。”

“啊?”歷聞翟有些沒反應過來。

倒是三寶進來環視了四周,沒有任何門窗,所以幾乎可以認定,這裏有地下室。但是入口在哪裏他并不曉得,眼下聽了季墨亭的話,一個激靈道:“莫非地下室在這裏進去?”

他一面興奮的說着,一面擡頭看了一眼季墨亭,頓時滿臉大驚。

居然是她!

他當然不認得季墨亭,但是自己受傷在家的那幾天,妹妹上街賣花被欺負,險些喪命,好在被一位好心人救了,還留了不少錢給妹妹。

自己也依仗着那些錢,将身體養好,不然不可能這麽快就能活蹦亂跳的帶厲探長來十一號碼頭。

可惜他們都不知道救命恩人姓甚名誰,直至有一天妹妹指着舊報紙上的那個美麗女人照片說,就是她。

三寶才曉得,救了她妹妹的,居然是季家的二小姐。

可是她更沒有想到,季二小姐居然這樣厲害。又想起剛才那些蛇蟲鼠蟻,便曉得那天在街上憑空出現的老鼠,只怕也是二小姐召來的。

他心裏此刻的想法跟歷聞翟一樣,季二小姐可能會煉蠱。

歷聞翟聽到三寶的話,也顧不得吃驚,趕緊跟着三寶一起挽袖子把貨物都搬開,果然見着下面有隔板,上面挂着一把大鎖。

季墨亭看了,心說難怪蒼蠅都飛不進去,這重重疊疊的,鎖了又鎖,怎麽飛的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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