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将門嫡女
秦知意離開大周的那一天很熱鬧。
是大周的所有人都無法忘記的場面。
那天的天氣很好,萬裏無雲,烈陽高照。
她在軍營裏,對着所有人舉起了劍,那把他祖父握了二十年的劍。
看着面前似黑雲一般的鐵甲方陣,每個人身上都帶着破釜沉舟的氣勢,秦知意勾起嘴角,“十年磨一劍,只為此刻向世人展現你們的鋒芒,秦家軍,你們可準備好了?”
風聲呼嘯而過,而回應她的聲音幾欲沖破雲霄。
“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
我們在此為您而戰,您劍所指,即是秦家軍所往之地!
匠人劉啓恒看着那執劍的女孩子,緩緩揚起一抹笑容。
将軍,您在天之靈看到了嗎?
秦家的風骨,從未隐沒呢。
他喃喃道,“而老奴所制作的武器,終于有一天,要再被秦家軍使用了……”
大周的街市素來繁華,今日也毫不例外。
買菜的大嬸呦呵着,街邊的藝人正上演着胸口碎大石的好戲,而茶館的說書人仍在繪聲繪色地講述着才子佳人的故事。
“聽說了嗎?朝廷好像今天就要向邊關行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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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是嗎?我就說怎麽今天城牆上的軍隊好像多了很多……”
“咦,那是不是聖上也親自送行?”
“有道理有道理!咱們也去城門看個熱鬧呗?”
“哎,這熱鬧有啥好看的?你沒聽老劉說,這次是秦家去的人的秦家那個病秧子啊?”
“對對,而且秦家留下的預備軍根本比不上那些上戰場的秦家軍,我看這次又是要戰敗而歸……”
立在城牆上的宋煜身穿一身玄色铠甲,他握了握身旁的寶劍,目光掃過這城內百态景色。
他身旁的送行的李雯微微嘆了一口氣,“此番要和那人前去邊關,可算是苦了世子您。”
她走近,輕聲在他耳邊道,“邊關戰事嚴峻,刀劍無眼,雯兒心裏牽挂您……”
宋煜揚手止住了她繼續說下去。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同樣在俯視着城內景色的大周帝,他被群臣簇擁着,似乎一夜之間老了很多。
宋煜勾起嘴角道,“我倒是不這麽認為。”
“此時此刻,秦知意會比別人靠譜。”
李雯皺起眉頭,“您不會以為她上次贏了齊國公主,就能夠上戰場了?”
她咬牙道,“兩軍交戰不是兒戲,她怎能擔得起這般重任?”
她握緊了拳頭,生怕再從宋煜的嘴裏聽見什麽稱贊認可秦知意的話。
她垂下眼,臉上劃過一絲陰狠之色。
秦知意,你最好就和你們家那些沒有用的粗人一樣,死在戰場上……
否則,我絕對會讓你生不如死。
宋煜挑眉,剛準備說話之時,他突然聽見了什麽聲音。
不止是他。
連他身旁的李雯都微微一愣。
就好像是腳下的大地都在顫抖震動一樣。
宋煜猛地望向了前方。
一張墨色的旗幟在狂風中漸漸從遠方顯現,上邊的“秦”字如同一團燃燒在空中的火焰清晰可見。
馬蹄踏在大地上,引發了陣陣震動聲。
黑色的铠甲反襯着日光,帶出洶湧而來的殺氣。
一張張肅殺的臉隐藏在铠甲下,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身側的刀劍在劍鞘內沉寂嗡鳴。
這樣一支軍隊浩浩蕩蕩地穿過街巷,帶着沉澱的殺氣向着城門走來。
方才還在繪聲繪色的茶館說書先生愣在了原地,他呆呆地看着那支軍隊,手中的茶杯掉落打碎在地。
“這是……秦、秦家軍?”
一旁的百姓全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賣包子的大叔愣愣地蓋起了蒸籠,酒館的食客們紛紛放下碗站了起來,連着青樓彈琴的姑娘也都紛紛上到了閣樓外邊的護欄邊,畏懼又好奇地打量着從下邊路過的軍隊。
正在擇菜的大娘張大了嘴,她身旁的孩童早就吓得躲進了鋪子裏,伸出一個頭來好奇地打量着這支軍隊。
“婆婆,這是……秦家軍?”
大娘起了身,她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這副場景,簡直就和十幾年前老将軍出征的模樣一模一樣……
“是……是。”
孩童愣愣地點了一下頭,然後他伸出手指向了領頭的那個騎在馬背上的人。
“那前面的那個人,就是婆婆說的戰神秦将軍麽?”
大娘順着孩童指着的方向望過去。
領頭的那個人身穿一身玄色铠甲,背脊挺拔,弧度好看的下颌微微擡起,背後的披風随風舞動。
她的腰間別着一把劍,那把劍鑲嵌着的黑曜石在日光下反襯出刺眼的光芒。
大娘捂住了嘴。
這把劍……
這把劍……
一滴淚順着她布滿皺紋的眼角滑落,連身旁那個孩童絮絮叨叨的聲音都模糊在了耳邊。
這把戰無不勝的劍……
又要出鞘了嗎?
站在城門上的百官都紛紛變了臉色,震驚地看着下邊越來越近的軍隊。
此刻的李申更是臉色白得吓人。
就算殺了他,他也想不到秦知意會将這支已經廢了的軍隊訓練成這樣!
而在他身旁的大周帝也好不到哪裏去,他一把上前扶住了城牆,死死地盯着領頭的那個人。
領頭的那個人仿佛對這些眼神毫無察覺,只是不緊不慢地策馬而來。
他們很快就到了城牆之下,後邊跟随而來的百姓将周圍堵得水洩不通。
整個城門安靜得只餘風聲,唰唰而過掃起城門前的落葉。
直到領頭的那個人緩緩抽出了腰間的劍。
一道寒芒在刺眼的日光下閃過。
她将劍指向天際,緩緩開了口,“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緊接着,她身後的士兵們也紛紛跟着唱了起來,一時之間,雄厚嘹亮的歌聲傳遍了整個街道。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不知是哪個青樓姑娘開始随着他們彈唱起來,她這麽一開頭,街旁的許多百姓都一起哼起了這首歌。
一時之間,悲壯的曲調在街巷中回蕩,風穿堂而過,将領頭的人身後的披風吹得鼓鼓作響,她擡起頭,緩緩與城牆上的衆人對視。
她臉上沒有什麽神情,一雙眼睛在玄色的頭盔下黑得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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