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頂級玩家

秦知意進來的時候, 陳靈生正好與成哥打得難舍難分。

他背着秦菱,在一衆玩家之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懸挂在岩漿上方的吊橋搖搖晃晃地,整個山谷頂端空氣的溫度都在急速上升。

秦知意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快要追上來的一群人, 将自己手上的三把鑰匙裝在一個黑色袋子裏。

就在這時, 不知是誰吼了一句,“秦知意來了!”

成哥猛地轉過頭, 他手上舉着一把暗紅色的鐮刀, 眼神陰暗地盯着秦知意。

接着, 他眼珠子微微轉了轉,回過頭對陳靈生說, “如果你和那個女人達成了什麽協議,我也可以答應你, 我們先一起殺了她, 剩下的都好說。”

但是回應他的只是一道更加猛烈的刀風, 帶着呼嘯的風聲撕裂開了熾熱的空氣。

陳靈生擡眼靜靜地看着他, 然後破天荒地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對着成哥緩緩吐出三個字:“我偏不。”

成哥一愣之後, 然後冷笑連連,對着後邊的掃把頭男人和皮衣女人說, “你們還愣着幹嘛?跟我一起殺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陳靈生!你去開寶箱, 這些人留給我!”

陳靈生回過頭,他背上的秦菱有些詫異地看着秦知意。

秦知意對着他笑了笑,“聽我的,我有辦法解決他們。”

陳靈生的目光掃過那些散發着黑煙的暗紅色岩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自從秦知意一踏入這裏,這裏邊的熾熱的氣氛都暴躁了許多。

他微微點了一下頭,就在下一刻,那只飛在空中的火鳥一個俯沖,直直朝着陳靈生的方向飛來,這使成哥他們不得不連連退後,與他拉開了一大段距離。

接着,那只火鳥身上的火焰漸漸熄滅,化作了一個黑色的袋子從空中墜落了下來,被陳靈生背上的秦菱一把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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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飛快地回頭看了一眼秦知意,對着陳靈生說,“快走!”

成哥咒罵了一句,“該死的,這是障眼法!”

他對着那些一直在旁邊看戲的玩家吼了一句,“你們還不出手,是想等着他們獲得圖騰了直接回去吃土嗎?!”

一直在旁觀的玩家面面相觑,他們擡起頭,皺着眉頭審視着秦知意。

這個女人立在一搖一晃的吊橋上,正靜靜地看着他們。

他們握緊了拳頭,紛紛準備開始出力。

成哥掃視了一眼秦知意,對着掃把頭和皮衣女人說,“你們上去拖着秦知意,我上去追鑰匙。”

然而他剛踏出一步,就發現這自己腳下的吊橋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

滾滾岩漿發出激烈的沸騰聲,黑色濃煙聚攏,有什麽東西在岩漿的下方咆哮着,震耳欲聾的吼聲回蕩在整個山谷。

成哥爆了一句粗口,“不、不可能!”

他猛地回過頭,睜大了眼睛看着那個站在吊橋另一端的女人。

就在此刻,她靜靜地與自己對視,然後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接着,一聲聲越來越響亮的野獸咆哮聲從岩漿底下傳出,就在成哥顫抖地低下頭看向岩漿的那一刻。

“吼!!”

一條體态矯健的火龍殺氣騰騰地穿破了岩漿中黑煙,從地底中高高地昂起頭顱,發出了一聲震動山谷的怒吼聲。

“凡事皆需化繁為簡,真正優秀的魔法師,不需要華麗的魔杖,不需要繁雜的咒語,不需要高價的魔法長袍……”

皮衣女人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尖叫。

掃把頭男人顫抖地轉過身,他絕望地發現——

在這座吊橋的附近,一條條一模一樣的氣勢洶洶的火龍從岩漿中蹿出,翻滾盤旋在沸騰的熱氣之上,像是在俯視蝼蟻一般俯視着山谷中的玩家。

與此用時,那些追着秦知意的蹤跡匆匆趕入山谷的玩家們看着這幅架勢紛紛傻了眼。

“卧槽??什麽鬼??”

秦知意微微笑了一下,然後她将那本《初級魔法師必讀》捧在了手上,輕聲說,“既然人都來齊了,那麽——”

她眯着眼睛笑了笑,“緊張刺激的單方面大屠殺就要開始了哦。”

·

陳靈生奔跑着吊橋上,他注意到了後邊的氣氛的變化,卻沒有回頭。

秦菱抿了抿嘴唇,擡起頭看着遠處一百層階梯上鑲嵌着寶石的箱子。

快了……

很快就到了……

然而就在此刻,她的面色猛地一變。

她睜大眼睛擡眼望去。

在那通往一百層階梯的下方伫立着一個穿着銀色盔甲的雕像。

他身上的銀色盔甲在火焰的光芒下亮得刺眼。

但是就在現在,那個雕像手上的長劍微微動了動。

“咔嚓咔嚓”的聲音傳來,雕像緩緩對他們擡起了頭顱。

秦菱在那雙眼睛裏看到了肆虐狂躁的殺意。

陳靈生握緊了長刀,他将秦菱放了下來,對着她說,“你先走。”

秦菱的呼吸一窒。

在這之前,就算遇到的玩家再多,他也沒有與自己說這句話,但是現在……

秦菱點點頭,立刻明白了局勢的嚴重性,她将自己手上的手環丢了下去。

一只小黃雞出現在了地面上,對着秦菱咯咯噠地撒嬌。

秦菱趴在了小黃雞的背上,指着一百層階梯上的那個寶箱說,“就在那個箱子裏,裝的都是胡蘿蔔,跑快點,都給你吃。”

小黃雞綠豆般大小的眼睛微微一亮,然後迅速朝着那個箱子的方向急速跑去。

留在原地的陳靈生看了一眼秦菱的背影。

然後,他轉過頭,靜靜地注視着那個雕像,沉聲說,“你為了抹殺她,已經做到這種無恥的境界了麽?甚至不惜違反世界規則附身在了游戲中的NPC的身上。”

他看着這個穿着盔甲的雕像,淡淡道,“越潮青。”

陳靈生看着他,繼續說,“不僅如此,你還擅自取走了魔族領地的那個屬于魔族的圖騰,所以就算我殺死了那個領地的統治者也沒有獲得圖騰。”

那個雕像微微活動了一下身子,然後勾起一抹冷笑,他看着陳靈生,“比起你這個只能躲在暗處的蟲子,我哪裏無恥了?”

越潮青緩緩将手附在了自己手上的那把銀色重劍上,面無表情地說,“明明只是個身體都沒有的肮髒的人格,卻對世界的敵人産生了感情,真是讓我惡心得想吐。”

“你以為你每次出來幫着那個女人,世界會不知道麽?”

越潮青挑眉說,“到時候就不需要我花費時間與精力來處理你了,世界會替我殺掉你這個臭水溝裏的老鼠。”

相反的,陳靈生只是笑了笑,然後說,“我是你的子人格,你也不需要裝作一副正義使者的樣子來制裁我,我之所以産生,不就是因為你自己産生了這種想法麽?”

越潮青瞳孔微微一縮,他似乎是被氣笑了,“好啊,那就讓我看看你這個肮髒的老鼠究竟成長到了什麽地步了,如果僅僅是只會說大話的話,可是會死得很慘的。”

他向前猛地跨了一步,手中的劍帶着瘋湧而至的殺意猛地揮下。

“叮——”

冷兵器碰撞的聲音響起,陳靈生狹長的雙眼在長劍的冷光的映襯下沒有絲毫波動。

“你手上的圖騰,我務必取到。”

越潮青發出一聲冷笑,“去死。”

兩個舉劍的人在升騰起的濃煙和火焰中的巨龍咆哮中揮劍厮殺起來。

·

秦菱坐在小黃雞的頭頂上急速向上奔跑着,她身下的小黃雞早就因為受不了山谷中的溫度而連連苦叫,秦菱安撫性地摸了摸它的頭頂,“很快了,很快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秦菱聽到了“轟隆隆”的聲音。

她有些震驚地低頭,發現自己腳下的階梯開始顫動了起來,接着,它便開始向下塌陷起來,碎石與石灰掉入到了下方那滾燙的岩漿裏,再也沒有浮上來。

秦菱不由地抱緊了小黃雞,“快跑!”

但是小黃雞笨重的身體就卡在了那一層階梯,它的一半身體甚至還懸空在了塌陷的階梯邊上。

秦菱不由得握緊了拳頭,正在她火急火燎地思考着對策的時候,那只小黃雞猛地一甩肥胖的身子。

——它将秦菱向前甩出幾十米遠,自己肥胖的身子卻因為反沖力的原因一下子墜入了滾燙的岩漿裏,很快就消失不見。

秦菱翻滾在了階梯上,她強行用手撐起了自己的身體,略微顫抖地看着下方一層層塌陷的階梯。

曾經在黎明将至的游戲有一個傳言。

無論是游戲人物還是這裏邊的坐騎魔獸,他們都對應着一份真實的靈魂。

據說,這是這個游戲的制作人用無數死去的人的精神意志為活人創建的游戲王國。

他們擁有真實的靈魂。

所以這份感情才會如此真實。

秦菱眨了眨眼,流下了眼淚。

她擡起眼,看着這個山谷中的一切。

因為精神力的枯竭,岩漿中的火龍的咆哮聲越來越微弱。

那個被無數玩家圍在中央的女子已經負傷累累,在一大片金色火焰中,她捂着自己肩膀上的傷站在那座吊橋的末端。

縱使已是強弩之末,但是這股餘威卻還是令在場的所有玩家都十分小心翼翼,不敢輕易靠近。

在迅速塌陷的一百層階梯下,那個舉着黑色長刀的男人被那把銀色重劍穿透了腹部。

猩紅的血液似是洪水一般決堤而出,他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

他身形顫抖地從地上緩緩爬了起來。

踩着自己的血向着身穿銀色铠甲的人的方向走去。

秦菱猛地抱住了自己的頭。

“無論在現實生活中有什麽毛病,按理來說,進入到了游戲之後都會成為正常人。”

“近視的人的視力會變正常,斷手斷腳的人将會重新擁有一副新的健康的身體,但是……”

“為什麽你沒有恢複正常呢?”

秦菱發出了一聲極為痛苦的嗚咽聲。

“你們看看這個跛子,明明是個殘疾人,為什麽不去專門的學校,非要和我們這些正常人混在一起,我們別和她玩,萬一到時候被她傳染了就不好了,趕緊走,別沾上她的晦氣!”

“就算她長得再好看成績再好又有什麽用?真是可憐啊,無論付出了多少努力,還是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現狀,說實話,我還挺同情她的,一輩子都得這麽渾渾噩噩地過去了,我聽說她的父母還紛紛死在了一個車禍中了呢,真是慘。”

“诶你們說,她會不會是那種掃把星,就是把自己的父母都克死的那種,我之前聽有人說她生辰八字極為不詳,很可能為身邊的人帶來厄運!”

……

一張張模糊醜惡的面孔,一句句像是刀子一般落在她身上的話語,都成了她這一生永遠無法磨滅的傷痛,早就烙印在了她的靈魂上,和她的神經緊密地連在一起。

她獨自一人處在這深不見底的洞裏,麻木痛苦地等着生命的盡頭。

但是突然有一天,有一束光照進了這個洞裏。

那個人在光下對她微笑。

她說,“菱菱,我們回家。”

秦菱猛地擡起了頭,她看着自己下方塌陷的階梯,然後緩緩站了起來。

她飛快地轉過身。

她擡起了自己的右腿,仰望着上方的那個寶箱,握緊了自己手中的鑰匙。

她開始奔跑了起來。

腦海中什麽都不知道了,要做什麽的念頭紛紛丢掉了,沖破那份連接着神經的痛苦的桎梏。

她感覺自己像只折了翼的鳥在拼命地朝着太陽飛去。

她提起裙擺一邊哭泣一邊朝着上方的寶箱奔跑,她身後的一節節階梯滾落在了炙熱滾燙的岩漿裏。

她擡起頭,淚流滿面。

但是腳下的步伐卻不曾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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