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回門

藥膏清清涼涼的,抹上去很舒服,但沈曦抹着抹着,就盯着自己的肚子發起了呆。

夢裏,她懷了徐述的孩子。

她小時候見過舅母懷小侄兒時的模樣,六個月大的肚子,圓圓的、鼓鼓的,有時還會突然的動一下,告訴你裏面是一個活着的小生命。

她懷的那個孩子,看上去好像比六個月還要小,可那樣小的一個孩子,和她一塊死了……

光是想想就覺得心痛如絞。

她草草塗抹了幾下,将藥瓶放在了床前案上。

徐述在書房看了一會兒書,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才起身往回走。

侍衛銅錢和長随書彥在前面提着燈籠開路。

銅錢是之前埋怨沈明琰被徐述責備的侍衛,嘴巴一向沒門兒,邀功道:“王爺,那藥的效果怎麽樣?銅錢這次是不是為小世子的出世立下了大功?”

書彥輕咳了一聲,斥道:“銅錢,你又胡鬧,王妃能誕下小世子那也是王爺的功勞,與你何幹?”

銅錢鼓着腮幫子道:“藥是我買的,王妃好的快,王爺才能大展雄.風,王妃一舉得男……”

銅錢沒有意識到,聽了這話,自家主子的面色越來越沉,黑的都快能掐出水來。

“……哎呦,書彥你打我作甚?”

銅錢說到一半,憤怒的轉過身去。

身後的書彥無辜的攤攤手,示意不是他動的手。

銅錢心裏一咯噔,忙去看自家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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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太深,他看不清徐述面色如何,只記得那突如其來的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叫他趔趄了好幾步,非常狼狽的撞在了一旁的大樹上,驚飛了好幾只藏在樹上的鳥。

徐述心情煩悶,腳底生風地走進了清心院。

清心院的卧房中,沈曦正坐在床上發呆,一聽這越來越急促的腳步聲,心登時就慌了起來。

她想跑,這是下意識的動作,只是剛下床穿上鞋子,徐述就開門走了進來。

猝不及防的,沈曦被徐述打橫抱起往床上走去。

沈曦叫道:“別,不要,不要……”不要殺我!

徐述坐在榻上,将沈曦放在他的腿上。

他摟着沈曦,低頭深深地嗅着她發間幽幽的清香,片刻後松開她,直視着她的雙眼,“曦兒,你可有話對我說?”

沈曦眼神又亂了起來,顧左言而有其他,“沒,沒有啊……”

“你有,”徐述強行固定住沈曦的尖尖的下颌,叫她一動不能動,沉聲道:“你一說謊,就不敢看我。”

沈曦瞳孔微縮。

糟糕,被他看出來了。

沈曦的眼睛不敢動了。

這個夢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唯有小鹂夜裏聽她說了一句夢話,徐述再怎麽猜也絕不可不能想到的。

沈曦背在身後的手攥的緊緊地,有那麽一瞬間,她想一口氣都說出來,大聲質問徐述究竟有沒有想過利用她,夢裏那些發生過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難道他娶她,真的只是看上了她父兄的兵權?那她在他心中究竟算什麽,一個可有可無的工具,即便她懷了他的骨肉,也可以棄之如履?

沈曦越想越難過,垂着眸子,委屈的淚珠如豆子般啪嗒啪嗒的往下落,滾燙的溫度砸在徐述的指尖,燙的徐述心尖兒一顫。

“對不起,曦兒,是不是我弄疼你了?”徐述心防崩塌,只得松手為沈曦拭淚。

連這些關心和疼愛也都是假的嗎?

沈曦的淚頓時落得越發兇猛。

徐述也十分無奈,他只不過是覺着小妻子自從見了那塊玉佩後整個人就不太對,想問問她是不是有什麽心事,沒想到話還沒問出來,她倒先委屈上了。

沈曦哭的一抽一抽的,好不傷心,徐述怎麽勸也不聽,只好低下頭去,用冰涼的唇去吻她腮邊的淚珠子,她哭一顆,他就吃掉一顆。

慢慢的,兩人的呼吸都急促起來。

徐述素了小半個月,若不是顧忌着小妻子這一世是初次承歡,晌午的時候他都不會放過她。

他的大手靈活的鑽進她的衣襟,一如前世一般準确的找到了最能讓她屈服的那點,輕攏慢撚抹複挑。

沈曦的身子如同被他點了一把火,“轟”的一下就熊熊燃燒了起來,由外而內,大有燎原之勢。

只有殘存的理智還在告訴她,不能這樣下去,一旦懷上身子,後果将不堪設想。

只是此刻她身子軟綿綿的毫無氣力,推在徐述的胸口,就像在撓癢癢似的。

徐述其實今日并未打算要她,畢竟明日還要回門,因此一察覺到沈曦的抗拒之意,他便松了手。

但他并未起身,依舊是保持着之前壓迫式的姿勢,居高臨下的看着身下的杏眼迷離的女孩兒。

“曦兒,告訴我,你在想什麽?”男人的語氣有些強硬,好像她非答不可,否則他不會離開。

沈曦的身上沁出了點點的汗珠,濕發粘在她雪白的腮邊。

她艱難的睜開眸子,眼睛沒有焦距,試圖看清徐述。

今夜的徐述,似乎有哪裏不一樣。

沈曦努力回憶着,夢裏,徐述好像也曾這般看過她,好像是……是什麽來着?

“曦兒。”徐述再次重複了一遍。

沈曦略回過神來。

她不甚舒服的扭了扭腰,沒有意識到徐述的呼吸愈發急促了。

“我只是丢了一只香囊,我,我沒有心事……”

徐述輕輕松了口氣,捧起她的臉,極溫柔的誘哄她,“可是真的?”

“真的。”

沈曦嘴上肯定,心中卻在想,別再問了,再問她可頂不住了啊。

好在徐述也沒有要繼續逼問的準備,揉了揉她的腦袋,從她身上下來,在懷中摩挲了幾下,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只香囊來。

沈曦瞪大了眼睛。

“怎麽會在你這裏?”她伸手要去拿。

徐述将手背在身後,“曦兒,想要這只香囊,你需答應我一事。”

沈曦就挺無語,嘟哝道:“這本來就是給你的。”

“哦?”徐述挑了挑眉,“既如此,那我的香囊丢了,你為何不同我說,反倒瞞着我?”

沈曦:“……”

總覺得這話哪裏不太對,又說不上來?

“那、那好吧。”她遲疑道。

“不許騙我,”徐述一字一頓道:“日後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能騙我,不能對我有所隐瞞。”

沈曦心口一跳,忽而擡頭問他,“敬之,那你騙過我嗎?”

“沒有,”徐述擁她入懷,柔聲道:“我怎會騙你?”

沈曦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可她已沒有勇氣再問了。

“嗯。”她輕輕應道。

一夜無夢。

第三日要回門,沈曦晚上睡得并不踏實,早晨小鹂将她叫起來是,身側已沒了人。

“王爺去哪兒了?”

“王爺在庫房挑禮物呢。”喜鵲說道。

沈曦羞愧的捂住了臉,慌忙下床着衣洗漱。

等她差不多完事,徐述也回來了。

徐述挑了不少東西,他封地不算富庶,但好在盛産玉石,其中有一尊累絲玉琢元始天尊像,沈元仲信道,他便挑出來特意叫書彥收在了木盒裏。

前世沈元仲和沈明琰父子都不喜歡他,他的讨好之意也是別有用心的算計,但這一世,他是真心的想同父子兩人交好。

早春天慢慢熱了起來,徐述在庫房走了一圈,身上出了薄汗,他徑直往淨房走,因書彥還在庫房收拾,身側并無人伺候,門外站着的婢女見小鹂和喜鵲還在伺候沈曦梳妝,便主動跟着徐述走了進去。

“王爺。”

徐述剛坐下,跟在他身後的婢女就遞過來了一條香噴噴的帕子。

聲音俏生生,徐述擡頭一瞧,發現婢女生得很是眼熟。

“叫什麽名字?”

他絞着帕子擦了臉,漫不經心的問道。

“奴婢名喚銀月,是王妃房裏的二等丫鬟。”銀月羞答答道。

銀月入府第三天了,還是第一次和男主人離得這麽近。

外頭人都說晉王徐述是個不受寵愛的病秧子,在宮中任人欺侮,她還以為晉王會生得卑怯小心,沒成想……竟是這般的俊美溫和。

她原是沈家的家生子,一年前被調來伺候沈曦,後來薛氏挑了她跟着嫁過來,便是默認日後可以做晉王的房裏人。

銀月覺着,她雖比不得小鹂和喜鵲會讨沈曦的歡心,但姿色不錯,若是沈曦真要挑個丫鬟開臉,那說不準就是她了。

因此不等徐述說話,就殷勤将帕子遞了上來。

徐述擦幹了臉,也想起了銀月是誰。

他将帕子遞還回去,沖小丫頭微微一笑:“好,本王記住了。”

銀月歡喜的接過帕子。

只不過,處于極度驚喜之中她,并未看到徐述嘴角的冷笑。

徐述又等了沈曦一刻鐘,沈曦才換好衣服。

今日她穿了一件海棠紅的掐腰薄羅褙子,看的出來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襯得她纖腰一把,烏發雪膚,妩媚動人。

沈曦見徐述的目光掃過來,下意識的就低下了頭。

經過了昨日,她現在很怕徐述,只是不敢表現出來。

徐述只以為她是害羞,上前牽了她的手道:“曦兒,你真美。”

若是以往他這般直白的誇她,她一定會高興的一個上午都合不攏嘴,但現在……

她笑不出來。

沈曦扯了扯了嘴角,說道:“我們走吧。”

秦國公府。

沈曦今日回門,薛氏一大早就起來忙活。

灑掃庭院,清洗器皿,定席面、分對牌,累的滿頭大汗。

沈晴在院子裏練琴,見母親忙裏忙外,看都不看她一眼,就酸不溜秋道:“娘,這些你交給下人做就行了,不就是回個門嘛,也沒外人,幹得好沒人誇,幹得不好還得落個苛待的名聲,吃力不讨好的……”

“咳。”

這時,有人在院外咳嗽了一聲。

沈晴和薛氏齊齊轉頭去看,沈曦和沈明琰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院子外。

沈明琰正目光冷冷的看着沈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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