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酥酥麻麻的,叫人好像癡……

徐述一身青布直裰,頭束白玉簪,腰系月白長穗宮縧,煙眉入鬓,面如冠玉,白皙的臉上滲着細微的汗珠,正策馬向他們這便趕來。

待行至沈曦面前,徐述下馬後先去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中,見她左手食指纏着一層紗布,便皺眉道:“怎麽受傷了?”

沈曦說道:“不小心打碎了茶盞,你別擔心,已經上過藥了。”

徐述面色稍霁,“那怎的這麽晚了還不回去,急死為夫了。”

語氣十分擔憂。

沈曦指着身後的馬車說道:“馬車陷進了泥淖裏,這才耽擱了,對不住,我應當先讓人送個信回王府的。”

徐述順着沈曦的手往後看,目光落在馬車旁一個黑衣窄袖的少年身上。

少年劍眉修目,眸若寒星,正午高高的的烈陽之下,身上卻泛着一股只有在沙場征戰多年才訓練出來的殺氣與冷意。

看到徐述投來的探究目光,少年亦毫不畏懼的回望過去。

這少年,徐述前世見過。

“這位是?”

徐述裝作不認識,含笑問道。

沈曦正要開口介紹,那廂薛從湛不問自答:“某姓薛,字從湛,出身平西侯府,沈曦……”

他頓了一下,目光掃過沈曦錯愕的小臉,繼續說道:“沈曦是我表妹。”

真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沈曦睜大眼睛的瞪着薛從湛,這厮不是從不承認自己是他表妹多看自己一眼眼睛都會去洗眼睛嗎,今日是腦袋被馬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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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平西侯世子,久仰,”徐述客套完畢,話鋒一轉,說道:“世子此刻不應該在回長安的路上嗎,怎的一夜之間就出現在了這城外的荒郊野嶺?”

經徐述一提醒,沈曦才發現薛從湛的腿上竟然還腿上綁着護甲,腳上蹬的,也不是尋常的鞋履,而是軍靴!

他這是剛從戰場上回來,可是平西侯府好像也沒出什麽事吧?

看着沈曦疑惑的眼神,薛從湛不自然的移開了自己的目光,繃着臉道:“家中有私事,便先行一步,不勞晉王費心。”算是解釋。

看着沈曦曬得有些發燙的小臉,又低聲道:“你會騎馬,就騎……我的馬回去吧,待會兒天黑了,溫度降下來,會冷,仔細生病。”

沈曦确實會騎馬,她未出閣時,最愛舞刀弄槍,就是不愛讀書繡花,不知被這厮笑話過多少次。

可她已經嫁人了,薛從湛這個便宜表哥是外男中的外男,雖然他可能只是随口施舍,但她卻不能坦然接受。

更何況,徐述已經過來了,他向來身子不好,這會兒又騎着馬過來尋她,她不能将他和書彥等人都丢在這荒郊野嶺的。

不過,還沒有等她開口,徐述已然替她婉拒,“多謝世子好意,本王來之前,已經叫人備下馬車,因為擔心曦兒,這才策馬先行,算算時候,想必馬車也快到了,就不勞世子費心了。”

最後一句話說完,徐述似笑非笑的看着薛從湛。

沈曦也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附和:“世子先行吧,既然家中有急事,那還是快些回去,莫要耽擱了才對。”

否則沈晴背地裏唾沫星子還不得噴死她?

薛從湛皺了眉,目光掃過沈曦,大中午的,森然的寒意令沈曦背脊一涼,不自覺的往徐述懷裏靠了靠。

徐述拉着沈曦的手往自己這邊靠了靠,語氣淡淡:“世子可還有事?”沒事可以走了。

“既如此,那某便不打擾了。”薛從湛看着兩人交握的手,只覺得一顆心都被絞的生疼,看也不看再看,匆匆丢下一句話就上了馬。

馬行了沒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瞧。

身後,男人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把傘來,撐在身旁少女的頭頂。

而女孩兒也乖巧的依偎在男人身邊,踮起腳尖,用手中的香帕替男人拭汗。

盡管看不到兩人的目光,但他幾乎可以想象到,有情人終成眷屬,新婚燕爾,小夫妻一個對視間,是如何的纏綿不絕、情意綿綿。

而他,則像只落荒而逃的喪家犬。

一步踏晚,步步踏錯。

微薰的風打在薛從湛的臉上,随着胯.下馬蹄愈來愈快的速度,熱風變成了寒風,拍打在少年的臉上,如玉門關的風刀霜劍,大漠的狂風亂沙,又冷又疼。

沈曦踮着腳尖替徐述拭汗。

徐述生得高大,沈曦只到他的胸口,要夠到徐述的額頭談何容易,徐述見狀,便單手撐傘,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纖細的腰肢,往上輕輕一提。

你就不能低下頭嗎!

沈曦的臉瞬間紅的像煮熟的蝦子,她推了推徐述,“還有人,大家都看着……”

徐述笑了笑,放在她腰間的手卻巋然不動,只是頭微微低了下來,待沈曦擦了額頭,又指着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領子,如孩子一般的撒嬌,“還有這裏。”

沈曦四下一看,書彥、小鹂、喜鵲通通背過了身去,望着眼前一望無際的農田,似是在欣賞今年莊稼的長勢如何。

而夾道四下裏也沒什麽人,只有帶着熱意的春風撫在人的臉頰,癢癢的、熱熱的,也是,大中午的誰沒事在外頭游蕩。

沈曦擡起頭來,徐述在望着她,眼眸幽深如潭。

他指尖微動,将沈曦額前的碎發別在了耳後,拿着她手,一點一點在他的頸間擦拭着,撫過他凸起的喉結,男人粗粝的指尖無意中掠過她柔軟的肌膚,仿若觸電般的酥麻感絲絲滑過她的心尖。

呼吸忽然急促,腦袋也暈暈沉沉的一片空白。

“曦兒,曦兒。”

沈曦呆呆的望着徐述,乍回過神來,聽他清冽的聲音含笑,“你在看什麽?馬車來了。”

“哦,哦。”

沈曦慌忙低下頭,心想,她剛剛是怎麽了?那種感覺,怎麽酥酥麻麻的,叫人好像癡傻了一般?

徐述捏着沈曦的手,上了馬車。

沈曦打定主意要與徐述保持距離,因此上了馬車後,就緊緊地靠在最左邊的車壁上,可徐述卻不懂她的心思,挨在她的身邊,攥着她的手就沒松開過,避開她的傷口來回把玩。

一會兒捏捏她圓潤尖尖的指甲,一會兒揉揉她纖細小巧的手腕,揉的沈曦毛骨悚然,心中慌亂,如百十只貓爪子在心頭撓似的難受,偏偏她還不能直接抽手。

“曦兒,倘若适才我不在,你可會騎着薛從湛的馬回來?”他忽然問。

“當然不會。”沈曦忍着癢,一口否決。那可是薛從湛的馬,騎了可不得被沈晴酸死?再者,薛從湛也不喜歡她,這次借給她馬,說不準是想着如何捉弄她呢。

她又不傻。

徐述聞言,笑了笑,捏捏女孩兒的小指頭,“曦兒做的對。”

沈曦微訝,睜着一雙大大的杏眼,扭頭問道:“你看出來了,他不喜歡我?”

徐述:“……”

他的傻媳婦啊。

“曦兒純真可愛,誰能不喜歡,只是……”徐述頓了一下,才遲疑着說道:“只是你如今嫁給了我,他畢竟是外男,邀請你騎他的馬,怕是于理不合,若是被有心人看見,只怕會以此做文章……不過,應當是我想錯了,素聞平西侯世子恪守禮節,适才只怕是他情急之下的權宜之計。”

沈曦柳眉一蹙,本來她還沒想到這一層,徐述這麽一說,她不禁膽寒——她不懂朝堂之事,薛從湛卻不會不懂,明知羅敷有夫還與她糾纏,他真就這般讨厭她,甚至不惜敗壞她的名節嗎?

當下心中對薛從湛的不喜,又添了幾分。

待回了王府,兩人稍作休息,用過午膳,沈曦昏昏欲睡,便先去休息了。

徐述來到了書房,沒過一會兒,喜鵲悄無聲息的走了過來,跪在徐述面前道:“王爺,王妃已經睡下了。”

徐述放下手中的一卷書,看着下首恭敬的喜鵲,眸光冷凝,“王妃的手是怎麽回事,我讓你跟在王妃身邊,你就是這般看護王妃的?!”

喜鵲忙道:“王爺息怒,王妃當時在淨室中,沒有讓奴婢們進去……”将沈曦受傷後叫她與書彥下山買藥的事一五一十的講給了徐述。

聽着聽着,徐述面色愈沉起來,“你說,王妃支開了你與書彥,只與普濟在淨房中論道?”

“是。”喜鵲跪得膝蓋生疼,但聽着主子的這個語氣,卻是一動不敢動,縮着脖子點了點頭。

“那你們回來之後,王妃可有異樣?”

喜鵲想了想,搖頭道:“并未有,似是心情還松快了不少。”

“下去,繼續看着王妃。”徐述說道。

喜鵲忙起身,待她走到門口,又聽徐述涼涼道:“喜鵲,下次再做不好差事,你就收拾包袱走人。”

想到做錯事被賣到窯.子裏的銀月,喜鵲心肝一顫,一疊連聲應了好幾個是,逃也似的走了。

喜鵲走後,書彥敲門進來,叉手道:“王爺,要不要奴婢去查查,普濟與王妃說了什麽?”

要想知道兩人說了什麽,唯一的辦法就是逼問普濟。

徐述淡淡道:“你覺得他會告訴你嗎?”

況且,徐述也并不想為難普濟,前世若不是普濟點悟,或許根本不會有今時今日的他,他雖不是個好人,卻也不會做那等忘恩負義之輩。

他皺眉道:“不能為難普濟。”

書彥一梗,讪讪道:“那可……如何是好?”

沈曦叫誰買藥不好,偏偏支開的是喜鵲與書彥,這兩個人,都是他的人,加上她這些時日的異樣,徐述隐約覺得,似是有些不對。

可,究竟是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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