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荒墳低語
嗯?
這聲音……
我離了摸棺材的手,聲音便安靜,再摸上去又有了。
我轉頭摸了另一具棺材,同樣的一聲低語:“他身上有他的妖氣……”
姬塵影問我:“怎麽了?”
“有聲音,”我說着站起來去摸別的,每一具棺材都有不同的低語,從不同的嘴裏說出,語調語氣都不一樣,仿若回到身體前看到的那些千萬鬼魂在說話一般。
“帶我們離開這兒……”
“我好怕……是怪物……”
“我親眼見的……此處就是陣法……閻王……”
“他抱着的那具屍身……”
“好可怕……”
“你想知道真相……”
我一愣,手撫在其中一具棺材上。
“你不是人……也不是鬼……身有妖氣……半人半鬼,怪物……”
“你就是那個……去看看墓碑、看看……墓碑……”
這是鬼魂的低語,大概是我借屍還魂,在此地被抽離魂魄又撞回,便能聽到這些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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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指了指那塊土包:“那是誰的墓?姬青岚的?”
姬塵影不語,我得了鬼魂低語,它們是不會騙人的,于是自己上前幾步,餘光看到姬塵影似乎伸手想攔我,卻只是擡了擡手,最終還是放下了。
我快步走過去,這座墳墓看上去還算嶄新,看樣子以前還是有人經常過來,擦拭墓碑,除除雜草的,只不過有些新長的未來得及動手,大約有月餘沒人來了。
我撥開那些新長的雜草仔細去看那墓碑,從上到下,幾個有些年頭的字,看着刻字之人是有些稚嫩的:
雲封故之墓。
我愣住了。
雲封故……不是旁人,正是我的表字,去到雲家後我那考學的爹給起的,因有些繞口,大了便不用了,反倒是年紀小一些時常用。
當年屠家一事事發,我便被祖堂裏遠房的親戚除去了族譜上的名字,自然沒有墳冢,我在雲州城又沒什麽朋友,就算有,大約也沒人會信我吧。
我曾問過閻王我的屍身後來如何了,他說被雲家趕來收拾殘局的遠房親戚,草草丢在荒野裏了。
那便是被野狗啃食的下場,我倒不在意身後事,只是今日一見,居然還有人給我立墓碑,頗有點中頭獎的意思。
姬塵影來到我身邊。
“你知道這是誰嗎?”
他不說話。
“雲封故,是師兄的表字,這是他的墓。”
我轉頭看他,他仍舊是什麽都看不出來的樣子。
“哥哥知道這墓碑是什麽人立的嗎?”
還是不說話。
我不知道他不說話是不想說還是不願說,心裏只覺得萬分好奇,我又不是什麽名人,就算是那也是臭名,雲州城與東海城也不臨近,誰會在這裏立個墓碑給我。
如此說來,我的屍身也在這下邊埋着嗎?
我看姬塵影方才看這墓碑的神情,不像是不知道這兒有這東西樣子,我有心掘墳瞧瞧,裏頭是不是真的有屍骨,但不能立刻掘,便想着晚點趁姬塵影不在偷偷下來。
一想到我夜裏還得獨自再來一趟,不禁打了個寒顫。
姬塵影仿佛看穿我所想,有些無奈地放棄了一般:“這裏只是衣冠冢。”
“你果然知道!”
“我……知道。”
“誰幹的?”
“……”
“你不說那我可不知道自己能幹出什麽事來,哥哥……”
他當真無可奈何:“是我。”
“你?你認識我、我師兄?我怎麽不知道?呃我是說,師兄從沒對我提過!”
他現下騙得了全天下的人,都騙不過本尊在此。
“大概是忘了。”
“是嗎?”
讓我想一想,能讓我忘記我認識的人,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此人給我的印象非常淺,是那種一面之緣,不甚在意的人。
而姬塵影為我在這裏立了個衣冠冢,說明至少在這段關系裏,他對我并不是這樣的一面之緣。
那便是他認得我,記得我,而我并不記得他,自然無從談起認識。
我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從前我也不是什麽交際浪蕩之人,哪兒來的那麽多酒肉朋友,我十分确信在陰山城外那一面,是我此生頭一次見他。
“未必是件壞事。”他輕聲說,看着墓碑上的字。
我說不出是什麽感受來,看着眼前的墓碑,想不到還有人惦記着我,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
而且……還是他。
“和我說說吧,我想聽。”
姬塵影走上前仔細将碑前的雜草拔去,舉止無比認真又小心翼翼。
“我初見他時,瘦瘦小小,衣衫褴褛,形容狼藉,那時,見過……”
“那時你幾歲?”
“十二。”
他十二歲,我生前比他長五歲,果真是十七歲那年尋藥去的萬棺墓,可我記得真切,當時在墓裏我只見過一個小孤女,是和他說的衣衫褴褛倒是差不多,可……
難不成他生而為半妖,年幼時像女孩子一些?我在一旁看他俊俏的側臉,不禁抖了抖。
我是不敢問的。
“想不到雲師兄還有這樣的際遇,難怪當年雲家事變後你趕去了雲州城……”
他轉頭看我。
我只是感嘆,腦子還是一團漿糊,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他這個人,曾出現在我生前的生命中的什麽時候。
“哥哥,你們是在萬棺墓見的嗎?不對啊,我與雲師兄一同來的這萬棺墓,怎麽不記得見過你?”
我有太多問題想問,恨不能他立刻就将所有細節說出來,也讓我聽聽在他眼裏我是個什麽模樣。
如若是閻王鏡裏給我看的那副惡鬼像……那他還是看裴毅的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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