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夜談時2

這一刻我承認我的确是有賭的成份在,裴毅如今這個樣子,若是白芨發怒,動手挫骨揚灰了,也是不可能,只是有的事,不得不賭。

我暫且賭贏了,他盯了我片刻,放下了握拳的手:“你既然已經知道,怎麽,不怕我?”

“怕您做什麽,怕您吃了我?”

“你倒是個有趣的。說說吧,你是怎麽個疑慮?”

我将杜家兄妹那晚的話講給他聽,他越聽臉色越發不好看。

“竟有此事?姬家是忘了與我的約定,不想活了嗎?”

“除了杜家兄妹那日的話,倒還不算什麽,姬家人對哥哥的态度才是最明顯的,哥哥的身份一事,在姬家似乎人盡皆知……”

白芨用力一拍桌子,酒壇和桌子登時碎盡,我扒拉着椅子不着痕跡地往後挪了挪。

“姬家那群狗東西敢瞞着我陽奉陰違!”

“宮主息怒,哥哥都沒說什麽呢。”

“……”

“宮主,哥哥是否與您有什麽誤會?他不常對您說自己的事,以至于您如今才知道那群狗東西做的事。依我看不如給我說說?我也好中間調停啊?”

“狗屁。”他冷哼一聲,“你調停,你算什麽東西?”

“不必算什麽東西,只要哥哥聽得進我的話就成。”

“……”

他看着我,眼睛裏竟然有了一絲詭異的紅光,再一眨眼,瞳孔變成了一道豎線,宛如狐貍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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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不妙,我急中生智,強迫自己鎮定:“我是真心想幫幫哥哥的,他對我很好,我不願看他為難。”

“就是死馬當做活馬醫,若是不成,您就當放了個屁,不損失什麽不是?再不濟殺了我洩憤,都随您。”

白芨再一眨眼,恢複如常,往嘴裏倒了口酒:“若是有一日,你那好哥哥像方才那般對你,你還能如此為他想?”

“他不會的。”

這話一出口,我倆皆是一愣。

“有點膽氣。”

“宮主謬贊。”

“你想知道什麽,說來聽聽。”

我想知道的太多,得到他如此肯定,一時欣喜,不知道該說哪一樣,腦子一熱便道:“哥哥的事,都想知道!”

“哼。”

“那宮主您說,您樂意說哪段我便聽哪段。”

“算你小子識相。”白芨将酒壇裏的酒全部倒進嘴裏,随手往地上一丢,“如你所料,那孩子是個半妖,他娘是我親姐姐,是青丘白氏一族的狐貍。”

“他運氣差些。他爹是個十足的騙子,拜了個什麽不出名修仙門派,成日裏不學無術、招搖撞騙,後來到海外仙國青丘尋仙問道,嘴上說得道貌岸然,實則花言巧語,騙了我姐姐死心塌地跟着,不久便懷了身孕。”

“妖族産子九死一生,縱使是有九條命都難保母體康健,更何況懷的,還是自打娘胎裏就會吸取母體精氣的半妖。他爹擔心生出個怪物來,沒幾個月便謊稱家裏出事,要回家一趟,說是不出三個月必然回來。可是直到快要生産時都不見人,就連個信兒都沒有,宛若人死了。”

我心道這人要是真死了,倒也不錯。

“我姐姐離家跑去找,姬家人卻說從未有這樣的人,并将她打出門,她為保肚裏的孩子不得已現了狐妖之力,逃到荒郊野外生下了孩子,虛弱至極,命不久矣。”

“姐姐當年執意與人結親,同家裏斷了妖怪間本就不親密的聯系,我也是順着她留給我的信物上殘存不多的妖氣,才找到她的屍身。”

“就這麽……沒了?”

“你以為妖便是個個都強悍的?”他鄙夷地看我一眼。

“唉……那、還請宮主節哀……”

“我有什麽好節哀,是她自己要為了一個人斷了與同族的情分,落得如此下場,怨不得旁人。”

我啞然。

“只是稚子無辜,且生而妖力不弱,我便将孩子帶了回去。這一帶回去,才是真正的錯了。”

“怎麽?”

“他爹是人,娘為妖,半妖在這世間生存何其艱難,便如一向偏疼稚子的狐族也留他不得。至于緣由,青丘有一顆上古神樹名叫狐花樹,廣闊無垠記載所有狐族的一生,這孩子的名字也在上面,只可惜花敗葉落,是個不詳之命。”

“胡說。”我忍不住道,“怎麽你們狐貍精也迷信?!”

“你懂什麽?狐花樹從不論虛無之說,”白芨瞪了我一眼,“姬塵影出生後不久便被他爹找到了,他爹見他是個孩子的模樣,随即放下心來,又不想他自生自滅了,想帶他回家去養。

他那個混賬爹并不知道,我姐姐為了保護孩子而在姬家人面前現了妖力,自己又擔心日後東窗事發遭連累,便騙了他們家一位正巧懷孕即将臨盆的女子,以姬塵影的妖血與之命定。”

“姬輕羅?!”

“我怎麽知道那女娃叫什麽。有那命定,他爹便能将他帶回家去養,只是不逢時,我尋着妖氣找來,他那個草包不敢出頭與我争鋒,只好藏起來,看着我帶走孩子。”

“只是如此一來,這孩子必定遭受妖族厭棄,青丘更是待不得了。我便想着,若能教他融入人世,也算一條路,否則以他這樣的身份,遲早會引來群魔衆妖觊觎。”

“所以你便将他送回姬家了?”

“他的命定在姬家,我就是想送他去別處,也是無用。”白芨道,“我頭一次送,他還是襁褓裏的嬰孩,遭到了拒絕,姬家人對我說他們已經将那個負心漢秘密處死了,這孩子是野種,他們也不會要。”

“就這般……不顧姬輕羅嗎?”

“那時他們并不知道命定一事,至少當時不知道。我說此事時他們起初還不信,後來命定的那女娃生下來,身子極弱,時常生病,險些就沒了,是我取了姬塵影的幾滴血來,她才好轉,只是姬家仍舊不接受,态度強硬。”

“那他……又是怎麽去到的萬棺墓?”

“自然是我害的。”說到此處,白芨一向傲然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一絲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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