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25.被綠老爸的假兒

姓湯的男人樣子很狼狽,猩紅的酒水從頭發開始往下滴滴嗒嗒,額上破了一處,血液與紅酒混合在一起。

他鎮定的坐在那裏,不動如山,任由侍應生給自己收拾儀容。

眼神卻有掩飾不住的驚訝,大概是沒有想到這個他自以為摸透了的女人會突然發難。

他咧嘴一笑:“對呀,我非禮你了。”在八年前。

經理呆了一秒之後,松了一口氣,原來是情人,私事糾結,就不用叫警察了。

“兩位有話好好說,麻煩換個地方慢慢商量,可以嗎?”

兩個鬧事的客人走到外面,大街上車水馬龍,不适合談隐秘之事,餐廳、咖啡廳、,更加不合适,激動起來說不定還要動手,到時候被人圍觀不說,還是要被趕出來。

這個時候是晚上十點多,家裏那對父子應該已酣然入夢了,周蜜有一瞬間的恍惚:我是誰?我在哪兒?

他們在大街上步行了十幾分鐘,湯禹臣要包下一家試營業的小咖啡廳,周蜜冷笑不語,指向一排蒙古包一樣的帳篷。

那裏是大排檔,劣質的木頭桌子和彩色的塑料椅子擺的亂七八糟,三三兩兩的人聚在蓬布下吃吃喝喝,這裏有啤酒、燒烤、火鍋,一派熱鬧的生活氣息。

湯禹臣驚訝:“真的要在這裏?”

“當然,這裏就算是吵架也沒人管。”

因為這裏吃喝的糙爺們聊天的聲音超級大,街面上汽車轟鳴,附近居民樓裏傳來各種生活噪音。

它們混在一起,完全可以把他們談話的聲音蓋過去,就算吵架動手,也沒有多少人會大驚小怪。

他們找了個位置坐下來,随意點了幾樣東西,把自己泯在一群宵夜的人群當中。

湯禹臣打開啤酒瓶,把兩個一次性塑料杯子倒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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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蜜先開口說話,還是那兩個字:“撤訴!”

湯禹臣盯着面前的女人看,看得叫人發毛,還是那句回答:“憑什麽?”

重複着在芳草閣裏的模式,換個地方讨論好像顯得并沒有意義。

周蜜伸手去拿倒滿啤酒的一次性杯子,湯禹臣僵了一下,做出下意識的應激反應。

這一次周蜜沒有把杯子扔過去砸他,而是端起來一口飲盡。

“你想怎麽樣?”

“不怎麽樣,我只是不想白白挨揍,作為遵紀守法的公民,有權利維護自身利益。”湯禹臣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周蜜冷靜下來,露出一抹極諷刺的笑:“你說的沒錯,你有權利維護自己的利益,不過他也有權利揍你,你應該知道是為什麽!”

湯禹臣手裏握着一張王牌,所以他并不動怒:“他可以揍我,可是我的兒子這樣對我,就太不應該了。”

周蜜灰白的臉色掩藏在妝粉下,她的樣子看起來還是像一個女王,氣勢淩厲。

“你用這個威脅我整整三年,夠了嗎?”

“怎麽夠?他是我的種,一輩子都不夠!”

周蜜深深的無力,要怎麽樣才能甩脫這塊狗皮膏藥?

自從她結婚以後,就和這位前男友的過去揮手作別。小孩三歲的時候,這位不知從哪裏弄到了她的聯系方式,約她出來喝茶。

她沒有答應,聊了幾句就挂了,隔天這人又打了過來,隔空扔了一個重磅□□。

“昨天我在幼兒園門口看到小岩了,長得真像我啊!”然後潇灑的挂斷電話。

周蜜渾身冰冷,手腳僵硬得都不會動了,過了許久才慢騰騰的站起來,上樓去查幾年前自己記下的孕期記事本。

婚前半個月那夜的放縱已經被她遺忘在垃圾堆裏,此刻突兀的冒了出來,朝她露出了猙獰可怖的笑臉。

她一頁頁翻看陳舊的筆記本。

懷孕之前的例假結束日,初次感受到胎動的那一天,第一次隔着肚皮摸到腳丫的那一天……

她是剖腹産,為了孩子的發育,最後到肚皮緊繃得受不住的時候才躺上了手術臺。

她記得當時她的預産期比正常早了約兩周,醫生的說法是早一兩周或晚一兩周都在正常範圍之內,所以她并沒有放在心上。

如今她再看着這些記錄,只覺得心尖在發抖。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老天絕對不會對她這麽殘忍!

她發了短信過去,是惡狠狠的三個字:“你放屁!”

只是從此以後,她再也沒有過上一天安心的日子。

她觀察着兒子的長相,從頭發的粗細度,發旋的位置,到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每一處細節都不放過,越看越心慌。

再從性格上入手,她試探着問她的丈夫:“桂清,這孩子太皮了,你小時候也是個調皮鬼?”

丈夫的回答潑了她一頭冷水,他笑着說:“才不是呢,我小時候就是學霸,乖的像個女生。”

她沒有力氣說話了,丈夫安慰她:“男孩子皮點沒關系,長大了有出息。”

她并沒有得到安慰,心裏壓着千斤石。

明明在小學的時候就學過一個成語“疑人偷斧”,成語本意是,一個人懷疑他的鄰居偷了自己的斧頭,然後觀察鄰居的一舉一動,都覺得他是個賊。現在她完全忘了。

那個人還在陰魂不散的糾纏她。

拉黑了就換了個號,繼續騷擾,各種信息轟炸。

“今天我又看到他了,他的眼睛越來越像我了呢!”

“他今天叫我叔叔了呢,聲音甜甜的真好聽,我真想讓他叫我爸爸,可惜保姆在旁邊,不方便。”

“哎,什麽時候可以父子相認呢?”

周蜜陷入一個可怕的噩夢裏,如果只是噩夢就好了,天亮了就會消失,可是這個可怕的夢魇永遠都不會結束,世界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漆黑。

“離婚,嫁給我!”前男友又向他扔了一個天雷,劈得她頭頂冒煙。

她回了一個字:“滾。”

前男友并沒有放過她:“如果你不信,可以帶他出來做個親子鑒定。”

大半年的心神不寧,她咬咬牙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同意了前男友荒唐的請求。

趁着四歲半的兒子某次患了感冒,帶着他去了一家私立的醫院,這是婚後與前男友第一次的謀面。

初戀相見,宛如死敵。

七日後,前男友發給她一張拍照的圖片,這張圖片,擊碎了她最後一點希望。

她約了他出來,兩個人并排坐在公園的休閑椅上,她把那幾張紙拿在手裏,仔仔細細的看,盯着上面的每一個字,檢查醫院的公章,醫師的簽名。

她崩潰的把它們撕成碎片,狠狠的抛上半空。

漫天飛舞的冰冷雪片裏,她揚手劈了男人一個巴掌。

“你個混蛋!”

男人摸着受傷的臉頰,兇狠的笑了:“怪我嗎?是我非禮你嗎?不是你撲進我懷裏說要告別的嗎?你自己不爽嗎?”

對呀,那時候她心裏的大半位置被這位初戀情人填滿,那時的她滿懷不舍,将這一夜當成最後的**。

**

“我要告你強jian!”她如是說。

不是在漫天飛舞的雪片中,而是在嘈雜的大排檔裏。

在他得意的說完“他是我的種,一輩子都不夠”之後。

勝券在握姿态優雅的男人,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猛的站起身,差點帶翻了椅子,他再也沉不住氣了:“你-說-什-麽?!”

“明明就是你自願的!”他咬牙切齒都樣子特別難看。

周蜜自顧自的說着話:“八年,還沒有過追訴期。”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湯禹臣狠狠的一拍桌子:“你明明就是自願的,你愛的人是我!”

“對,我曾經愛上了一條狗!”周蜜無比冷靜的回答,可惜認清這個事實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周蜜想自戳雙目。

公園一見,事實成鐵,她的生活毀了!

這人一年總要約她出來見幾次,半是“敘舊”半是讨好處。

湯禹臣與人合夥開了一家貿易公司,銷售建材和一些高新材料,市場競争很激烈,生存不易。

前女友丈夫的企業,正是上帝一般的存在的需方。因為家大業大,對材料需求量驚人,他一年裏總要從前女友這裏讨到一兩筆大訂單,只消這位金太太跟采購部的人稍加暗示幾句即可。

周蜜當然不願意配合,盡管她丈夫的公司并不會蒙受什麽損失,下游企業那麽多,市場價位是透明的,只要質量沒什麽問題,用誰家的都差不多。

“離婚,嫁給我,我去跟他攤牌!”這是他的殺手锏。

三年了,沒有任何背景資歷的小公司搖搖晃晃的站穩了腳,利潤可觀。

并沒有枉費付給醫院的那一筆巨額的“額外費用”呢!

前女友被他摸的透透的,多少年了她都沒有變,她像一只兔子,受不住驚吓,落入了獵人的圈套。

湯禹臣不知道自己還愛不愛她,也許三年前懷着目的來找她的時候,心裏還是存着一些情義的。

三年來,數次交鋒,怒目相對,那些殘存的情感,已經被磨得所剩無幾了,感情這東西真是可笑。

他沒有料到,這女人居然敢撕破臉,她明明是他陷阱裏的兔子,這輩子都別想跳出來,他還是勝利者,可以高高的俯視她。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知道!”

“金振的兒媳婦,金桂清的老婆,告一個材料供應商強jian,真是勁爆!大新聞啊!”

周蜜濃妝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對于他的威脅無動于衷,她坐得穩穩的,她受夠了!

三年了,她沒有過上一天安穩的日子,尤其是最近,連七歲的兒子都發現了她的秘密。

如果這樣的日子會持續一輩子,她寧願現在就去死。

是時候做個了結了,活要活得明白,死要死得痛快。

她站起來:“湯禹臣,你告你的,我告我的,明天我就去找律師,咱們法庭上見!”

“周蜜!你這個大傻缺!”湯禹臣望着女人果斷離去的背影,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應對,恨不得把桌子掀翻。

這樣的結果是兩敗俱傷,魚死網破。

周蜜的婚姻将不保,家庭破碎。

他自己吃了這個官司之後,日子也不會輕松,也許他的生意會受到打壓排擠。

周蜜這樣做,是損人不利己。

“周蜜!你這個蠢貨!”

周蜜走出了幾百米,聽着男人氣極敗壞的咆哮,心裏在冷笑:“對,我的确是個蠢貨,蠢了這麽多年!”

她回到家已經十二點了,熟悉的三層別墅靜悄悄地立于夜色中,一樓廳堂裏的頂燈亮着,照着她上樓梯的路,這是一個溫馨的地方,是她的家。

兒子的卧室門關着,已經睡着了。主卧門開着一半,床邊留着一盞昏黃的小壁燈。

她在客房浴室裏洗了澡,換好睡衣,悄悄地走進卧室,爬上床,躺在丈夫身邊。

第二天一早,她撥通了律師的電話,寫了幾頁的書面材料,準備好其他的資料及複印件,放在一只大信封裏寄了出去。

晚上,她主動幫兒子簽作業本上的名字,整理書包。

電視也沒有打開,她坐在沙發上拿着一本時尚雜志,漫不經心的翻着,眼睛追逐着丈夫與兒子玩鬧的身影。

九點,她洗了澡,換上一身镂空黑色短睡裙,再往這身魅惑的衣服上噴了幾圈香霧,然後坐在卧室的床上。

這件特別的睡衣她買了好幾年了,看起來像新的一樣,并沒有穿過幾次。

她的眼神,一會兒是新婚的羞澀與期待,一會兒又變得迷茫空洞。

十點十分,金桂清給兒子講完睡前故事,走進主卧室,他看着床上突然變得性感妖嬈的女人,愣了一下,立即回頭關上房門,反鎖。

金岩又在門外聽壁腳,十點半他嘆着氣回到自己的次卧,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十一點,他再次悄悄地走了出去,主卧的動靜依舊沒有停,他聽到媽媽發出歡愉的聲音。

他憂愁的皺起小眉毛:“爸爸呀,你能節制點嗎?”

事實上,不是他的爸爸不懂節制,而是他的媽媽在索求。

周蜜眼睛裏淚光盈盈,她忽然明白,八年前與初戀情人那放縱的一晚并不是她最後的**。

今夜,才是她痛苦絕望,與幸福徹底告別的最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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