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29.重生爸爸穿越兒

“進士郎衣錦還鄉,遇匪,亡于匪手,臨死前,認出匪首正是八年未見的親父,遂,張目而亡。真相大白後,匪父瘋癫自刎。”

沉睡了五十年的系統,用一貫冷漠的聲調,緩緩的陳述一個殘酷的事實,然後評價道:“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啊。”

“能稱得上故事的,或曲折,或悲傷。”活了一個人世輪回的金炎,已經寵辱不驚了。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略略抱怨:“你這裏有沒有爽甜故事?不是白開水,就是狗血出軌離婚,現在好了,給我來個父謀子,你成心虐我?”

“非也非也,又爽又甜的故事當然有,也許是下一個。”系統用緩慢的調子回答:“也許就是這一個,你自力更生,可以讓它變爽變甜,一切,看你本事。”

故事不是我編的,也不是我變的,是你自己演繹的。

擁有六十多年閱歷的金炎,自信的一笑。

從上一個圓滿的人生得到了充沛的能量,他的靈體發出美麗的光,頭頂幾乎能開一朵微笑的花。

“不過我不會八股文,這個節點你要把握好。”

“放心,這個原身是天上的紫微星君下凡,沒事。”

金炎在下降的過程中想到了一個問題:“難道不是文曲星?為什麽是紫薇星?是系統弄錯了嗎?”

他醒過來的時候,身在一個陷坑裏,泥土與草葉枯枝将他大半個身子掩埋。

“完了!節點錯了!”他悚然一驚,開始放聲大叫:“爹!我在這裏!我沒死!爹呀!”

正叫得凄慘,急促的足音傳來,幾顆腦袋出現在頭頂,一個聲音說道:“子彥兄不急,我叫了兩位老鄉過來幫忙,繩子接住。”

那人很年輕,長得一張端正的臉,氣象斯文,一看就是個讀書人。

“節點沒錯!”金炎驚出來的一身冷汗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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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繩子在腰間綁了一個圈,用雙手扯住繩子,一番折騰,終于出了這個獵人挖的陷坑,同伴從腰間掏出兩塊碎銀角答謝了兩個農人。

“子彥兄受驚了,咱們回去。”

金炎摸摸後腦:“賢弟,我頭發昏,好像失憶了,怎麽辦?”

同伴半張着嘴,出來踏個青跌個坑,這就失憶了?

“兄臺高姓?如何稱呼?”

“我是柳作舟,子彥兄,你忘記我的姓名沒有關系,八股文章四書五經可還記得?”同伴的樣子比他本人還着急。

金炎淡淡的一笑,搖頭:“不記得了,八股文什麽的忘得最幹淨。”

柳作舟連連頓足:“惜哉惜哉!”

沒什麽可惜的,可以再學起來,八股文再難,能把他吞了?

回到京城,臨分別的時候,柳作舟囑咐他:“子彥兄,明日中午登仙樓的席面,你可別忘了,後天就要各自散了,探親的訪友的,回來就要去吏部領文書冊印,去各處赴任,山高水長,同年們也不知何時再聚。”

這位同窗為人熱情,還多愁善感。

金子彥淡定多了,笑着點頭應允。

系統給了他原身及家庭狀況的基本信息,回到寓所,立即動筆寫了一封家書送到“急腳遞”,信上告知家人,自己将于某月某日出發,大約某月某日抵達家鄉。

他不知道原身也寫過家書回去,只是在半道上神奇的不翼而飛了。

次日早上他找了一家畫館,坐了一個時辰,畫師将一副人物工筆圖交給他,他看了看,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回來坐在鏡子跟前,端詳自己的臉。

眉毛利落有型,眉下兩眼清亮,下眼線長而稍直,眼皮略雙,清清朗朗一雙星目。

鼻梁挺直,嘴唇紅潤,豐薄适度,面部輪廓英挺,端的是一位不油不膩的美男子。

金子彥對這幅相貌很滿意,畫師的技法堪稱完美,五官畫得十分到位,欠的是神韻。

好在他前世學過繪畫素描,他攤開一張白紙坐在鏡前開始畫自己的肖像。

用的是最細的兔毫,畫不出來素描的立體真實感,卻也相去不遠。

畫好了把兩張畫對比,一張技法好,另一張神韻足,他把兩張畫卷放在一起,塞進一個竹筒,加蓋,找到一家镖局,塞進當天下午往南出發的急镖裏。

從镖局出來就去了登仙樓。高中金榜的同科們近幾日都很放飛,他們結伴游山玩水,尋芳探柳,飲酒玩樂,就是平常最刻板嚴謹的書呆子,這會也放開了肚腸,十年寒窗,一舉登科,這是他們應得的成果。

今日登仙樓這一桌有七八個人,都是貢院裏相熟的同窗。

席間柳作舟喝到半酣,不忘提醒最投契的同窗好友:“子彥啊,你往北走可要加些小心,聽說河南那一片全被盜匪占了,沒一塊好地方了。”

一個同窗道:“柳兄,朝廷邸報上不是說,河南賊人已經被左都督劉将軍擊退了嗎?”

喝了幾口酒的書生們開始暢所欲言:“邸報可信,可不信,真的少假的多,哈哈哈…”

“這賊人會不會打到京城來?”

“不能不能,咱們京城五軍都督可不是吃素的!”

金子彥在發愁,這一趟衣錦還鄉路跟陰曹地府路挨得很近了,雖然寄了信和畫像回家,但是他那個多年未見的父親未必在家。

又有人說了一句:“那些賊人好殺官人,如今咱們算是半個官身了,都得加些小心。”

金子彥聽了這句,不由得又多喝了一杯酒,把自己灌得面紅耳赤。

“聽說那匪首金圭身長九尺,眼似銅鈴,口大能吞小兒,手下還有一幫鬼兵,朝廷兵馬才會被他殺得大敗。”

“不對,是那些廢物們自己打輸了找借口,不過金圭長得奇醜是真的。”

金子彥聽他們胡說八道,越說越離譜,忍不住出來糾錯:“河南圭王就是個尋常男子,長相應該也不錯。”

因為他是金子彥的親爹啊,兒子是美男子,爹能醜到哪裏去。

“而且他反了天,不是因為小妾被官家搶了。”

同窗們紛紛把好奇的目光投過來。

金子彥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真相,将父親頭頂的綠帽摘掉。

“因為他與隔壁的大豪發生了田地之争,他沒有做官的親戚撐腰,輸了官司,然後他去大街上相了個面,相師說他有紫氣繞身,他一聽這個就反了。”

之所以節節勝利,不到半年便占領了河南全境,當然是因為響應者衆。

至于為何響應者衆,當然是官逼民反,生計難以維持。

金圭不是傻子,做下這麽大的事,當然不會僅僅因為相了個面,事先必定深思熟慮審時度勢。

這些話他不能說,大家心裏都明白,錦衣衛無孔不入,議論一下将軍們沒有問題,诋毀朝廷可是重罪。

“相了個面,哈哈哈哈……”同窗們哈哈大笑,雖然荒謬,但這個理由他們更樂意接受。

每個人都在笑,金子彥将憂慮掩飾在酒意之下,他才來到這裏一天,前途未蔔,他的父親更像是一艘驚濤駭浪裏的船,前程更難以預料。

他希望家鄉那個相面大師沒有忽悠他的父親。

他也希望京城這那個老相師沒有忽悠自己。

他在來登仙樓的路上,心血來潮相了個面。

大師把他看了一眼,說了句吉祥話:“大富大貴,長命百歲。”

他眉開眼笑,毫不吝啬的丢了一塊碎銀出去。

次日他背起包袱去車馬行,坐車一路往南。

南下的路并不太平,山東地方也起了小股的盜匪,殺人越貨,商旅們白天結伴出行,盡量走官道。

金子彥分兩處寄出的信和畫像全丢了,未出京城就被錦衣衛截下了。

金子彥踏上回鄉路的時候,金圭并不在家鄉信陽,他在安陽的行轅,計劃繼續“伐昏讨佞,替天行道,拯萬民于水火”的大業。

他将中路軍留下守河南戰線,左右軍共二十萬精銳在安陽城聚集,即将誓師北上。

自封圭王的大地主金圭在後堂午睡,夏初的穿堂風吹在人身上舒爽暢快,睡夢中的人卻出了一身熱汗。

他忽然大叫一聲直直的坐起,身體僵成了一具僵屍的形狀,嘴巴半張着,兩眼發直,一副靈魂離體的可怖樣子。

伺候的小兵是他原先家裏的小厮,急急的跑進來,看見主子這副鬼樣子,也吓了一跳。

“王爺,您這是做了什麽噩夢?咱們的人馬被朝廷全滅了嗎?”

被朝廷全滅又有什麽?這條路本來就兇險,本就是一場破釜沉舟的博弈,成王敗寇,無怨無尤。

他究竟做過什麽,為何被驚得靈魂出竅,只有他自己知道,因為他親手……

他緩過一點精神,虛弱的問:“這是什麽時候?”

“午時。”

他突然嘶聲大吼:“老子問你這是哪一天?”

“大大……大慶朝嘉佑二十七年四月三十日。”

直直挺坐成僵屍的金圭,突然吐出一口活氣,身子向後一倒,把堅硬的木床砸得“砰”的一聲響。

這個有勇有謀,胸懷大志的中年男子,四肢大開癱倒在床上,眼角流下兩串熱乎乎的淚。

他似悲似喜,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語聲喃喃道:“乖乖…我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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