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重生爸爸穿越兒

朝廷對這位橫空出世衆星相迎的紫微星頗為忌憚, 更兼這位帝星的身份是賊首金圭之子, 遂分兵南下追擊,定要将其置于死地。

這分出的兩萬精兵, 并不足懼,金圭早有安排應對。

要命的是, 先前接到剿匪诏令遲遲不肯動身的湖廣總督,這回動作快的很。

去河南山東與金圭大軍正面剛,當然不如在江南抓個小書生省力, 功勞也是一般的大。

總督大人率部磨磨蹭蹭的北上, 走走停停, 沿途裝模作樣剿幾支散賊流寇,上表報功。另分出萬餘人, 往定城一帶搜尋紫微星蹤跡。

各州縣快班手接到谕令, 及新科進士金子彥的畫像,全員出動,三街六市的細搜嚴查。

金子彥與方機在定城稍作停留,便易裝出城。

方機手段多端,逃亡路上, 他隔三差五将身邊的金子彥換一個形狀。

一會兒是白發蒼蒼的老妪,一會是千嬌百媚的少婦,還有渾身惡臭的倒路漢, 賣蔔算卦的大師,每一種形象裝扮都十分逼真,且拿出足以亂真的身份文牒。

為掩人耳目, 先前護送南來的百餘人已回到信陽府待命。

這兩個人一路喬裝改扮,一衆朝廷府兵快手公人疲于奔命,連影子都沒摸着。

他們往南走了幾座縣城,再掉頭北上,每過一處城池,進一道出一道,都經過嚴格的盤查詢問。

金子彥演戲演的累了,回到信陽府便向方機抱怨道:“我都忘記我們倆是什麽關系了。”

一路上東躲西藏,師徒、父子、爺孫、夫妻都演過。

方機撚須微笑:“應當是“星”“星”相惜的關系。”他演戲上了瘾,好像還有兄弟沒演過,下回一定要試一試。

方機辦起正事毫不含糊,紫微星在信陽府的消息散布出去,成功把北上的湖廣兵拖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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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督關英提十萬兵已經走到了虞城,接朝廷急令回轉,務必攻陷信陽府,擒拿賊首之子金子彥及從逆方機。

方機站在信陽府高高的城樓上,大袖飄飄,一派仙姿。

“十萬人,來要我們兩個的命,榮幸嗎?”

金子彥站在他的身邊:“沒想到我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可擋五萬兵,榮幸之至。”

“這城裏只有兩萬兵,且有大半是新募的,怕不怕?”

“怕有何益?”

幾日後,湖廣兵十萬四面圍城,四門外營帳密密麻麻延伸到遠處,火炮也架了起來,每門架了兩座,黑梭梭的洞口,斜斜向上對準了高高的城樓。

城內兩萬新老兵,火器只有簡單的□□和火筒,另外有連環機弩、投石機,剩下的便是刀槍劍戟這些冷兵器。

形勢懸殊。

關英暫不急着開戰,令人喊話,只要交出紫微星,城中不論兵卒百姓,皆可免于禍,不然,火炮轟開城門,将以屠城為禮。

紫微星為朝廷必除之害,卻正是金圭軍所護之至寶,守城的金圭部将羅峰,自然不會交人。

所有人空前一致的認為:金子彥就是紫微星,紫微司帝命,金子彥的生死可決江山大局。

只有金子彥本人和方機知道,他不是,他不能,他只是心甘情願的卷入了一場改朝換代的大戰。

城外的八門大炮,在某一個深夜裏齊聲轟鳴,一輪密集的炮火過後,城垣一圈焦黑,牆面留下數不盡的坑坑窪窪。

外牆高丈餘,厚約兩尺,雖然被火炮摧殘得醜陋不堪,卻還在那裏穩穩地立着。

城下的炮兵們喜色褪去,狠狠的罵娘,他們帶的彈藥可不多。

關英騎在馬上,在帥旗下遠望,并沒有急着指揮下一步動作。

城樓上出現一個人,白面微須,悠然含笑,他搖着一把潔白的扇子,居高臨下的掃視城下黑蟻一般密集的敵兵,對那兩只奪命大炮熟視無睹。

關英縱馬上前,令人喊話:“城樓上的可是紫微星,新科進士金子彥?”

方機微笑:“在下太白金星是也!”

什麽狗屁太白金星!關英本來對他這幅仙姿頗為驚豔,“太白金星”四字一出口,他那點驚豔便化于無形。

“原來是方機軍師呀,紫微何在?”

城樓上,又站出一道人影。

這人年紀甚輕,穿着玉色長衣,金冠銀帶,身形修颀,面容因隔得太遠看不真切,一派風流且從容之意态。

關英一喜,看這氣象,這必是紫微無疑了。

當下便大叫:“紫微,快快下城受縛……”

城上的人緊跟着接了下句:“免污我刀頭,是?”

被搶了詞的關都督很不高興,拔刀朝着城上一指:“這城遲早被老子轟塌,你是願意變炮灰,還是願意受縛去京城留得一條性命?老子勸你識點時務!”

那城樓上年輕的星君并不識相,反倒規勸起他來。

“今上沉湎酒色,政令廢弛,留心裙帶,不念山河。”

年紀大一點的太白金星接口道:“閹豎當道,朝政日非,盜滿天下,妖生九重。”

年輕的又接起來:“黎庶倒懸,江山成灰。”

城下的關都督,簡直插不上嘴。

太白金星道:“大廈将傾,獨木難支……”

“夠了,都給老子閉嘴!”關都督暴怒的一聲喝:“你們兩個!作詩呢?還是作死呢?管你們什麽鳥星星,都給老子化灰!轟!”

雙炮齊鳴,城樓上兩人攜手,往後輕輕一躍,就這麽消失在視野裏。

關英瞪大了眼睛,繼而呸了一聲:“背上定是栓了繩子,不然摔不死他們!”然而心裏難免作疑。

這二人儀态也太出塵了,就連在炮火下跑路,也是這般優雅從容,星君果然就是星君,不同凡響。

彈藥去了一半,城牆還在那裏好好的立着,關英所在這處是南城,活力加得足,某處牆面嘩啦啦掉下一大塊,那處已十分薄了。

關英大喜:“繼續!給老子轟!”

這時城上飛來許多澆了油的石頭,帶火的箭矢流星一般朝城下疾飛。

士兵們将寶貝大炮扯着往後急退,待城上消停了,他們再把炮移上來,那處缺漏不知用什麽東西很快的填上了。

交鋒一個日夜,雙方都沒有什麽傷亡,卻也沒有任何進展。

羅峰舍不得他的兵,關英也一樣舍不得,拼死肉搏的時候還沒有到。

關英悄摸摸的給自己留了條退路,他在等山東戰場的消息,那可是朝廷主力軍和金圭大軍的正面交鋒,一局幾乎可定生死。

萬一朝廷落敗,圭王上位,他在這兒把他家紫微星給轟成了炮灰,他也沒命活了。

要是不戰,又怕朝廷惱他出戰不利。

折衷之計,便是拿炮急一陣緩一陣的轟,在城下罵一罵,跳個腳。

城裏的人何嘗不明白他的心思,故而氣定神閑地立在城樓上,與他打口舌官司,以唇舌為箭互插,都沒什麽損失。

他們也在等山東戰場的捷報,金圭大軍若是勝了,他們這處之危,可迎刃而解,否則他們将毫無意外的會化成炮灰。

“紫微,太白金星,天狼星,命運相連哪!”方機淡淡的總結時下之局。

“我爹是天狼星?誰封的?”

“我呀!”

紫微是太白金星封的,太白金星是紫微封的,太白金星又封了個天狼星,想想覺得好笑,金子彥與方機坐在府衙大堂裏閑侃,談笑如風。

不知是誰的肚子“咕”的響了一聲,方機按了一下自己的肚皮,問金子彥:“你餓不餓?”

金子彥吃驚道:“你會餓?”

方機嘆氣:“會的呀,不過餓不死就是了,這幾天我不吃了,我那份讓給你。”

說起這事,是個大麻煩,城中缺糧了。

兩位大人與軍民同甘共苦,自然不會單獨下小竈,金子彥把他家糧倉幾乎搬空了,搬到軍營每日清粥小米慢慢熬,熬到父親的好消息。

城外的士兵情形好一點,他們帶的糧食不多,不過附近可以搶。

他們在這裏已經僵持了一個月了,信陽府的城牆已經慘不忍睹,焦黑、斑駁、殘缺,就是不肯倒。

值得高興的是,城裏的人,城外的人,都活得好好的,沒有喪命于炮火與刀劍。

可他們就要餓死了呀!

一個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城外的營帳裏燈火未熄,巡哨的兵整齊有序的穿梭不停,大部分士兵已經準備入睡了,遠處突然飄來隐隐約約的歌聲。

“三月裏等我的郎喲,是清明喲,情郎我的哥哥,話兒講得明,話兒講得明,涼水能點燈。”

“五月裏等我的郎喲,是端陽喲,緞子那個鞋子做兩雙,端在郎面前,問郎穿哪雙?郎喲……”

“九月裏等我的郎喲,九月九,情郎我的哥哥喲,是我的心頭肉,妹的心頭肉,怎麽舍得丢,郎喲……”

“臘月裏等我的郎喲,是新年喲,家家那個戶戶把燈籠挂,大紅燈籠,照到我的郎,回家……”

這是一群年輕女人的聲音,用柔美的嗓音,充沛的感情吟唱着她們異鄉的情人。

要命的是,這是一首南方的歌謠,調子起伏不大,婉轉哀切,如吟詩,如詠嘆,勾起人深藏的思腸。

湖廣兵們清醒了,紛紛鑽出帳篷。

城牆上站着許多年輕的女人,她們站成一條線,在月色下吟唱。

有的女子過于敏感多愁,唱出了心中情,眼中淚,盈盈的挂在腮邊,惹人憐。

關英提着大刀走了出來,定睛一看,這群女人中間夾着個男人,正是那饒舌利口的紫微星。

紫微星朝他微笑:“關都督,好聽嗎?”

關都督毫無示弱的還擊:“金星君,餓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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