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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二天鬧鐘準時響起，姜爐溫醒過來後，覺得有那麽一瞬間的焦灼感和無力感，就是那種世界上所有人都有目标，而自己卻沒有，很惶恐，擔心被全世界拉下的感覺。

“我不想起床，”她用被子蒙住頭，希望自己可以睡個地老天荒，這樣什麽也不用考慮了。

“早餐是三明治與牛奶，我去準備一下，你過個幾分鐘再起來吧。”她聽見鮮于幼的聲音，起床時床輕微的晃動，然後有拖鞋的聲音輕聲遠去。

大約已經過了幾分鐘了，恍惚中，鮮于幼輕輕拉下蒙住頭的被子，說：“今天還想去上班嗎？不想去就跟你老板請假吧，開始休假。”

姜爐溫：“沒那麽方便，到下午老板才開始上班。”

鮮于幼：“要麽，你發個消息給你老板請假？”

姜爐溫：“英國佬估計現在是半夜吧？算了，我上班去。”

姜爐溫穿着黑色大衣，裏面是紅色的羊絨高領毛衣，到辦公室的時間是8：35。竟然又是這麽早，好員工當慣了，都改不過來。

旁邊的位置上的人還沒有到。她先倒了杯溫水，喝了幾口，又倒滿整杯熱水，回到位置上。

8：40，Sammy來了。

“早，Christine！”

“早，Sammy”

“昨天系統崩了一會兒，哎，累死人了，這個破系統，客戶快要跑光了。”

“辛苦了。後來修好了嗎？”姜爐溫之前覺得對這個訂單系統也一起義憤填膺，不過，今天好喜歡可以置身事外的這種感覺，完全忍不住的想笑，她覺得自己有點惡趣味。

“這麽開心，Christine？”Sammy拿着杯子經過的時候不經意發現姜爐溫在笑，而且不是她标志性的那種微微笑，而是上下各八顆牙齒的那種，不禁好奇的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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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票中獎了？還是房子要拆遷了？”Sammy姓陳，本地人，十幾年前靠拆遷，家裏有六套房，所以來上班完全是消遣，全公司沒有她不知道的八卦，好在人不錯，你如果叮囑一下，底線雖然搖搖欲墜的，基本還是能夠保持住的。

“全公司我最佩服侬！”姜爐溫被這麽濃烈的八卦精神逗笑了：“告訴你也無妨，我老板昨天跟我說，我做到本月底，最後一個工作日是這個月31日。”

“啥意思？你老板批你休假？還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Sammy和姜爐溫走的比較近，雖然不是一個部門，但姜爐溫進公司之後做了哪些項目，最近在忙些啥，聊多了，她基本都知道。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31日以後我就不用來公司了，redundant。”姜爐溫覺得輸人沒輸陣，至少保持着一貫的微笑狀，其實心裏已經委屈的MMP了。

“什麽？”Sammy今天是大紅色的口紅，姜爐溫看到她張開的大嘴巴，覺得像個黑洞，然後聽見從黑洞中冒出一連串的問題來：“海市這邊的項目不是還沒有完成嗎？這是卸磨殺驢嗎？以後有項目了，誰來做？讓我歇會兒，我覺得腦子不夠用。”

“怎麽這樣呢？有點過分哦……”Sammy還在嘟哝，姜爐溫的微笑已經快保不住了：“這已經不是我要考慮的問題了。”

“也是哦，這家公司就這樣，哎，你待的時間已經不短了，你想想我們上一個總經理，大約半年就走掉了。”

Cindy從旁邊走過，聽了一耳朵，側過來說：“一大早聊什麽這麽起勁？”

“沒什麽，就是随便八卦而已。”Sammy肩膀耷拉下來，向茶水間方向走了。

姜爐溫看了一下電腦，時間是9：30，她其實有一堆事情要完成，不過她提不起勁，啥都不想做。她慢騰騰地打開一個excel，起了個題目：交接清單。然後關掉。她還有什麽事情需要立刻完成的嗎？好像有的，項目需要修補調整的地方，項目的資料，付款，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她站起來，喝口水，發現周圍工位上的人都到齊了，她想遛遛。

姜爐溫拿起手機，拿了門禁卡。推開辦公室玻璃門。下樓準備去買點小吃。

然後她看到姜烽火發了個微信。

烽火三月：昨天我問宋總，今天過的怎麽樣？

宋總說：開了一整天的會議，累死了。

兒子側着耳朵聽見了，說，我最喜歡開會了，坐着不動就行，什麽都不用做。明天還開嗎？

宋總說接着開，要好幾天呢？

兒子高興的說，爸爸，我幫你去開會，我可喜歡開會了。

姜烽火調侃的是他老公，宋歇，宋總。

姜爐溫點了個贊，不到一秒鐘，進了一條消息，是姜烽火：“今天你們倆上我們家吃晚飯吧。”姜爐溫回了“好”的一個動畫小人。

辦公大樓旁邊就是24小時便利店，今天天氣也比較暖和，姜爐溫買了小盒裝的酸奶，回辦公樓的路上碰到Tracy，姜爐溫記得是和Tracy同一天進公司的，兩人相互笑笑，因為不在同一個部門，兩人之間的座位也比較遙遠。不過今天姜爐溫叫住了Tracy：“Tracy，早，出去嗎？”

Tracy走上前一步，因為雙方之間聊的少，她稍微有點驚訝：“早，Christine！等會兒回個電話給客戶。”

姜爐溫：“那就趕緊忙去吧。”

姜爐溫覺得還是算了，本來交往就不多。誰進公司或者走了，估計人家也不會在意。

回到座位，發個郵件給老板，說明天請假，明天是周五，她可以連着休息三天。

請完假，她想起來，得看看自己年假還剩幾天，進了系統，嗯，還好，足有六天，明天休假後還剩下五天。

這時，人事部門的Kevin跟Helen一起走過來，手裏抱着看起來像是裝飾的什麽東西，然後在姜爐溫前面的會議室門口停下來，把一圈裝飾挂起來，然後又挂起來一圈小燈飾。

這是什麽呀？姜爐溫問。

聖誕節到了，辦公室增加點節日氣氛，回答的是Helen。

然後，姜爐溫發現Kevin把插頭插進去，燈飾開始閃光。

姜爐溫覺得有點抓狂，“這太閃了吧，這是不是要閃瞎人眼哪？”

Helen回頭看姜爐溫的位置，“稍微會影響到，我調下閃光的頻率。”她在那裏按了半天，然後不停問：“好點嗎？”姜爐溫覺得沒有什麽大的變化：“這不行啊，這不符合EHS的要求吧？EHS的Jerry沒有跟我提及過這個，建議你們先得到他的許可。”

Kevin站在旁邊建議：“這個也是為了給同事們增加點氣氛，你方便把電腦轉過去90度嗎？”

姜爐溫心裏在抓狂，嘴上卻笑着說：“Kevin，不管我轉過去多少度，屏幕也會有反射光，這樣做，對我眼睛的傷害是很大的，而且我認為是不可逆的。我建議你們咨詢一下Jerry，如果他覺得合适，讓他來跟我說。”她看着眼前的兩個人，“而且，也不着急于這十天半個月的吧，之後你們就是在這裏放火，估計也沒有人阻止了。稍安勿躁，等幾天吧。”

Kevin想說點什麽，又覺得說不了什麽，所以他回了句：“那過幾天再說吧。”拔了插頭，兩人都走了。

姜爐溫看着面前會議室側牆上一圈一圈的燈飾，心情像戰場上贏了戰争，卻仍割舍了十五個城池的皇帝。

一晃到了下午四點，姜爐溫發現早上請假的郵件已經被她老板Sara批準了。然後她老板有消息過來，問她是不是方便網絡會議。她戴上耳機，看到Sara發紅的眼睛，然後聽到她一直在說抱歉，只好接了一句，這是公司的決定，跟她沒有關系，她已經把手頭的工作列了個清單，交接出來。

姜爐溫到現在為止，仍然不知道這個決定是怎麽達成的，以她的推測，覺得上面的人可能都有功勞。雖然，Sara說她跟自己是在同一時間收到消息，姜爐溫仍然無法置信，她現在不想跟任何人通話，對方說抱歉，難道她還得哄着，說沒關系？又讓她想起四字英文。

“我姐邀請咱們去吃晚飯。”好在一天快過去了，她發個微信給鮮于幼。

十五分鐘後，才收到回信：“我大約要加班一會兒，你先過去吧，不用等我吃飯，我如果過去就先提前微信你。”

“最近你加班有點多哦。”

“這個星期都要加班，好幾個項目一起 ，PPT都來不及做。”大約手機就在鮮于幼手旁邊，這次消息秒回。

“要帶回家，我幫你一起嗎？”她現在有大把的時間，都不知道怎麽打發呢。

“你好好休息吧，或者想想春節前要去哪裏玩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