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

第9章 (1)

林間夜色和複雜的地形讓他們很難追尋蹤跡,看起來,小馬駒和它的媽媽似乎并沒有遵循什麽特定的路線,一直漫無目的地在樹林裏游蕩。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大費周折之後,他們才重新鎖定了下一串足跡。最後,他們聽到附近傳來河水流淌的聲音,這也許意味着母馬和她孩子在河堤旁喝水吃草。他們催動坐騎快點前進,心中甚是興奮,終于瞧見希望的曙光啦。

奔騰的河水幾乎有些吓人。小小的馬駒想要淌到邊沿喝水,它腳下一滑,掉進湍急的流水中,萊戈拉斯瞬間驚恐起來。這裏的河水比令精靈猝然驚醒的噩夢還要可怕——水浪拍打岩石的巨響讓他憂慮,它吞噬了人類和精靈應當警戒的某些聲音,如果他們倆年紀大些,更有經驗的話,他們本可以注意到的。

他們分頭追蹤足跡,沿着河堤朝不同的方向進發。艾斯特爾的一聲疾呼讓萊戈拉斯意識到,森林中之所以這樣黑暗,可不僅僅是因為光線不夠。他沖回到兩人分手的地方,結果發現他的朋友被将近20個獸人團團圍住。他飛身跳上一塊大石,拿下背着的弓,彈指間搭弓射箭。第一個獸人根本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擊中了自己,第二個、第三個也沒有,他的箭太快了。待到第四個倒下,那些野獸們終于明白過來,開始找攻擊來源。他們找到了了精靈的方向,剩下的一半獸人開始朝他襲去。

他一直保持疾速射擊,感謝梵拉,這些獸人不是特別聰明,有些甚至比一般的獸人還愚鈍——他們沒有撤退,也沒有找掩體,就是一股勁兒往他那沖,于是他在它們到達前又放倒了三個。但即便如此,他現在也要以一敵五,獸人朝他腿部砍出第一劍時,他便知道,自己沒法再盤踞大石,只能回到地面,舍棄弓箭,用雙刀戰鬥了。

他還從未和人面對面戰鬥過——至少沒和想要取自己首級的人戰鬥過。他格擋,閃避,再格擋,用速度彌補力量和經驗的不足。他很快發現,這些獸人雖然缺乏技巧和謀略,可它們可以用數量彌補。他成功結果一只獸人,它那捉襟見肘的格擋技能根本擋不住他的刀刃。而後他立刻抽出刀,轉身面對試圖從旁邊襲擊自己的獸人,一下砍掉它的頭顱。他能感到到身後還有一只正在接近自己,于是他低下身子,同時聽見從上方揮過的劍刃的呼嘯聲,看來它也想砍掉自己的頭。就是在這時,他犯下了第一個錯誤。而正是這一個錯誤決定了全局。

馬兒的嘶鳴聲令他分心,他忘掉了身後的獸人手中有兩把劍。當他直起腰,轉過身面對它時,一陣撕裂一切的疼痛從他肩膀上傳來,接着迅速蔓延至全身。他沒法呼吸。雖然他認為自己又勇敢,又強壯,永遠不會叫痛,可他跪倒在地上時,确實發出了痛呼。

剩下的獸人興奮地圍着他呼喊。對于萊戈拉斯來說,這種聲音讓他憤怒,也讓他對自己的虛弱感到厭惡,而這一切最終卻給了他力量,讓他掙紮着站起身。獸人們得意忘形地歡呼着,忘記了它們只是砍傷了他,并沒有将他殺死,他可以利用眼前這個形勢。他扔掉一把刀,用未受傷的那只手緊緊攥牢另一把。他能感覺到鮮血漸漸浸濕了他的外套前襟,可他拒絕去想這個,就像他拒絕去想為何馬兒嘶鳴之後再無聲息,更拒絕去想為何艾斯特爾也沒了蹤影。

利刃上揚,而後旋轉,獸人的腦袋飛到空中。萊戈拉斯扭身躲過有一次劍擊,他的呼吸現在非常急促,每吸一次氣,他都感到疼痛貫穿自己的整個身體,每次出招,胃裏都翻江倒海。現在就剩兩個獸人,可他恐怕兩個也嫌太多——他眼前一陣陣發黑,過快的喘息讓他因缺氧而眩暈。

獸人們一定察覺到了他的虛弱。一個圍着他轉圈,另一個則直接拿劍刺他。他不得不閃身拿刀格擋,否則一定會被戳個窟窿,這下,他可再也無暇顧及繞到自己身後的那只了。他得做出選擇,判斷誰會第一個攻擊——它也是更容易成功的那個。他的戰鬥經驗不豐富,但也足以明白自己境況堪憂。

他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突然發作的疼痛差點讓他跪倒在地。他盲目地朝背後刺去,想要把它吓跑,自己則繼續沖向前方。可他的假動作沒有起效,他仍能感覺到身後的獸人近在咫尺;能感覺到它揚起劍準備發動致命一擊。可前面那只也揚起了劍,劍身鏽跡斑斑,沾滿鮮血,他沒法把眼神從上面移開。他不能同時和兩個獸人戰鬥,就算能,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他全神貫注地盯着面前這只,盯着它濺滿血跡的彎刀,心中乞求梵拉幫自己解決身後那只。

他的刀身沒入獸人的胸膛,那野獸頹然倒下。幾乎在同時,他也朝前跌在地上,接着滾向一邊,落地時的疼痛頓時讓他陷入半昏迷狀态。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閉了起來——可他閉着眼睛就沒法面對敵人了呀!他費盡力氣都睜不開眼,眼皮就是不聽他的話——他只能等待冰冷的金屬貫穿胸膛。可是,他什麽都沒等到。他耳邊先是響起一聲悶哼,緊跟着是汩汩水聲,他最終睜開眼睛,看到頭發亂蓬蓬的艾斯特爾跪在自己身邊,滿眼都是恐懼和絕望。

“你還好嗎?”他的朋友呼喊道,伸手輕輕捧住萊戈拉斯的臉頰,“唉!你受傷了!”艾斯特爾向下看到萊戈拉斯前襟的血跡,眼神由恐懼轉為驚慌。

“好,”萊戈拉斯迷迷糊糊道,他發現自己又睜不開眼了。他疲憊至極,而且非常想吐;就像他小時候某此偷了他adar一瓶上好的多溫尼安,然後一口氣喝幹之後的感受。“幫我——起來,”他磕磕巴巴地說道,“馬!”他揮舞着沒受傷的那條胳膊,想讓艾斯特爾抓住,幫他起身。但人類從包袱裏掏出貌似繃帶的東西,把它堵在傷口上,然後撈過他的手,按在繃帶上面。

“按着別動,”他命令道,“我很快回來。”

萊戈拉斯深吸幾口氣,掙紮着坐了起來。整個世界都在他眼前翻轉。他又花了片刻按捺自己不要吐出來。可艾斯特爾的歸來讓他心中重新充滿恐懼,此時他顧不上別的,他朋友那蒼白而又面無表情的臉龐令他胸中一痛。

Advertisement

“發——發生什麽了?”萊戈拉斯做好了最壞的想象。

“母馬死了,”艾斯特爾的眼中聚起霧氣,“小馬是安全的。”

萊戈拉斯垂下頭,身體向前栽倒,疲憊感再次侵襲而來。他感覺到艾斯特爾用雙臂環抱着他,将他輕輕拉進懷中,一股混合着魚腥和汗臭的味道,一股絕對是來自艾斯特爾的味道,它很奇特地讓他安下心來。

“我很抱歉,”艾斯特爾用手上下輕撫萊戈拉斯的背脊,在他頭頂輕聲說道,“要是我們再快些就好了。”

萊戈拉斯把臉埋在他堅實的肩膀上,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讓它不要顫抖。“我們救了小馬。這就很好了,”他的聲音聽起來支離破碎。

“很抱歉,但我得看看你的傷,朋友,”他聽到艾斯特爾的聲音在胸膛中隆隆作響,“我得幫你止血。”他把萊戈拉斯輕輕推後,一只手扶着精靈,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把堵在傷口外的繃帶拿開。“唉!傷口很深,塔沙。我覺得這一劍把肌肉和骨頭都傷到了,我只希望它沒有淬毒。”

萊戈拉斯打起精神,直起腰,讓自己的腦袋重新運轉。如果他還想打完比賽,那利西恩和圖林都不能知道他受傷了。他用那只好手抓住扶着自己的胳膊。“我們得趕在其他人之前回到伊姆拉崔,艾斯特爾。你——你得幫我把傷口縫起來。”

艾斯特爾搖搖頭。“我父親會來縫針,塔沙。不是我。我沒有這個能力,相信我。傷勢不容樂觀,你沒聽我說麽,它砍傷了你的——”

“我聽到了,我不在乎,”萊戈拉斯斷喝道,他害怕所有一切努力都要付之東流,加上傷口傳來的一次次陣痛,他的脾氣暴躁起來,“你父親看到我受傷,是不會讓我參賽的。”

“沒錯,換我我也不會。”

“但我必須去!我別無選擇,”萊戈拉斯喊道。

“塔沙,別說笑了!不可能的。我不覺得你能克服疼痛,哪怕你能,你也會掙破縫線,再次撕裂肩膀處的肌肉。就算你沒有失血而死,你也很可能給胳膊帶來永久性損傷,射箭什麽的就更不要提了。”

“我必須去。我別無選擇,”萊戈拉斯重複道,“如果我不去,我——我就再也沒機會了。”

“這就是個比賽,塔沙。一次游戲而已。你下次還能再來呀。”艾斯特爾安慰他道。

“你不懂。如果我讓我——我的國王失望,他就再也不會派我參賽了。事實上,他再也不會我走出密林。求你了,艾斯特爾,”他央求道,“你能幫我,我知道你可以!你的技能全由埃爾隆德大人親自教授,這是你自己說的。”

艾斯特爾搖搖頭。“這不是小事,塔沙。正如我之前所說,這樣的傷口需要手術縫合。我做不到。”艾斯特爾聽到身後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迅速起身,轉過頭去,手中緊緊抓着佩劍。一個高挑、輕盈的身影從樹影中顯現。

“但也許我能做到。”

“艾羅赫!”艾斯特爾沖上前,緊緊地抱着他的哥哥,“感謝梵拉!你怎麽找到我們的?”

“很簡單,”黑發精靈用胳膊緊勒了一下他的弟弟,然後把他放開,接着跪在萊戈拉斯身側。剛剛艾斯特爾一走開,萊格拉斯就跌倒在地,所幸沒有摔個狗啃泥。“我在離這五十裏格的地方搜尋剩餘的獸人,結果是你們倆先找到了它們。梵拉在上,真的是你們找到的!你們哪來的好運氣?”

“好運氣?”萊戈拉斯哼了一聲,哼聲馬上變成尖聲一叫,因為艾羅赫正在按壓他的肩膀,力道可沒有艾斯特爾先前那麽輕柔。“唉,艾羅赫!我覺得我已經接受足夠的懲罰了,不是麽?”

“我覺得還不夠,孩子。你們倆在離家這麽遠的地方做什麽?Adar會揍你,以及塔沙,利西恩和圖林會揍你。我記得他倆告訴我,你跟他們保證你會守規矩。這就是你所說的守規矩?”

“有人又把馬放出來了,”艾斯特爾解釋道,“我們一直跟着母馬和泰普拉的小馬。獸人殺了母馬。小馬在那邊。”他朝河流那邊點點頭。

“誰會做這種事?”艾羅赫問,雖說他的注意力仍舊在萊戈拉斯的肩膀上,看都沒看一眼小馬駒。艾斯特爾由此便知,傷口就如他之前推測得那樣嚴重,甚至比他想象得更嚴重。

他也跪在兩個精靈身邊,把劍擺在自己夠得到的地方。“也許是你身上的臭味把獸人吸引來的,塔沙,”他故意打趣道,想幫他朋友轉移一下注意力,他哥哥一定在檢查的過程中把他弄疼了——精靈的臉變得慘白,豆大的汗珠從額前流下,滴在他的上唇,“你之前想洗澡,但沒洗成的嘛。”

“我臭?”萊格拉斯怒沖沖道,艾斯特爾的策略顯然很有效,因為精靈熱情洋溢地辯駁起來,“要是這兒有什麽東西是臭的,人類,那一定是——唉!”萊格拉斯在艾羅赫的按捏下猛地瑟縮了一下。艾羅赫抓住他好的那邊肩膀,不讓他退後。

“別動,朋友。我要評估你的傷勢才能知道能不能由我醫治。如果不能,你就得去見我adar,到時候就沒什麽‘如果’,‘而且’,‘但是’了,無論你想不想,你的比賽都得改換到下次。”萊格拉斯立刻一動不動,咬住下嘴唇使勁兒忍着痛。

艾斯特爾的關切轉為難以置信。“你不是認真的吧,艾羅赫!他都受傷了,怎麽參賽,哪怕你把他縫好了也不行!”艾羅赫沒理他弟弟,而是解開了萊格拉斯的外衣扣子,輕輕把它扯開。裏面的襯衫有點難脫,得要萊格拉斯舉起胳膊,才能從頭上脫下來,可他現在沒法做這個動作。黑發的精靈從腰帶間抽出一把匕首,把衣料割開,小心翼翼地從上至下地把它分離。遍布在萊格拉斯胸前的血已經開始凝固,他費了一番功夫才将內衫剝除,萊格拉斯間或的痛呼和緊咬牙關的響聲會讓他停下手上的動作。

“我非常認真,艾斯特爾,”他邊忙碌邊說道,“這很重要。我們年輕的朋友将要成為全中土最偉大的弓箭手。我們不能讓區區一個傷口阻止這一進程,不是麽?”萊格拉斯在艾羅赫的手下繃緊身體,他擡起眼,看到艾羅赫用溫和的眼神直直看着自己。“不是麽?”艾羅赫又問了一遍。

“我必須贏。”

艾羅赫點點頭。他把艾斯特爾扔在萊格拉斯腿上的繃帶拾起,将它按回到傷口上,讓血液止住。他的黑眼睛嚴肅地盯着萊格拉斯。“這是你的決定,朋友,”他說,“我認為我可以幫你縫針。而且我還認為,你非常有可能扯斷縫線,撕裂皮肉,如果你參賽,即便你有精靈的恢複能力,仍有可能造成永久性損傷。但我也聽到你說的話了,也理解你的意思。我認識你的國王,也了解他對他兒子們的要求。我同樣也是一位領主的兒子。我懂,人們會對我們有某種——期許。我會按你說的做。”

萊格拉斯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艾羅赫的意思,而艾斯特爾則花了更長時間。“兒子?”人類疑惑地在兩個精靈之間看來看去,兩位精靈依舊在兩兩相望。“艾羅赫,你瘋了不成。這是塔……”艾斯特爾猛地看向萊格拉斯的臉。“兒子?你是萊格拉斯?”

盡管肩膀痛得要命,情勢危機萬分,可萊格拉斯的唇邊還是露出了內疚的微笑。他終于從艾羅赫身上移開眼,望向他那眼睛睜得老大的朋友。“對不起,艾斯特爾。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當初在樹林裏,你先入為主地得出錯誤結論,而我——好吧,我任由你繼續誤會下去。然後,我意識到,我可以得到我一直想要的東西——比賽的機會。這個是Adar永遠不會允許的事情。如果我輸了,整個密林都會丢臉。我們的弓箭手輸了就夠糟糕的了,可國王的兒子怎麽能輸?這一結果将是毀天滅地的。而且他對我的能力沒有什麽信心。”他轉頭看向艾羅赫,嘴唇繃成一條線。

“我希望你替我縫針,艾羅赫。我不能半途而廢。如果我現在退出,我必輸無疑。我可以跟你打包票,Adar不會再讓我參賽。事實上,只要他能做到,他絕不會再讓我踏出密林。而他一般想做什麽就一定會做到。你也不是我唯一欺騙的對象。”

“艾萊裏安才是該來的那個, 不是你,”艾羅赫說道。

萊格拉斯點點頭。“南邊出了些事,艾萊裏安就被叫走了。艾弗安本該只讓利西恩、圖林和塔沙上路。我Adar已經通知過我,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和艾萊裏安一塊兒去。但adar做決定的時候,艾弗安不在身邊,所以我想方設法說服他,說adar希望我能來,否則就沒有皇室代表出席了。我本來希望在adar回宮之前就能回家——他這次會離開很久——然後我會把真相告訴艾弗安。如果我贏了的話,國王肯定不會把中土最厲害的弓箭手禁锢在一隅,讓他終身當個書記員,我的工作也就到此為止了。”

“書記員?”艾斯特爾喊了起來,“你不是認真的吧!”

“是啊。具體來說,是當我哥哥的顧問,對我來說跟書記員也沒差別。但如果我要能贏得比賽,我肯定會有更多選擇,”他轉頭看着艾羅赫,然後微微皺起眉頭,“你是怎麽知道我是誰的?”

艾羅赫露齒一笑,他仍舊抓着萊格拉斯未受傷的那邊肩膀,覺得萊格拉斯的意識已經恢複得挺不錯了。“讓我想想,我是怎麽知道的?也許因為你的頭發。我只認識一個金發的密林精靈——瑟蘭迪爾王。但那也只能讓我多看你兩眼罷了——偶爾密林和蘿林的精靈會結合,生下金發精靈,這是有可能的。問題出在哪呢,我的王子,因為我見過你美麗的母親,你簡直太像她了。你有你父親的發色和眼睛,可所有其他地方都和她一樣。”

萊格拉斯臉蛋紅紅的,他看上去無疑非常開心。“那艾萊丹也認出我咯?”他問。

“是的。我們在醫療室初見你後讨論了一下。他在那時候就認出你了。當人們再次傳那個閑話的時候,我們本想和你說點什麽——我們不想讓那些話傳到adar耳朵裏,讓他不高興。你只要揭露你的身份,那些傳謠的家夥就會立刻閉嘴。”艾羅赫突然瞪大了眼睛,臉色一白,“哎呀!我都說了些什麽!?我自己也是個嚼舌根的了。我真該學會閉上嘴——”

“別緊張,艾羅赫。我全跟他說過了。”

“艾斯特爾!”

“我逼他說的,艾羅赫。他別無選擇,”萊格拉斯堅持道。艾斯特爾在他哥哥身後朝他抛去感激的眼神。

艾羅赫嘆了口氣,“我很抱歉,你得聽到那些可笑的故事。”

萊格拉斯想聳聳肩,但忍住了,他知道肩膀上的疼痛不允許。“所以你為什麽不揭穿我呢?這樣就能止住謠言,還能讓艾萊丹好過一些?”

“因為我們不在乎別人怎麽想我們。對我們來說毫無差別。而且我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才會去假扮塔沙。于是我們決定再等等,看看事态接下來的發展。不跟你事先商讨的話,我們絕不會說出去。你是我們的朋友,萊格拉斯,”艾羅赫輕輕捏了捏他的肩膀,微笑起來,“好啦,不開玩笑了,”他收起笑容,換上一副專注的表情,“我們得處理傷口。艾斯特爾,請你把我的馬叫過來——幸運的是,需要的東西我都帶在身邊。然後,幫我在這鋪開毯子,”艾羅赫撇過腦袋給他指示方向,現在他兩只手都忙着抓住耷拉下去的王子,“幫我把他躺倒。萊格拉斯?”黑發精靈輕輕用手扣住萊格拉斯的下巴,擡起他微微發抖的頭顱,“我沒有多少止疼藥,朋友。你确定要繼續?”萊格拉斯朦胧地眨了眨眼,點了下頭之後便閉上眼睛,腦袋靠在艾羅赫的胸前,終于還是失去了意識。“感謝梵拉,”艾羅赫輕聲道,“現在讓我們祈禱,在我完事兒前他能繼續保持這個狀态。”

艾斯特爾叫來艾羅赫的坐騎,把包袱拿下來,從裏面取出毛毯。他不滿地嘟囔了一聲。

“怎麽了,艾斯特爾?”艾羅赫靈敏的耳朵聽到了他的念叨。

“你确定你要這麽做?”在他們把萊格拉斯放在毯子上的時候,艾斯特爾質問道。艾羅赫沉默了一會兒,遞給艾斯特爾一塊毛巾,示意他用它堵住傷口流血的地方。“怎麽?”

艾羅赫深深嘆了一口氣,接着答道,“你知道我在做什麽嗎?是的,如果是在我能不能縫補傷口的問題上,我知道我在做什麽——傷勢挺嚴重,但沒有超出我的能力範圍。要是問我能不能給他決定自己命運的力量?我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麽。即便如此,我想我終究還是知道的,因為我意識到了這個決定的重要性。當他解釋這次比賽對他的意義時,我相信他。他想贏想得要死,雖然他還年輕,未來有很多機會,沒必要懼怕,但我有種奇怪的感覺,他adar越早認識到他的能力越好,宜早不宜遲。”

“奇怪的感覺?這就是你全部的理由?”

艾羅赫只是聳了聳肩。“去取些河水,生火,”他說,“我們得盡我們所能把傷口清洗幹淨。還有,別讓小馬跑太遠。艾萊丹和我從村莊跟着這些獸人而來,我一路上沒有看到其他危險,不過還是別冒險。”他拿過艾斯特爾解下來的包袱,把它裏面的東西一股腦倒在毯子上。“去看看咱們哥哥來沒,艾斯特爾,我需要他的幫助。事實上,我希望他能在我的位置。他比我是個更稱職的醫生。”

艾斯特爾點點頭,依言照做。不久後,傷口被清洗得差不多了,艾羅赫準備開始縫合。“哥哥,在你開始前,我只想說一句話,”艾斯特瑞看着黑發精靈忙碌,柔聲說道。

“什麽?”

“如果他真像大家說得那般年幼,他一定不能自己做出這樣重要的決定吧?難道你不應該插手,否定他的想法,讓他不要繼續傷害自己嗎?”他的兄弟直起背脊,肅穆地看向艾斯特爾。

“我不想讓你覺得我不關心這位年輕人,艾斯特爾,或我不願意保護他。我要跟你說些事情,但你必須答應我,你不會再把它說出去。不準對萊格拉斯說,任何人都不行。這是我對你的信任。”

艾斯特爾點點頭,與他的哥哥一樣嚴肅。“我答應你,哥哥。”

艾羅赫嘆了口氣,垂下眼,看着躺在自己眼前不省人事的精靈。“上一次艾萊丹和我去蘿林的時候,祖母跟我們說了很多。她跟我說了關于未來的事情。她預見到有人會到伊姆拉崔,尋求我們的幫助。她說,我們應該施以援手,哪怕我們在心底會質疑自己該不該這樣做。她說,這個忙——那個需要我們幫忙的人所追尋的東西對整個中土都至關重要,我們的幫助會住他達成目标。而現在他在這。現在我也在這。”

“你怎麽知道預言說的就是萊格拉斯?”

艾羅赫哈哈大笑。“我猜,只有他腦門上寫着‘蓋拉德麗爾預見之人’幾個字,我才能确定了。不,我只依靠我的直覺。這人就是萊格拉斯,艾斯特爾,他需要我幫他。現在我們得快點。我們得在別人找到我們之前做完。”

“太遲了,我的弟弟,我找到你們了。我确信我就是那個‘別人’,”艾斯特爾跳了起來,與他哥哥得意的笑容打了個照面。他們擁抱了一下,艾萊丹沒忍住揉了揉艾斯特爾的黑發。“每當艾羅赫提起他的直覺,我的弟弟,”他輕笑道,“我就知道我來得正是時候。現在什麽情況啦?”他快步走上前,當看到受傷的箭手時,臉上沒了笑容。他跪在萊格拉斯身側,抛掉自己的弓箭、箭筒和佩劍,傾身查看受傷的王子,“看起來很嚴重。”

艾羅赫皺了皺臉。“是,很嚴重。而且需要治療。既然你來了,我很樂意讓你接手這個任務。你是我們當中醫術最好的。我願意丢下手術刀,拾起佩劍,擔負起護衛的職責,免得別人趁我們工作時偷溜過來。”

“我沒有偷溜,弟弟,我走過來的。你們太過分心,而現在我知道為什麽了。你确定要咱們來治麽?我們可以把他帶回家,ada會樂于把他縫補得好好的。”

“我很确定,艾萊丹,而且你也很确定。你因為其他原因才猶豫的,不是因為懷疑。”

艾萊丹再次俯身查看萊格拉斯,他咬住自己的嘴唇。“他——他看起來好像她……”

“我覺得他很多地方都像她,”艾羅赫說道,“而且他值得我們最好的照料。也就是你,哥哥。你是我們最好的醫師。必須由你來做。”

艾萊丹閉上眼,困難地吞咽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是的,你是對的,當然。”

“我一貫正确。”艾羅赫得意地笑道。

艾萊丹弱弱地笑了一下,輕輕推了推他弟弟。“是的,一貫。去吧,爬樹去,幫我們望風。艾斯特爾,你來幫我。”

幾個小時後,他們騎馬回到了伊姆拉崔。依舊沒有醒來的萊格拉斯依偎在艾斯特爾堅實的胸前,幸運的是,他沒有被馬兒踱步的颠簸吵醒。艾萊丹在弟弟下馬時,幫他接住萊格拉斯,一旦艾斯特爾站在地上,他又立刻把萊格拉斯抱了回去。

“把他帶到你房間。”艾羅赫指示道,“等利西恩和圖林回來後,我會告訴他們,你們倆在一塊兒。我就說你們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這也是你準備做的事情,艾斯特爾,”艾萊丹命令道,“睡覺。我們會把小王子塞到床上,然後把你塞到另一頭。”

“我要洗澡,艾萊丹,我聞着像魚,”艾斯特爾說道,他緊緊把王子抱在胸前,往主屋走去。

艾萊丹揚起眉毛。“哦?你什麽時候在意過這個了?你要成熟了,弟弟?還是因為有皇室成員要住到你房間,所以激發了你的潔癖?”

“哪個原因都不是,”艾斯特爾笑了起來,他低頭看着懷中的王子,“萊格拉斯之前抱怨說魚腥味讓他想吐。我不想讓他吐在我床上。”

“哦,我心甚慰,艾斯特爾,”艾萊丹哈哈大笑,伸手搭在他的肩上,“有那麽一會兒,我擔心你已經成為一個文明開化的人,我要永遠失去你了呢,幸好,你還沒有完全長大。不管怎麽說,去洗澡吧。我還不想這麽快扔下我們的病人。我需要你去補個覺,而他需要有人看着。我來抱他吧?”

“不,我來,”艾斯特爾把萊格拉斯抱得更緊了一些,艾萊丹噗地一聲笑出來。他還沒見過自己的弟弟對誰這麽有保護欲過呢,更不可能對一個認識時間這麽短的人如此。

他們快速把毫無知覺的王子帶上樓,進入艾斯特爾的卧室。沒過多久,年輕的精靈和年輕的人類就在艾斯特爾的床上熟睡過去,一個因為疼痛和失血需要休息,另一個則是太過疲倦。艾萊丹一個人在艾斯特爾房中來回踱步,從陽臺到門口,再到浴室,又到床前。每走一圈,他都停下來望着睡在他弟弟身邊的金發精靈。那張臉白得不自然,不規則的呼吸和間或因疼痛而皺起的表情顯示,他的睡眠并不踏實,多少還是受了些苦。

艾萊丹很清楚,只要休息充分,年輕的精靈終究會恢複健康和力量,但這需要時間,很長時間。他不該參加比賽。但當他們的祖母堅持他們應該給予幫助時,艾萊丹聽得真真切切。雖然他與艾羅赫意見一致,他們應該遵循蓋拉德麗爾的指示,以及預言中的那個人就是萊格拉斯,可他仍舊沒法忽視這樣一個事實:面前的這個精靈脫離幼年沒多少年,他也沒法忘懷自己對他母親曾經懷有的感情。他有點覺得自己會令她失望,她在如此黑暗的年代生下的孩子,對她來說無疑是一個珍貴的贈禮,而他卻任由他置身危難。他心中仍舊在乎她的那一部分感情,不論有多麽不合常理,都在對他大喊,他這樣做是錯誤的。萊格拉斯不該在這種身體狀态下參加比賽,不論他有多想向他父親,或這個世界證明自己的能力——在他們回伊姆拉崔的路上,艾羅赫跟他解釋了事情的緣由,年輕的精靈覺得自己不符合他父親的期望,而他的父親卻不相信他的能力。如果缇因多美還活着,她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艾萊丹深深嘆了口氣,轉身離開床腳,又開始在屋裏轉圈圈,他心不在焉地用手指劃過桌面,劃過椅背,深深沉浸在思緒之中。他不在乎他的父親,或利西恩,或圖林發現他的做法後會怎麽想,哪怕瑟蘭迪爾發現了,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那個死了将近半個世紀的精靈女士會怎麽說。他又邁步行至床前,看着躺在那裏的兩個人影。艾萊丹呆住了,他們兩個無意識地蜷着身子面對面睡着——艾斯特爾翻身面向萊格拉斯,伸出胳膊,一只手搭在萊格拉斯的胸膛上。

受傷的精靈在不省人事的情況下沒怎麽動彈,但他伸出去的手就在床鋪正中,手指搭在艾斯特爾的胳膊上,萊格拉斯的腦袋轉過去,朝向睡着的人類。這就是蓋拉德麗爾暗指的未來?這是令她預言他們必須向年輕精靈提供幫助的原因?艾萊丹知道艾斯特爾——阿拉貢——的命運。艾斯特爾也知道。萊格拉斯難道在是阿拉貢未來裏重要的一環?他們已經是朋友了,他們會是相互依靠的朋友?最好的朋友?生死之交?他想,這是有可能的,年輕的人類無意識地把手掌抵在手指下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朋友穩定的心跳。

有那麽一會兒,萊格拉斯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唇間溢出一聲平靜的嘆息。艾萊丹覺得自己的憂慮也減輕了,哪怕只有那麽一會兒。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他要接受他祖母的智慧。但他同時也要把自己的智慧傳授給一個年歲不長、經驗不豐的人。他感覺,這也是缇因多美會請求自己做的事情。他會将信任放在從未辜負過自己的東西上面,他不僅信任祖母的預言,還信任自己判斷是非的直覺。他沒有再在房內踱步,而是坐在床邊的扶手椅上,繼續看護着他們,這個晚上以來頭一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